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兩天後沈暮馳一路通關,先於徐謹信使趕到趙遜大營,不出神通所料,沈暮馳將詐降全盤計劃一字不落的詳細道出。


    “在下所言句句實情,還請趙將軍明鑒。”


    “那本帥問你,神通既令你前來詐降於我,你為何卻不知神通詳細部署。”


    “神通隻說讓在下前來詐降,確實未將詳細計劃告知在下,神通行事素來隱秘,不到最後,秘密絕不示人,在下追隨神通多年,非常清楚其秉性。此番遣在下來詐降,定是做了周密安排。”


    “神通老謀深算,既是詐降,為何能用你來詐降,他難道不知你已心生不軌?”趙遜質問道,心裏對沈暮馳倒底是詐降,還是真降也吃不準,或許沈暮馳說的詐降,本身就是詐。


    沈暮馳見趙遜不信,信誓旦旦說道:


    “在下平日對神通都是惟命是從俯首帖耳,從未有任何違背,故而才未被其察覺。”


    “那沈將軍打算如何助本帥剿滅神通叛軍?”


    “在下部將仍聽命於我,屆時趙帥可率大軍至東平關下受降,於在下裏應外合擒住神通,攻取東平關先給趙將軍。”


    “沈將軍能辦到?”


    “定能辦到。我麾下小兩萬騎兵,皆聽命於我,擒殺神通易如反掌。”


    沈暮馳說之際,帳外護兵來到趙遜身旁湊近小聲稟報:


    “大帥,徐謹將軍遣人已到帳外。”


    “速帶來見我。”


    “諾!”


    待護兵離去,趙遜與沈暮馳道:


    “沈將軍暫且在我軍中歇息片刻,待本帥與諸將商議之後,再答複於你。”


    “此事宜當速斷,在下告退。”


    “來人,請沈將軍歇息。”


    吩咐左右將沈暮馳帶離,少時徐謹親信入帳:


    “參見大帥。”


    “免禮。徐將軍已到何處?”


    “啟稟大帥,許將軍、關龍先生現兩日前已到東平關以南三十裏地。這是許將軍、關龍先生的聯名密函,請大帥過目。”


    趙遜接過密函,確認封口完好無損,隨即拆開內容細看。關龍翔詳述了隨行兵力配屬和東平情況,並詢問趙遜近日有無異常。看到此處,趙遜恍然一驚。


    沈暮馳前來說詐降,顯然是異常。且不說沈暮馳口中的詐降是真是假,沈暮馳前來詐降有沒有詐誰也不知道。


    想透這一點,趙遜即刻給徐謹迴函,密封後交予來人:


    “營中休息半日後,即刻返迴,將此信函交給徐謹將軍與關龍先生,盡速迴複本帥。”


    “諾!”


    當天趙遜以事關重大請示鹹王為由,暫將沈暮馳等人留在軍中,而沈暮馳渾然還不知徐謹、關龍翔二人率兵趕到。


    兩日後清晨,趙遜的迴信送達徐謹營中,關龍翔細看之,隱隱察覺端倪:


    “原來如此,這神通果然是狡詐呀,趙帥若是輕信了沈暮馳所言,定是要吃大虧。”


    “我軍在此牽製叛軍數萬,關龍先生何以見得趙帥要吃大虧?”徐謹不解問道。


    “我若所料不錯,神通此計原本該是如此。其本不知我軍將至,見趙帥遲遲不南下,神通無法半途迎頭痛擊,打開北逃活路。故而隻好出此下策,用沈暮馳去詐降趙帥,然而神通卻知道沈暮馳懷有異心,故而沈暮馳前去詐降必然全盤托出。屆時趙帥若信了沈暮馳,定會設伏圍殲神通。


    但實則不然,神通料定沈暮馳變節趙帥設伏,神通將計就計也設伏反製趙帥,如此趙帥必然吃大虧。


    我觀東平關周圍野草縱橫,到時神通隻需以騎兵在大路上開道,而後出其不意大舉放火,趙帥暗中伏兵必是借助蒿草樹叢為掩蔽,結果卻反遭火攻,肯定是要大敗,而神通卻能以騎兵輕鬆脫逃。


    然而令神通始料未及的卻是我軍突然而至打亂了其詐降計劃,其隻好硬著頭皮,一麵繼續詐降,一麵將我軍引圈套之中。無論是東平關下的低地,還是東平關以外,但凡是水源之地都被叛軍據有,其若以火攻襲擊我軍,我軍多半難逃一劫。


    而趙帥若是識破沈暮馳計策,定會舉兵南下與我軍匯合,那時我軍被困,趙帥必然前來解圍,如此神通北上將暢通無阻。倘若趙帥仍輕信了沈暮馳所言,結果還是一樣,我軍慘敗之後,趙帥前來解圍,仍是一樣的結果。


    總而言之,一旦我軍陷入火海損失慘重,趙帥不南下也會南下來救,如此便引得鹹軍主力離開桑南,給神通打開一條北上的缺口。想來真是高明,若非我去年曾在此地勘察地形,此刻肯定是中了其詭計。”


    徐謹此時冷汗直冒,想到營中遍地半人多高的野草灌木,不禁脊背發涼。如果一把大火燒起來,就是燎原大火勢不可擋,沒有水源隻能等死。


    “依先生此言,我軍眼下若是進兵,必被其所害,若是不進兵,東平關必堵不住,堵不住東平關,葉大都督在巨峽關外將十分被動,神通隨時可能再生詭計。先生可有妙計破之?”


    “以眼下態勢,神通無論如何都要北逃,隻要趙帥在桑南郡按兵不動,神通如何也逃不走。但神通若在東平關一直拖著,無疑將牽製我軍大量兵力,對副帥用兵極為不利。


    我看要不這樣,我軍繞行至東平關西北一百五十裏,那裏有小湖,地勢略高,大軍逐水而居,距彭源西郡各城也近,攻守自如。同時再用沈暮馳反間神通,燒毀糧草,令川中自亂,如此東平可破。”


    “嗯,此計甚好,萬川糧草本就不多,隻要沈暮馳能燒毀糧草,叛軍必亂。”


    二人商定計策,隨即迴信趙遜。兩日後下午,趙遜得關龍翔親筆,隨即召沈暮馳來見:


    “趙將軍召在下前來,可是鹹王已有迴複?”


    “陔陵距此甚遠,即便是用健寶馬,也得有些時日。本帥今日找沈將軍前來,乃是有機宜相授,不知沈將軍可願立一大功。”


    “趙將軍請說,隻要在下辦得到,必效犬馬之勞。”


    “那好,本帥就明說吧。你可知神通為何要前沈將軍來詐降?”


    沈暮馳略作思考不知緣故,於是問道:


    “趙將軍何意?”


    “據本帥所知,神通早知你有叛投之意,故而此番前來詐降,沈將軍必和盤托出詐降一事。”


    “這不可能。在下平日對神通惟命是從,其怎可能識破本將心思。況且若不詐降,如何能引趙將軍大軍南下。”


    “嗬嗬……”趙遜冷笑道,立身而起來到地圖掛架旁手指東平關附近說道:


    “沈將軍前來詐降,倘若和盤托出詐降意圖,本將若輕信采納,必會前去設伏神通。而神通卻知你沈將軍早將他出賣,故而暗中反伏擊本帥。如今東平關方圓之內雜草叢生草木枯黃,我軍此時南下設伏,必是藏於草叢隱蔽之處,屆時神通以騎兵出擊,私下縱火,還不將本帥燒的體無完膚,屆時本帥豈不殺你人頭。”


    “這……”沈暮馳心頭一怔,忙又道:“趙將軍既識破神通詭計,要在下做什麽?”


    “數日後,你返迴東平,想方設法燒毀其糧草。”


    “可神通如何能再信我。”


    “你隻需與神通說,其一應要求皆不準,其隻有獻出萬川,才有活命。神通雖會疑你,卻無藉口將你除掉,屆時你將糧草燒毀,率部逃往巨峽關,從背後一擊,萬川一舉可破。”


    “糧草神通看押甚為嚴密,我若迴去,其定不會全信,要燒毀糧草恐怕並不容易。”


    見沈暮馳猶豫不決,趙遜果斷沉下臉來:


    “但凡是榮華富貴無不是以性命相博,沈將軍的高官厚綠在此一舉,沈將軍難道不想奪此獻地首功嗎?”


    心中激烈鬥爭片刻,沈暮馳硬著頭皮說道:


    “好,成也罷,敗也罷,在下豁出去了。”


    看在榮華富貴的份上,沈暮馳最終答應趙遜,潛迴東平做內應,並於數日後離開桑南返迴東平。


    而與此同時,公良修一路星夜兼程趕到萱蒂,見到百裏燕之際,卻是見他愁眉苦臉悶悶不樂。於是問道趙安陵:


    “趙先生,鹹軍勢如破竹,永興侯何故如此不快呀?”


    趙安陵眼珠打轉,心裏正避之不及:


    “哦……侯爺的家事,我等僚屬也不便多議。公良大夫此來不知所謂何事?”


    “鹹軍占領下關六城已有月餘,在下奉前來討迴下關六城。”


    這時百裏燕收起家書,撇開歸還下關六城不談,轉而舊事重提:


    “歸還六城可以,但照城、杏城兩地,誌國準備如何打算,公良大夫不會一點誠意都沒有吧。”


    聽到“誠意”二字,臉上原本一團和氣的公良修,臉色立時有些掛不住:


    “永興侯,我王與鹹王早有約定在先,下關、昌尹兩郡全數歸我誌國,永興侯不會是想毀約吧。”


    “公良大夫既然說道約定,本帥也想請教公良大夫。按約,應該是誌軍協助我軍北上攻取甘府、上關兩地,而如今卻是我鹹軍打下了昌尹七城,拿下了下關六地,未守約的似乎不是我軍,而是誌軍吧。”


    “鹹軍英勇神武勢如破竹,我誌軍愧不敢當,本大夫在此謝過永興侯出手相助。但想來鹹國一貫光明磊落信守承諾,應該不會侵吞兩郡十三地吧。”


    百裏燕沒想到公良修臉皮也如此之厚,兩郡十三地輕描淡寫的說些漂亮話就想蒙混過關,他冷笑道:


    “嗬嗬,公良大夫,本帥可從未說過不交還兩郡十三地,但我鹹國為此付出的代價,誌國是否也該有些誠意呀!”


    “杏城、照城之事自有我王決斷,本大夫不便揣測。但兩郡十三地是事先約好的,至於誠意,如果鹹軍有誠意,應該先歸還下關六地。”


    公良修的能言善辯在誌國是出了名的,一番饒老繞去,頗是讓百裏燕有些捉襟見肘。


    公良修提出以歸還六地為誠意,顯然不能拒絕,拒絕歸還,接下來其他事情就不太好談。


    但如果答應了,用於收買下關六地的金銀都得打了水漂,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顯然也幹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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