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日頭正值西陲,百裏燕引眾人去往西側天文台,為便於觀察太陽,所有望遠鏡都加裝黑色鏡片過濾強光,每人每天觀察不得超過半個時辰,由司天監和砡工派共同管理。


    負責西側天文台的是砡工派左門楚莫非大師,一個四十不到的中年男子,是當年左門最早一批接受先進數學教育的新晉大師,此前工於天文曆法,永興城造出十二倍望遠鏡後,開始專注於天體研究。


    見百裏燕而至,楚莫非上前行禮:


    “見過永興侯。”


    “楚大師免禮。今日有金雪狄使團觀月,楚大師應該知道了吧。”


    “日前已得消息,數台望遠鏡隨時可用。”


    “嗯。去將最近三月內的觀察記錄取來我看,其他事情一切照舊。”


    “諾。”


    與楚莫非說話之際,古達帕、菲戈斯翁婿二人引穆尼使用二十倍望遠鏡透過黑色鏡片觀察太陽,可見穆尼表情驚秫一臉茫然無措,但很快被他找到了某種“破綻”。


    “為什麽要把鏡片塗黑呢,上麵是不是有東西。”


    “對著太陽看久了眼睛會給刺瞎的,裝上黑色鏡片,可以看的更久,但也不能很長。”


    古達帕解釋道,穆尼將信將疑,他仍然固執的認為加裝有黑色鏡片的望遠鏡是為了做手腳。


    少時楚莫非取來最近三月的觀察記錄,厚厚一摞寫的極盡詳細。百裏燕邊翻著內容邊問楚莫非:


    “最近可有發現流星?”


    “半月前發現有流行從西偏南三十五度劃過,好像還很大。”


    “西偏南三十五度……”百裏燕蹙眉若有所思,努力勾勒著中原的版圖,少時說道:“照此算來應該會經過桑南、清田、甘府、德康、昌尹、合瀧諸郡上空應該都能觀察到。”


    “是的,但最後落在哪裏就難說了。”


    楚莫非話裏話外透著可惜之意,顯然是有將隕石尋獲的打算。


    當年湯釗、宋傑等人路經廣信正是去長孫運送一顆巨大的鐵磁隕石去往砡工派,黑巾軍攻破砡工派總堂後,隕石未能及時轉移後被黑巾軍所獲運往了天都,之後就下落不明。


    但多半是被衛國當成鎮國之寶,給黑進了自己腰包。就此砡工派耿耿於懷,一直還想著找迴或是再發現一顆天外隕石。


    不斷翻越觀察記錄,百裏燕目光不時細看兩眼,記錄中一個連續出現的頓時引起他的注意:


    “楚大師,為何每日都有‘日見藍月光’記載,這是何意?”


    “哦,是這樣,大概半年前黃昏,為便於夜間觀察月亮,撤換墨墨鏡時,偶然發現太陽右側隱有藍色微光,極是微弱,墨鏡內無法看清,隻能以裸鏡觀察。”


    “嘶……還有這等事情!”百裏燕大奇,忙又問:“每日都能看見?”


    “是每日都能看見,但隻有黃昏與晨昏,太陽較弱時才能以裸鏡看見,尋常時候無法看清。”


    “那位置可否有過改變?”


    “似乎沒有,每日都在那個位置。不過……距離畢竟太遠,偌大的球體在極遠處,有任何偏差,也是肉眼難以觀察到的。”


    “將最早記錄拿來給我細看。”


    “諾!”


    百裏燕隻擔心狼沒送走,又來惡虎。中原文明尚未強大,北半球虎視眈眈,這個當口再憑空跳出個地外明文造訪,多個半不會是什麽好事。愣是他上輩子是孫悟空,也沒如來佛的手掌會變戲法。


    能夠以肉眼發現太陽附近有光斑,並保持數月,要麽是某種強大飛行裝置在太陽附近抽取太陽表麵能量物質,要麽是天體現象。若是前者,都能在太陽表麵獲取能量,要滅掉一個小小的青銅文明,下場會比大象拍死一個螞蟻更簡單。


    少時楚莫非取來全部記錄,從去年九月起,至今七個月內,除了最初幾天和陰雨天氣外,之後每日晨昏和黃昏前後半個時辰,在裸鏡下能以肉眼發現太陽右側偏上有隱有藍色光斑,色度均勻,沒有特別強也沒有特別弱,七個月來持續不變。


    與楚莫非說話之際,公良修隨意翻看著記錄,除了疑惑還是疑惑。他隨口說到:


    “不會是眼睛看花了吧,太陽怎會發出了藍光呢。”


    “應該不會。”楚莫非肯定道,接著又說:“過去之前六個多月時間,除了陰雨天氣,天天可見。”


    百裏燕思索若久又問楚莫非:


    “那藍色微光數月間確實一點未有變化?”


    “應該未有任何變化,為此在下還在目鏡上用墨做了小點,對照觀察了兩月,始終未見其有任何變化。今日天氣晴好,黃昏將至,侯爺不妨親眼一觀。”


    “嗯,我正有此意。準備一下,我馬上去看。”


    “諾!”


    百裏燕略鬆口氣,他轉眼想到,也許是一顆被太陽擋住,處於太陽背後深空軌道遠處的另一顆星,與目前自己所在的星球保持相一致的公轉速率,或者略有差異,兩顆行星同時處在同一個黃道麵,但不同夾角空間位置的另一個天體,太陽光的折射下發出的藍色微弱淺光。


    但要在同一個太陽係內,同時存在兩顆保持大致相同公轉速率,而始終勻速運動的兩個天體,這種概率太小了。


    此時古達帕、穆尼二人說話頻繁,隨行的祭司竊竊私語,負責監視的禦客有些緊張,顯然登山並不在之前的行程計劃中。


    又等了三刻來鍾,日光夕暮,楚莫非清退左右閑雜人等,換下墨鏡,將望遠鏡向南調整了若幹度對正方位。


    鑒於望遠鏡尺寸長口徑大,百裏燕定製了一套齒輪導軌和座椅,x向左右可調四十七度,最高仰角四十度,最低仰角六度。目鏡下方有固定式觀察椅,可隨望遠鏡做相同運動,以便於觀察。


    研製這套齒輪導軌的初衷既是為安裝天文望遠鏡,同時也是為建造要塞,安裝巨型要塞炮炮座提供設計經驗。


    即將生產的要塞炮重達一萬兩千斤,約五噸半,使用無煙火藥理論極限射程二十六裏,固定的炮位將不利於火炮的部署,需要三百六十度全向轉動,在炮位下方安置大型齒圈導軌用以轉動方向,由此可實現全方位轉向。


    沒有相關工程積累,百裏燕不敢貿然開工如此浩大的工程,萬一出現技術問題而廢棄,無疑是巨大的浪費。


    在此之前,先用天文台放小模版加以技術論證,顯然是個不二的選擇。


    徑自坐上觀察椅,透過目鏡可見依然刺眼的夕陽穿過透鏡燒灼著眼球,由此產生的不適作用在眼底讓視覺變得煞白,循著楚莫非的指點,看向太陽日輝外緣右側偏上處,卻絲毫不見任何異狀。繼續尋找一圈,太陽仍是煞白刺眼毫無所獲。


    吃不住刺眼的灼熱,百裏燕脫離目鏡右眼前一片白茫,有些暈頭轉向。楚莫非上前忙問:


    “侯爺可曾看到?”


    “尚未見。”


    “許是時辰未到,日光依舊灼熱,過一會兒落山之前應該能看見。”


    “那我再看看。”


    等待片刻,略作調整,再次對準目鏡仔細尋找。足有五分多種,眼前一道極微的藍色暈光一閃而逝,就像是太陽光輝迸射的藍色光暈,卻是隻有那麽一點發出微弱的藍色。


    “見鬼了,還真有!”


    心中暗道,震驚之餘,屏住唿吸看的更加仔細,不顧眼部的刺痛,強忍著不適,連續觀察一刻之久,藍色光暈受太陽西落影響隱有變強,但不明顯,除此之外,再無任何變化。


    待再次脫離目鏡,眼底受到強光照射,右眼一片白光,淚流不止。掏出手帕捂住右眼,百裏燕說道:


    “楚大師,半年來你們都如此觀察太陽?”


    “正是,倘若疊加墨鏡,根本無法看見,侯爺可是看到了?”


    “嗯,看到了。”百裏燕肯定道,離開木椅繼續捂著右眼說道:“從今日起不得再以肉眼裸鏡觀測太陽,長此以往對人眼傷害極大。”


    “在下明白了。那……侯爺可知那微弱藍光是和緣故?”


    “不錯的話,應該是另一顆天體,與此前所發現之天寶星、天樞星一樣,都是本太陽係天體。隻不過這一顆在太陽背麵,倘若所料不錯,其與我等所在星球公轉大致相同,或隻有極微弱的誤差,會在幾百萬上千萬年之後,在不同軌道麵上相會,而後在分道揚鑣,繼續運行


    而今隻看到一抹藍色光暈,正是那顆天體進入太陽背麵被日光遮住後折射的藍色光暈,若是再晚幾千上萬年,或許就看不見了。”


    天文台建立後,相繼發現本太陽係其他兩顆行星天體,分別命名天寶、天樞兩星體。


    幾乎可以肯定,太陽背麵發出的一抹藍暈,應該是本星係第三顆被發現的行星。


    但這顆天體的情況特殊,其公轉與所在當下星球幾乎相同,或存在有微弱的差值,但從地麵觀察很難捕獲。


    百裏燕甚至懷疑,發出的藍光,或許是大氣層和水折射的共同結果,如是這樣,藍色也許意味著可以移居的星球。


    楚莫非觀察天體十多年,最新的內部天體刊物也是由其主持編纂,對天體星係學說極為了解。而公良修此時就仿佛是迷茫的穿越者,對百裏燕所言一頭霧水。隻見他同樣捂著右眼,好似受傷一般。


    “公良兄也看到了?”


    “嗯,似乎是有一道藍色,但又有何用呢。耗費如此巨資,就為看到金烏榻側一抹藍輝,實在糜費呀。”


    “也許是吧,但至少世人從此多了一處窺探天機的去處不是嗎。”


    “嗬嗬……你永興侯都能九天攬月,還何來天機。對了,今日趕了一天的路,今晚定是要在山上過夜,你總不能讓我等餓著肚子過一夜吧。”


    “放心,山上夜間苦寒,為驅寒邪,這妙天山上常年備有火鍋與活羊,夥食好著很呢。今晚就在此處賞月吃酒,一敘當年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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