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趙安陵說道:


    “侯爺,秋郡雖好,但如今我軍鞭長莫及力不從心,且歸降者無不是衝著金銀而來毫無誠意,局勢若有變故,他們隨時可能投向衛國,我軍得不償失啊。”


    “趙先生也如此以為?”


    百裏燕反問,趙安陵似有所悟:


    “侯爺另有意圖?”


    “嗯,秋郡已是太遠,若非夏收剛過,印天王補給定成問題,故而本帥並不打算竊據秋郡。”


    “你傻了嗎。”周空啐罵道:“既然不占,還讓印天王在秋郡招降納叛做什麽,花出去金銀不都打了水漂了嗎!”


    “誰說花出去的金銀都打了水漂,本帥說過嗎?”


    “你不占秋郡,還要花費金銀收買人心,這不是打水漂是什麽。”


    周空理直氣壯,似乎很是在理。百裏燕不理她,繼續與趙安陵道:


    “本帥打算以秋郡、原山、德康三郡作價,與衛國談判,趙先生意下如何。”


    “可侯爺不是要以桑南、原山、德康三郡作價與長孫談判嗎,現在又將原山、德康兩郡許給衛國,這恐怕不合適吧,難免為世人所恥。”


    趙安陵擔心道,百裏燕卻說:


    “利益交爭無所謂恥,利若有恥,還分孫國土地做什麽。衛國虎吞孫國西部半數郡縣已成定局,再想吞並東部半數土地並不現實,至少誌國是絕不會將已吞下的土地吐出來的。


    因而鹹國此時若讓出三郡,衛國既無借口開戰,亦鞭長莫及,無力與我軍開戰,其必會知難而退。”


    “可雷霆、聖焱仍有三十多萬人人馬盤踞在北,長孫、晉國都虎視眈眈,一旦長孫收攏叛軍,即刻將向我軍壓來,衛國斷然不會坐視到手的土地被長孫奪去,不如趁我軍陷於交困之際,突然出兵,如此我軍將兩線作戰,情勢極為險惡,侯爺何以認為衛國無力攻我?”


    “那趙先生可曾想過,如若聖焱、雷霆兩夥叛軍沒了糧草,會怎樣?”


    “如今夏收剛過,穗長、房嶺、清田、桑南、蜀田五郡農耕雖荒,但夏收所得糧草,支撐三十餘萬叛軍兩三月不成問題,兩三月內足夠叛軍與長孫媾和,屆時長孫糧草運抵叛軍大營,糧荒自解。


    有了糧草,叛軍易幟,必然來攻我,即便衛國尚未東進,也是我軍與叛軍、長孫軍全線對決,短則一年,長則三兩年,先垮的必是我軍,更不用說衛國一年之內便會東至,那時再從西麵攻我,還不大敗虧輸。”


    “但先生可曾想過,聖焱、雷霆兩夥叛軍可會屈居人下?”


    “侯爺何意?”


    “聖焱、雷霆不同於印天王,他二人心高氣傲,手握重兵,眼下還占著五六個郡,長孫國強攻多半仍不是他們對手,故而聖焱、雷霆求和,長孫正求之不得,但是絕不敢放手用他二人。


    同時他二人也不會心甘情願的屈居長孫,如此一來,長孫無法節製聖焱、雷霆兩軍,而五郡之地名義上重歸長孫,實則仍在二人控製下。


    故而為約束節製聖焱、雷霆,長孫必然要以糧草為資,節製他二人,然後用他二人兵馬與我軍消耗,以求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說了半天,仍無法避免惡戰,說了又有何用。”


    周空急著說道,一旁站著的蔣傑已是悟出門道:


    “末將明白了,屆時長孫必然以舟船運糧,聖焱、雷霆兩軍則沿思水江兩岸逆流而上攻打我德康、甘府兩郡,所有吃喝都需長孫船隊接應,叛軍自然無法違抗命令自立山頭。”


    “不錯,你小子還算聰明。”


    百裏燕肯定道,趙安陵忙問:


    “長孫水軍戰力頗悍,加之雷霆水軍,僅黃徹恐怕不敵吧。”


    “所以神通逃入巨峽關後,本帥火速令人去催陳瞿、陳殿父子,將水軍戰船盡數調來,趁長孫水軍與叛軍匯合之際,我軍要先下手為強,殺他們個措手不及,燒毀糧草。


    屆時長孫國再想調糧,就隻能走陸路,那樣根本來不及,等不到將糧運給叛軍,叛軍會再次斷糧。那時三十萬沒有糧草的虎狼作鳥獸散,最後形成兵災到處劫糧。這就叫釜底抽薪,一勞永逸的根除叛軍毒瘤。”


    雷霆、聖焱兩部三十餘萬人,受製於糧草和地盤,既沒有能力單獨南下攻打鹹軍的能力,同時擔心獨自南下被鹹軍牽製,長孫趁機奪取穗長、房嶺、清田、蜀田、桑南五郡,陷入腹背受敵,一旦五郡失守,他二人將徹底喪失與長孫談判的本錢,陷入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局麵。


    因此雷霆在得知印天王反叛後,根本無力繼續南下,隻好坐等夏收,謀取兩至三個月的喘息,以穗長、房嶺、清田、蜀田、桑南五郡與長孫媾和,換取糧草和戰略騰挪空間。


    此外雷霆、聖焱還有條路,放棄五郡縣西逃,但三十多萬人的吃喝拉撒所需補給數額巨大,沿途阻礙重重,士氣低落人心渙散之下,多半等不到抵達愚論派的地盤,三十萬人就得作鳥獸散。


    權衡利弊之下,以穗長、房嶺、清田、蜀田、桑南五郡為資本委身長孫,一麵手握重兵,一麵獲取糧草補給,長孫國名義上收複五郡縣,實際上形成雷霆、聖焱二人軍閥割據的局麵,對他們最為有利。


    當然,長孫國自然心知肚明,不會輕易許諾所有條件,因此雙方的談判不會很順利,但拖得越久,對雷霆、聖焱並不利,同時對長孫也不利。


    鹹國占得六七郡已成既成事實,拖得越久,長孫國力損耗越大,政治因素波動越大,借口的有效期越短。此外,長孫國並不能保證雷霆、聖焱不會暗中與鹹國媾和。


    因此最終的結果,隻能是長孫急於南下,為籠絡雷霆、聖焱兩軍,最大程度的妥協,但必然管控糧草以節製兩軍。


    甘府、德康兩郡緊挨思水江,雷霆、聖焱兩軍占據著下遊的清田、房嶺兩郡,經由清田、房嶺兩軍出兵沿江而上水陸並進,速度快,勢頭猛,可將鹹軍攔腰斬斷。


    同時陸路運輸糧草,增加供應三十萬人,所需的民夫騾馬以數十萬計,短時再增三十萬張嘴,根本內難以征調,且陸路容易被叛軍控製,以水路運糧縮短了周期增加了運力,同時水軍本是長孫長項,不易被叛軍控製,相反此番爭奪土地水網發達,以舟船運糧勢在必行。


    對此,趙安陵十分擔憂:


    “我軍先行下手,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且沒有大王允準,侯爺擅自攻打長孫,這可是大罪呀。”


    百裏燕不以為然,堅定說道:


    “長孫與叛軍媾和定是秘密行事,我軍可在叛軍易幟之前,糧草運到之時,以平叛之名先動手,他長孫國能奈我何!到時燒毀了糧草,沒了戰船,叛軍瓦解,那時平叛還來不及,長孫國豈能再來攻我。”


    “你果然奸詐,此等無恥之事竟也做得出來!”


    周空嗤之以鼻,百裏燕翻了她一眼,反唇相譏:


    “出來混飯,各憑本事,長孫國無能,卻要我鹹國用將士鮮血打下的土地,拱手讓給他,這不無恥嗎!況且說,本帥是去助長孫國平叛,長孫國應該感謝本帥才是,難道不是嗎!”


    “哼,無恥便是無恥,你還還振振有詞,真是無恥透頂。”


    周空心不服氣,看不慣百裏燕的做派。再她看來,百裏燕無不是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趙安陵一直沉默未語,見他神色凝重默不說話,百裏燕問道:


    “趙先生,此計先生意下如何?”


    “此計是好,可此前將兩郡之地讓給長孫,大王都未準,如今將三郡之地讓給衛國,大王豈能同意?”


    “大王會同意的。”


    百裏燕肯定道,趙安陵追問:


    “侯爺何以如此肯定?”


    “晉國絕不會容忍鹹國吞並六七郡之地,就此做大而失去控製,故而必然要以鹹國狼子野心為借口,與長孫聯手討伐鹹國。


    鹹國如今國內極度空虛,晉軍若是突然出兵,必然亡國。故而此時晉軍定是東西兩翼集結兵力,將長孫境內晉國北軍調往與鹹西郡接壤的桑北郡,同時將晉國鎮西軍調往江東東郡,分從東西起兵前來攻我。


    屆時根本不用一月,晉軍就能殺到陔陵,更何況晉軍在廣信城外還有四五萬人,隨時可兵臨城下。僅靠陔陵的都城兵馬,根本不足以招架。更何況晉軍入侵之後,必先取永興城,如此巨大損失,大王豈能承受。重壓之下,妥協是必然的。”


    “此等局麵險惡不說,在下也能料到,可無法破之為之奈何?”


    “隻要先於長孫發難之前,將其水軍擊潰,令叛軍斷糧而瓦解,我軍便能將葉信、莫雲風抽調迴鹹國嚇阻晉軍進犯。”


    “恐怕來不及吧,上關距江東少說三千裏之遙,無論如何得走兩月才到。晉軍若是先於長孫動手怎辦?”


    “不會!”百裏燕肯定道:“我已托人向禦客借戰馬五萬匹,最遲兩月後就能從南境趕到昌尹境內,屆時騎馬趕赴江東,一月應該可到。”


    “這來得及嗎!”


    周空問,她高度懷疑百裏燕的安排,此時趙安陵心中一番細算,綽綽有餘,遂是說道:


    “應該來得及。眼下已是八月底,聖焱、雷霆尚未與長孫談妥條件,他們糧草還夠三月左右,而長孫要新增三十餘萬人的軍需供應,需另行籌備和調撥,同樣需要時間籌備,為爭取更為有利條件,長孫必然要耗盡叛軍糧草,迫使叛軍妥協讓步,故而兩月時間綽綽有餘,甚至有足夠時間留給我軍準備。”


    “趙先生所言不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陡增三十萬張嘴和幾百萬的饑民,需要大量錢糧的賑濟和安撫,絕非一朝一夕之事。長孫國一麵準備接收五郡,一麵耗盡叛軍糧草。隻有如此,才能讓叛軍受製於長孫的控製。


    故而我軍仍有充分時間重新部署,同時盡可能將神通困死在萬川郡內,以便我軍騰出手來收拾長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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