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空轉身離去,百裏燕笑著搖了搖頭說道:


    “別看此女子精明,官場政事上卻是一竅不通,若非投效我軍,早晚也是要吃虧。”


    公孫嶽點頭肯定道: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尋常人隻見其表,而不知其裏,殊不知天下事無利不交,無利不圖,置蒼生於水火,利之大弊大患也。事到如今,兩派分道揚鑣已成定局,永興侯要早做打算呐。”


    “嗯,戰與不戰我心中有數,眼下先將雷霆來人應付過去再說。”


    受當下信息傳遞滯後的影響,雷霆、神通、聖焱斷糧之後已是過去二十多日,已無翻盤的可能,但倘若據守各地,等待夏糧收上來,再拖上三月半年還是有可能的。


    屆時不考慮愚論派利益的大前提下,三人在北線與長孫國媾和,主動從北線撤兵南下,並許諾讓出甘府、上關、萬川、下關四郡,以換取長孫國的補給和放水,然後南下壓鹹軍是大概率事件。


    要避免出現此種結果,隻有搶在媾和完成之前,將三人向西線驅趕。同時在上關、甘府兩郡站穩腳跟,關閉南北交通要道,形成關門打狗之勢,令雷霆、聖焱、神通喪失與長孫國媾和的最大籌碼。


    同時趙遜在東線趁聖焱糧草不濟收縮兵力之際,從彭源、丘南兩郡向其背後發起攻勢,奪取桑南郡,並籍此此為要挾,迫使長孫國無法與叛軍媾和,最後就隻剩下西撤一條路可走。


    當然,長孫國也可能一怒之下拒絕鹹國要求,轉而資助甚至收編雷霆、聖焱、神通三人數十萬人馬反撲鹹軍。


    如此一來,原本的討逆聯盟,轉眼可能變成諸侯間的攻殺,長孫國非但要承受由此帶來的的軍事、政治、經濟的壓力,還得養活多出的幾十萬張嘴,承受軍閥長期地方割據的事實。


    同時鹹軍占據了孫國土地取守勢,有公孫嶽二十萬兵馬與各地降兵,鹹軍東西戰線直接、間接可用軍力不下七十萬人,雷霆、聖焱、神通三人反攻故地,已無任何的政治高點和輿論優勢可言,久戰必敗。


    唯一的變數來自於誌國,誌國此時若從背後捅鹹國一刀,之前所有努力勢必前功盡棄付諸東流。


    巳時前後,百裏燕換上聖勳司的行頭,帶上百餘人騎快馬押秦翰假意返迴佩城,於下午未時前後遇上雷霆親信。


    不出所料,雷霆信中內容要求秦翰,如若印天王占據糧草拒不過江,即刻聯合王天師迫使印天王北上長孫作戰,如若不從,廢之奪權。但現在莫雲風“過江助戰”,雷霆的“擔心”顯然是多餘了。


    而與此同時,兩日後沈暮馳率騎兵抵達甘府郡郡府灃慶,灃慶大門緊閉,城頭已是插上莫雲風的大旗,但仍是打著黑巾軍的旗號。


    “啟稟莫將軍,沈暮馳騎兵已到城外,要求進城。”


    護兵飛快說道,莫雲風立身而起,拿起桌上的佩劍掛在腰間:


    “走,隨本將去會會他!”


    莫雲風此番過江,既沒有安插鹹軍武官監軍,也沒有派人監視,百裏燕隻給其配屬了聯絡官用以加快消息的傳遞,過江各軍全權由其統兵專權,百裏燕絲毫不擔心其再有反複之心。


    一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給予其一定的信任,有利於日後的裁軍和任用。


    二來其糧草仍攥在鹹軍手中,半數親信部將與兵馬都在德康郡各地戍守,其既沒有反複的本錢,反複之後神通也好、聖焱也罷,也決不會信任重用於他。


    三來一萬寸銀已經到手,麾下部將無不拿到了鹹軍的好處,形勢基本明朗,家小都在雄論道的地盤上,他裏外都沒有再次反複的必要。


    少時片刻,莫雲風騎馬來到南門,經由馬道上到城牆。此時沈暮馳騎馬於護城河外,聽城頭傳來喊聲。


    “城下沈將軍何在!”


    沈暮馳循聲望去,催馬上前高喊:


    “本將便是沈暮馳,莫雲風何在。”


    “原來閣下便是沈將軍,久仰久仰。本將便是莫雲風,奉印天王之命,駐守在此運糧,沈將軍此來不知有何指教啊。”


    “莫將軍,本將奉神通天王之命請將軍前去篙丘商議軍機,請莫將軍速速開城放我軍入城。”


    “神通天王的好意莫某心領了,但莫某奉命駐守在此督糧,沒有印天王之命不敢擅離職守,還請沈將軍多多包涵。”


    “莫將軍既不去參見,那就開城放本將入城。”


    “抱歉,沒有印天王親筆手令,本將不敢開城,沈將軍請迴吧。”


    沈暮馳聞訊大為光火:


    “豈有此理,灃慶乃是神通天王治下管轄,印天王何故占我轄地拒不開城。我有神通天王手令,你速速開城,否則貽誤了軍機,你吃罪得起嗎!”


    “嗬嗬…”莫雲風冷笑道:“沈暮馳將軍,本將奉印天王之命前來駐防,沒有印天王手令,恕我不能開城,沈將軍請迴吧。”


    沈暮馳怫然揮鞭怒不可遏:


    “違抗天王旨意,你要知道什麽後果。”


    莫雲風不懼其怒,從容應對:


    “沈將軍,眼下糧草轉運艱難,德康糧草尚未運抵,你麾下兵馬若不想挨餓,奉勸你趕緊迴吧,即便進了城,灃慶也沒有多餘的糧食給你沈將軍。”


    “莫雲風,你是要造反是嗎!”


    “嗬嗬,不敢。隻要沈將軍出示印天王親筆手令,本將即刻放沈將軍入城,如若沒有,就請迴吧。”


    “莫雲風,你這個小人,神通天王絕輕饒不了你!”


    “嗬哈哈……”莫雲風大笑:“本將乃印天王駕下,不勞神通天王費心,哼!”


    言畢,莫雲風轉身走下城頭不再理會。沈暮馳氣急敗壞,騎著馬原地打轉:


    “莫雲風,肥了你的狗膽!”


    這時護將一旁說道:


    “沈將軍,咱們怎辦?”


    “立即令人報知天王,我們即刻去潮城。”


    “但潮城已被莫雲風控製,我們照樣進不了城。”


    “去了再說,走!”


    灃慶城外吃了閉門羹的沈暮馳,火急火燎撲向潮城。


    與此同時,神通火速撤離了篙丘,退兵上關、下關一線,建立防線,臨走時一把大火燒掉了沿途田間即將成熟的秈米,大火燒了整整兩天。


    “神通這個狗賊,臨走還要作孽,簡直可惡!”葉信氣急敗壞之下破口大罵,原地暴躁的來迴踱步,心裏惱火異常。然後又道:“關龍先生,不如趁沈暮馳騎兵不在,我軍幹脆殺過去算了,還等什麽。”


    “不可,副帥明令在前,神通若是逃退,放他離去,萬不可追擊。沈暮馳騎兵雖然不在,但神通如此倉惶撤走,其定是知道我軍騎兵可能追擊,半路必有埋伏。


    而篙丘都是雜草叢生的山丘之地,當地林木較少,卻是高草眾多,眼下即將入夏,草木幹燥,其若半路占據高地,坐等我軍追擊,隻需一把大火,便能將我軍殺潰。副帥不令你我追擊,定是有其用意。還是等神通退走之後,再做進兵吧。”


    “真可惜,若是此時能將神通一舉擊潰,日後也免了一場血戰。如此逃走,怕是等到夏收,其又得拖上三月半年,不知又要死多少弟兄。”


    “這可未必。”


    關龍翔否定道,葉信不解忙問:


    “關龍先生此話何意?”


    “禦客與我軍細作早在於數月前,暗中聯絡收買各地叛將,如今甘府多數城池為我軍所有,形勢漸已明朗,神通退逃途中下關郡多半要出大事,一旦誌軍攻破下關隘口長驅直入,神通恐怕很難再有立足之地。”


    “先生是說,副帥買通了下關郡守將,關鍵時刻背後一擊,助公良晨北上!”


    “許是如此。可葉將軍別忘了,神通糧草所剩無幾,各地叛軍的糧草同樣無多,即便拖到夏收,能等來夏糧,那也需要民力收割晾曬。


    如今各地民生凋敝,百姓食不果腹,家中口糧早已斷絕,哪裏能騰出力氣前去收糧曬糧,更別談夏天再種一季糧草。屆時公良晨叩關甚急,叛軍自身難保,哪裏還有餘力去收糧。”


    德康糧草斷絕的直接後果,不僅是斷了神通、聖焱、雷霆三路大軍的口糧,以德康郡為中心的周邊一圈郡縣的救濟賑災糧一並斷絕,而人是生產勞動的根本資源,人餓死了,各地的大片農田僅靠叛軍,根本收不過來,為了活命,守將反叛是唯一的出路。


    戰爭到了這個份上,已不在是戰場上腥風血雨的較量,是賭上數百萬人性命的一場豪賭。


    就在神通棄守篙丘的同時,趙安陵坐船火速趕迴萱蒂大營。公良修搬空太勤糧倉後,率水軍南下返迴了淼城港,此前承諾幫助鹹軍運糧的承諾就此落空。


    百裏燕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與之一番詳細道出,趙安陵聽後不禁埋怨道:


    “如此重大變故,侯爺怎能瞞著安陵,害得我被那公良修數落了幾次。”


    見趙安陵一臉喪氣,百裏燕大笑:


    “嗬哈哈……本侯若是提前告知趙先生,怕是公良修能吃了你。”


    “這是為何?”


    “正所謂當局者清,旁觀者迷,趙先生殊不知那公良修也是賊心思,他拉下臉來哪是為我軍占了便宜而生氣,實則是為掩蓋公良軍的利益而找借口。


    我若所料不錯,千歲、雷霆很快將南線停戰,趙先生若是提前知曉印天王之事,公良修定然是要左右試探,弄清我軍底線在何處。先生若是不知,公良修無論如何試探,也是拿捏不準的。”


    “這個……在下可從不覺比那公良修差半分,他若試探,我豈能不妨。”


    “此事趙先生就不知了,公良修此人雖然大度,但是有一件事上很小心眼。”


    “哦,何事?”


    “麵子。高明之事得讓著他,若是先於他做了,公良修能跟你急。”


    “哦……在下明白了,他這是不服氣呀!”


    “對嘍,說小了叫小心眼,說大了叫不服氣,或是爭強好勝。他自以為聰明,運籌帷幄於千裏之外,咱們都是他棋盤上的一粒子,殊不知冥冥之中天意助我,搶先了公良氏一步。他哪裏能不生氣,生氣之下,便左右試探先生,以至於如今連舟船都撤迴了昌尹,可見他確實小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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