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小販張自林帶著全家老小與陳吉村有一技之長者按約來見百裏燕,並獻上兩尊更大的陶瓷聲鼓。


    百裏燕遂將其一幹人等安排去往永興城中安置,並著令設計署、技術署會同張自林等人合力研究,拿出成熟工藝,鑒於陶瓷聲鼓難度大成品率低,故放寬報廢率,以免給研究工作帶來不必要的阻礙。


    三月二十,魏琦將化學煮染後的金銀帶迴侯府,百裏燕馬不停蹄趕去宮中報喜,鹹王見之大奇


    “愛卿,金銀何故如此發黑?”


    “啟稟大王,是使用了一些手段染上去的。”


    “染上去的?!若是被水洗去了呢?”


    “大王,水洗是洗不掉的。大王若不信,不妨以豬毛刷置於水中刷洗可知。”


    “嗯。蔣浩,去拿水與刷子。”


    “諾!”


    少時蔣浩取來銅盆、刷子,鹹王親手去刷金銀染黑部位,刷了許久絲毫不見任何剝落,水依然清澈見底。


    “怪哉,此黑墨竟紋絲不動。愛卿,你是如何做到的?”


    “迴大王,金銀暴露於野,本不會向銅鐵錫鉛出現鏽蝕,而金銀致密,尋常的墨水是染不上的。故而臣在金銀中添加了極少的白銅,使之與金銀結合,均勻分布於其中,而後以手段將白銅變黑,並附著於上。一般的市麵流通磨損極小很難將之磨掉,經年之後黑色倘若漸淡,則可迴收國庫重鑄再染色。


    若是心懷不軌之人用酸腐蝕,提取金銀,黑色即刻消失,如此可辨別是否短斤缺兩。”


    “嗬哈哈……”鹹王聞訊大悅:“真是好辦法,如此一來,即便想訛詐寡人,也是不成了。”


    “是的。”


    “不過方才愛卿說,在金銀中加了白銅,成色豈不大不如前?”


    “迴大王,眼下市麵上所流通之寸銀寸金,成色大都隻有八成至八成五,九成成色金銀不足十之一二,隻有朝廷禮器金鋌銀鋌的成色高於九成,甚至九成五,因此金鋌銀鋌其實比寸金銀略貴。”


    “那是何緣由造成此等情況?”


    “因冶煉匠術不足,金銀中含有雜質所致。再有,各國所行標準不一,誰若增加成色,誰先吃虧。故而如今寸銀的成色大都在八成五上下,偶爾還有八成的。


    鑒於此,臣將金銀樣品重新冶煉之後,去掉部分雜質,令成色保持九成五,而後填入不到一成的紫銅,使之成色降為九成略高。如此非但可以增加硬度令金銀更為耐磨,同時成色也要比現有金銀更好。”


    黃金的提純比白銀的提純更難,白銀通過高溫和長時間冶煉,輕易可以提煉至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純度,而黃金卻不能。


    常規的高溫冶煉法至多達到百分之九十,更多隻能達到百分之八十五以上,繼續提高純度,隻能依賴於單純延長冶煉時間和溫度,進行更為充分的熔煉,讓雜質上浮,而後過濾表層的雜質,但也至多百分之九十三四的純度。


    要想得到三個九,四個九的黃金,不考慮實驗室化學還原法製取,工業化冶煉純金銀通常以添加劇毒氰化物實現純貴金屬的提取。


    當下想要提取足金,同時平衡火耗和成本,技術上十分困難,且並熱力成本不劃算。


    當然,還有一種辦法也能獲得純度三個9的黃金,而且自古以來一直再用,那就是用水銀提取。


    由於水銀與黃金相遇形成水銀包裹金元素的物理現象,因此古代經常使用水銀衝入碾碎的金礦砂中,以獲取獲取水銀與黃金的結合物,而後上熔爐加熱,水銀遇到高溫蒸發,剩下的就是三個9的黃金。


    這一現象俗稱“金汞齊”。


    但水銀在古代受製於開采與獲取,水銀的價值與黃金相當,甚至在相當一段時間內,水銀也變相作為一種貨幣可以交易,因此“金汞齊”法的成本很高,而且汞有劇毒。


    鑒於此,在金銀中添加紫銅或白銅,滿足化學發黑的同時,金銀也將更加漂亮,硬度更好。常見的18k、22k金,無不是添加了紫銅提曾硬度而便於加工,所以18k、22k金其實嚴格意義而言,是含銅金基合金。


    新鑄的金銀三分之二染色,三分之一本色,即便用三分之一本色處酸腐蝕置換金銀,一圈減少而出現的台階將會十分明顯。


    鹹王對染色發讚口不絕,十分之滿意。


    “好啊……愛卿,此法何時可全國推行?”


    “迴大王,金銀備置皆由稅承司、稅金司和內府三方共同監製,而眼下所需重鑄金銀數額巨大,需時間備置所需設備與物料,還要培養人力,最快也要一至兩月後才能大規模染黑。在此之前可先行迴收足金足銀,放出缺額金銀,兩事並舉可事倍功半。


    此外臣已命人加速生產錢票所需的紙張、油墨與母板,也需要時間籌備,因此不能操之過急。”


    “有愛卿此言,寡人就放心了。另外,寡人再三考慮,也單獨與諾一言、高勳、鼎煬侯、盧皋愛卿多有商議,拿捏來拿捏去,寡人以為鑄錢比不鑄錢好,永興侯可願替寡人再冒一次風險?”


    “如若大王決意鑄錢,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但臣懇請大王一事。”


    “何事。”鹹王看向百裏燕,目光滿含期望。


    “臣懇請大王將新鑄銅錢更多的投向造艦、要塞、倉儲、修路築堤與永興增產。”


    “準!此事愛卿可與趙遜、盧皋商議,盡快將詳細條陳呈給寡人。”


    “諾。”百裏燕領命,接著又說:“另外,金雪狄使臣穆尼不久將入我國進內,誌國公良修隨行。臣以為公良修隨行既是想分些好處,同時短斤缺兩之事在誌國已經蔓延,誌國損失也不在少數,此來定是有此目的。


    臣建議由臣前往丘南郡迎接金雪狄使臣與公良修,一來彰顯我禮儀之邦,二則展示國威,不令金雪狄人小覷。”


    “準。寡人命焦木華為迎使將軍,率禁軍五千隨愛卿去迎金雪狄人,擇日出發。”


    穆尼一路由禦客監視北上,前往鹹國必經誌國,前日得報公良修隨行前來,百裏燕猜他定是為了賺取貿易利潤和金銀短斤缺兩兩件事而來。


    退出百靈園,百裏燕奔赴國政監,半途撞上尹秧君方伯候在國政監外魂不守舍。


    “呦,永興侯來啦。”


    方伯一臉殷勤,百裏燕心生警惕,並從他眼中就看到一個“錢”字。遂小心寒暄:


    “原來是尹秧君,不知方大人有何指教?”


    “嗬嗬,老夫哪能指點永興侯您呐。”


    方伯搓著一雙肥膩的打手,目中精光直冒,百裏燕琢磨著準沒什麽好事。


    “尹秧君是為天平秤而來的吧。”


    “誒,都是朝廷的公器,本君膽子再大,也不能動朝廷用器不是嗎。”


    “那尹秧君所為何事?”


    “是這樣,本君剛得消息,蠻人要來鹹國交易,聽說來頭不小。我想出手一定不少,不知永興侯能否……那個那個……”


    “哦……”百裏燕終於聽出些味道。


    金雪狄人進入中原開通貿易的消息捂是捂不住的,兩日前鹹王召見古達帕與菲戈斯,消息就此傳開。


    方伯想從金雪狄人身上大賺一筆,畢竟現在方伯在晉國的勢力不小,手中攥著大量的原材料和貨品。


    鑒於眼下態勢不利,有必要用利益拉住晉國,遂百裏燕不打算拒絕。稍作思考,他說道:


    “此事本侯可以酌情考慮,不過眼下連白毛都見著,尹秧君就想著分利,傳揚出去,不免令世人說方大人鑽營奸詐,可有損尹秧君的名聲啊。”


    “誒,本君奉公守法,討些門路罷了,又不犯哪條王法,永興侯你說是不是。”


    “嗬嗬……”百裏燕附和笑著,未去接應方伯之言。


    商營署開張後,百裏燕以規範商業經營的名義,重新修補了稅法,製定較為寬鬆的營業法規,籍此初步規範國內市場,著重加強對豪戶、權貴的征稅。


    當然,如此一來,軒亭、永興、鹵侯三侯產業也逃不過,但在對已經完成原始資本積累的三侯而言,相同的稅率和特權壟斷經營帶來的利潤,遠比納稅損失更多。


    相反豪戶和權貴階層仍停留在小農經濟資本模式,對尋常百姓而言,他們是高不可攀的,但對三侯而言,是豪戶和權貴階層不可攀的。


    三侯每年增加的財富,勝過傳統豪戶和權貴階層十倍二十倍,依仗永興城的完全壟斷,毫無技術的資本要追趕技術壟斷的大資本,同時在稅法打擊下完成資本積累,根本沒有可能。


    由此通過法律的形式,進一步削弱權貴,令其永遠沒有翻身的機會。


    方伯入主鹹國要想賺取利益,就必須納更多的稅,對於此種有西寰撐腰的守財奴,要他心甘情願納稅肯定是不樂意的。


    為此百裏燕開通了票據製度,對大宗商品實行足額計稅,以票據為憑證,不納稅甭想提貨。


    當然,現實情況下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要完全避免逃稅漏水惡意避稅是不現實的,但杜絕多數稅款的走漏,總比什麽都不做的強。


    三侯一君表率之下,各地權貴豪強再有不納稅者,也不用施加重刑,但凡發現惡意偷稅漏稅,罰你個傾家蕩產,讓你活著不如去死,幾次三番殺雞儆猴,這幾年倒也消停不少。


    國政監最近幾日都不太正常,各級官員都忙著清理手頭的金銀和生意,尤其是忙著存錢。


    原本往錢坊存錢的大戶都是依附於三侯的商賈居多,其他權貴與商賈也有存款換取利息,但總額不是太大,出了短斤缺兩和留足舍缺之後,足額金銀留在手中無法繼續交易,交易意味著吃虧,唯一隻有存入錢坊等著重鑄,換取新一批的缺額金銀與多出的頭寸才會不虧本。


    於是最近幾日錢坊兌付現金的反而沒有存錢的多,究其原因,金融市場的內部消息的不透明,造成了當權者更容易獲取政策消息而牟利。


    而尋常人都是聞風而動,等聽到風聲,其實內部早完成了交易,接盤的都是後知後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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