陔陵盛況一日勝過一日,各國使臣競相來訪,無不是衝著金雪狄人的財富和貨物而來。


    不出百裏燕所料,穆尼要求先交易草藥,後交易其他商品,由於草藥的附加值本不高,消息一出,原本十分殷勤的各國使臣私下牢騷不斷,熱情不高,原因說穿了叫“厚顏無恥”。


    中原王朝曆代都有一種“泱泱上國,四海皆夷”的優越思維,隻以為一次擊敗金雪狄人,就該低三下氣的抱求中原的大腿,卑微懇求一些施舍。


    全然漠視為了戰爭勝利,流血犧牲的千千萬萬的百姓。


    而今前人的鮮血尚未幹透,那些個權貴勳戚一個個站在百萬骸骨之上索要分紅,除了厚顏無恥泯滅天良,實在找不出更好的措辭形容這種不要臉皮的行徑。


    “簡直無恥,他們怎麽不去搶!”


    百裏燕破口大罵,怒將鹹王密函扣在案上惱火不已,前來送信的焦木華說道:


    “大王請永興侯盡快返迴陔陵,處置此事。”


    “知道了,我收拾一下,今日就走。”


    這時坐下羅鬆亭說道:


    “侯爺打算如何應對長孫與梁國?”


    “那博源君我與其有一麵之交,當年釀酒製醬便是從我處拿走配方,而今想來有二十五年未見,此番前來竟也比當年更貪,真虧梁天子一大把年紀,也開得了口。”


    自從二十五年前平湯質子府認識博源君姬豐,此奸商就大發橫財,十二年前南征結束,要其按約返還分紅,簡直比殺了他還難。


    而今幾十年過去,年歲見長,這貪心也見長,張嘴就要絲織品一成五份額,織布兩成,堂堂梁國上邦,與強盜也快沒什麽區別。


    “妹夫,我看梁天子的麵子還得給,眼下局勢波詭雲譎。梁國雖小,但其力卻勝大國,眼下正值留足舍缺關鍵之際,倘若沒有天子予以支持,形勢對鹹國並不利呀。”


    “嗯,內兄所言極是,其是趁短斤缺兩之際訛詐於我,若是處置失妥,今日賺得的金銀,明日就得吐出來,此事怠慢不得。


    這樣吧,廣信興建要塞炮台之事,內兄日後可與司空南將軍商議,我將盡快派人前來廣信選定地形,最遲今年年底開工,撥款、畜力將優先供應廣信,內兄務必做好民夫、工匠征集之事,保障施工進度。”


    “妹夫放心,有我在,三年之內定能將要塞炮台建成。”


    “既如此,我便放心了。事不宜遲,焦將軍,待我交代過郡主與嶽父後即刻動身。”


    “侯爺請便。”


    薑閔的中風短時內雖不至於要命,但畢竟年紀大了,醫療條件又差,隨著頸動脈斑塊的不斷脫落和形成血栓,能活多久很難說。


    少時來到後院,天色漸暗,下人忙於支掛燈籠,薑蓉與母親何氏,兄嫂蘇怡於亭中說話,想必薑閔已經睡下。見一行人腳步匆匆,母女兄嫂三人立身前來,薑蓉先道:


    “聽說宮裏來人了,是大王要你迴去嗎?”


    “嗯,不是冤家不聚頭啊。博源君姬豐,安泰侯姬通之子,景尚公李埭之子,為夫的外甥,前些日都到了陔陵,人家是專門衝著咱來的,不去不好。”


    “那等明日再走吧。”


    “不了,大王召的急,今晚就得走,遲了我怕誤事。”


    “可天這麽黑,飛羽又那麽快,你騎慢點。”


    “放心吧,現在不比當年了,馳道修的好,飛羽通人性,不會有事的。嶽父睡下了吧。”


    “嗯,精神大不如前了,容易累。”


    “這病一時半會兒好不了,夜間就寢易發病亡,記住每日十二時辰都要派人值守,定時把脈嚴密監視,一有情況,將我開的方子給嶽父喂下去,待杜淡郎中的藥到了,這病還能有些專機。


    芳兒、香兒我已讓魏琦迴府知會許扞將她二人帶來,兩三日後應該便到,你們母女三人安心在此陪伴嶽父,府裏我會安排的。”


    “嗯,這裏有我和兄嫂還有母親照應,你放心去吧,我送送你。”


    “那好……”


    話音落下,薑蓉與母親何氏說道:


    “娘,我去送送燕子,去去就迴。”


    “去吧,天黑路上多小心。乾兒,你也去送送燕公子。”


    “知道了母親。”


    薑乾、薑蓉一路送百裏燕、焦木華出城去,夜幕中火光漸行漸遠,背影消失之際薑蓉潸然淚下,薑乾看在眼裏,心中肅然起敬。


    他知道,愛是因為偉大,正是百裏燕的偉大,妹妹才會愛上這個男人。


    百裏燕星夜兼程趕迴陔陵,兩日後中午由北門入城前往宮中,於廣淵殿見到鹹王,內閣正在磋商各國使臣交易之事,情況比預想的更複雜。


    既有打友情牌的誌國、宋國,也有打親情牌的梁國、歧國、晉國,還有永遠不知道擺正自己位置的長孫國打出的組合牌,衛國能打的牌雖然不多,但悶聲不響就是最大的態度。


    見鹹王,百裏燕躬身行禮道:


    “臣參見大王。”


    “永興侯等的寡人好心焦啊,廣信公病情如何?”


    “暫且穩定,雖然命救了迴來,不過日後就難說了。”


    “是啊,還是永興侯的孝心可嘉啊……”


    鹹王口氣平平,卻語帶深意,諸大臣均未做聲,軒亭侯父子更是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氣氛此時漸變得微妙。


    百裏燕心知鹹王定是知道了薑閔用了冰絨花救迴一命,為此心中不快。稍作思考,他說道:


    “都是大王洪恩浩蕩,嶽父大人感激不盡。”


    “嗬嗬……感激的好啊。罷了,此事不提了。諾愛卿,列國之事你與永興侯先說說吧。”


    “遵命大王。”


    諾一言將近日各國使臣交涉結果逐一詳細道出,聽著令人惱火。


    “當真是來撿便宜的,張嘴都是兩三成份額,幹脆去搶算了!”


    “永興侯息怒。”諾一言解勸道,接著又說:“列國交易向來如此。但此番不同於以往。以往西海蠻夷皆在梁國通商設立貨棧,各國多少顧及天子顏麵。而今在我鹹國開埠通商設立貨棧,要各國買賬並不容易。”


    “那現在軒亭館的情況如何,穆尼與諸國有交易嗎?”


    “有,但都仗著手握蠻人救命藥,都在拖著。”喬廉說道。


    “哼,果然如此。大王,臣以為列國越是拖著,我國因越快與穆尼使團完成草藥的交易。買賣雖為牟利,但起碼的誠意還是要有的,而今南北相安無事十餘栽,若因此而生記恨,中原往後再想與之來往通商,將更加困難。”


    “寡人也是如此所想,可永興侯可知,那博源君與寡人說的什麽?”


    “臣不知,請大王明示。”


    “博源君要寡人與天子共進退,永興侯可知是何意?”鹹王挑著眉毛問,顯然不是不知道梁天子的惡意。


    “臣明白了,倘若大王不同意,那就是出賣中原,其他事情將接踵而至。”


    “愛卿,你說寡人還敢賣嗎。”


    “不敢。”


    “那愛卿你說,寡人該如何應對。”


    “這……臣以為,應先由臣會會博源君,摸清虛實再做應對也不遲。”


    “如若梁國不鬆口呢?”鹹王問。


    “臣尚未想好對策,請容臣會過博源君後,再迴複大王。”


    “準。愛卿即刻去見博源君,盡快迴複寡人。”


    “臣遵命。”


    常言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梁天子此時發難,正是捏住了鹹國留足舍缺和鹹王封號兩個七寸。此時各國若再“分贓不均”,多半不要半年,就能動手來攻。


    退出大殿,百裏燕馬不停蹄離宮去往梁國公使館,博源君等人抵陔陵後,仍舊下榻當年的梁國公使館,隻不過當年是各懷鬼胎共同禦敵,而今卻在為分贓拔刀相向。


    出宮之際,正遇迴宮的高勳,各國使節的蜂擁而至令其焦頭爛額:


    “高大人,各國使節裏可有新的消息?”


    “嗨……”高勳兩手一攤很是無奈:“都去了百翠樓喝酒吃菜,有甚者跑去了王眷下賭,根本是給我王難堪呐。”


    “他娘的,這些個王八蛋,衝鋒陷陣沒他們分,喝酒吃肉比誰都兇。”


    “愚兄勸你還是忍一忍吧,逼得太甚,恐遭反咬。”


    “嗯,此事我心中有數。擒賊還得先勤王,待我去會過博源君,再做從長計議。”


    別過高勳,百裏燕趕去梁國公使府,到了才知博源君等被西寰邀去了柳湖賞春。


    “對不住永興侯,姬大人與兩位少主都去了柳湖,侯爺改日再來吧。”


    梁軍守衛恭敬說道,百裏燕壓著火頭抬手還禮:


    “多謝!”


    “不客氣,永興侯慢走。”


    轉身翻上飛羽,百裏燕打馬而去,臉色猛是一沉:


    “狗日東西,跟老子玩著一套,什麽玩意兒!”


    聞訊“狗日”二字不解,魏琦忙問:


    “侯爺,這‘狗日’的東西,是什麽東西啊?”


    “你不懂。”百裏燕怒道。


    “哦……”


    “你即刻去一趟永興,將趙安陵、宗伯泰兩位先生請到我府上。”


    “諾!”


    吩咐過魏琦,百裏燕調轉飛羽前往軒亭館去見穆尼、蘇方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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