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樹當下與紅木、楠木一樣,都是作為製造精良家具擺設的上好木料,其主要生長在氣候溫潤略幹燥,地下積炭較多的土地上。


    整個中原地區衛國、誌國、晉國中南部都產橡樹,但隻有孫國的橡樹半數以上長在海拔一千五百米,至兩千米的丘陵和大平原上。其中杏城、照城兩地橡樹尚未開發,大片的橡樹林具有極高的造船價值。


    受製於當下工業和造船技術製約,造船仍以變形容易,保型較好的杉樹、鬆數、柏樹、樟木,甚至更貴的楠木為主,相反韌性極好硬度較高的柚木、橡樹,受製技術能力限製,加工船板和船梁龍骨時保型困難,加工大型龍骨需要大型鐵質構建的長期的加力彎曲,因而當下並無橡樹和柚木建造的船舶。


    萬川郡有柚木,而照城、杏城有橡樹,極為適合打造大型堅固的木質戰船。


    此外照城南翼的山裏發現的鉑礦,對炮鋼的冶煉至關重要,另辟蹊徑尋找鉑礦,無疑耗時費力,最終不見得能有結果。


    公良修並不相信百裏燕的鬼話,橡樹也許隻是個幌子,其真正另有目的,但他實在想不出,也不會想到照城、杏城對鹹國能有什麽意義。


    思考片刻後,他說道:


    “此事關係郡屬之地,本大夫無權決斷,不如留待日後再行商議如何?”


    “既如此,那昌尹北郡也留待日後再做歸還,公良大夫意下如何?”


    “哼哼…”公良修冷哼道:“我就知百裏燕定是有詐,否則焉能以半郡兩城換取兩地。你說,百裏燕要照城、杏城倒底作何用!”


    趙安陵不慌不忙,繼續喝著酒吃著肉,就是不說,公良修臉色漸變,隱有猜測:


    “莫不是你們在照城發現了金礦!”


    “金礦是沒有,但是發現了毒礦。黑巾軍在此經營數十年發現了毒礦,煉了之後是要死人的,裏麵既沒有金子,也沒有銀子。”


    “既然有毒,那你們要此地做什麽。”


    “實不相瞞,侯爺此毒礦之中發現了新式金屬,煤炭無法將之熔化,故而需以另外手段將其煉取,用以製造火炮所需鐵材,僅此而已。”


    “你們用此造炮!”


    “不完全如此,具體情形在下也不甚明了。但侯爺說,得此金屬,可製威力巨大火炮。而當下各國皆無法煉製,唯有永興城能煉,因而被你等占了去並無任何好處,隻有歸入鹹國,才能發揮效能。”


    “既如此,照城更不能輕易給你們,否則我王豈不虧大!”


    “沒用的,侯爺已獲得此礦樣品,隻需前往各地尋找即可獲得,至多耗費一兩年光景便能尋得,侯爺這是不想多花這兩年時間罷了。而且此礦開采具有毒性,且稍有不慎落入水中或是農田,時常日久能致人死命,你等采了隻會適得其反。”


    “你不是詐我!”公良修半信半疑。


    “詐你作何,為長遠計,將照城、杏城讓於我鹹國,對公良大夫最為有利。北闕和糯香土地肥沃,水利豐沛,地大物博桑植蓬勃,得此兩地,可多養兩三萬軍旅。


    相反開挖照城毒礦,成本代價高昂,還有性命之憂,你誌國無此熔煉之法,得此地也無用。屆時侯爺在鹹國尋得此礦,有照城無照城都一樣。”


    “那你之前為何不說,反瞞的如此之深,莫不是欺我不知。”


    “此事說與不說都無妨,誌國占得毒礦毫無用處,公良大夫知此秘密同樣無何奈何。怎樣,將兩地換於鹹國如何。”


    “別說本大夫做不了主,即便做得了主,造出如此厲害火炮,我公良氏又有何好處。隻四成的糧草,百裏燕這個黑心的奸商,多賣些火炮手榴彈便能輕鬆賺得,我公良氏豈不是要虧得老本精光。不行,此事另議。”


    “那在下也沒辦法了,昌尹北郡隻能暫緩歸還。”


    “哼,百裏燕真是好盤算,當初怎就沒看出來他是個奸商呢!”


    公良修心中不快,初還以為百裏燕為人正派,轉眼幾年不見,竟也成了錙銖必較的黑心商人。


    其實他早該看出來,百裏燕是個徹頭徹尾的奸商,和訛詐穆尼、古達帕的嘴臉是如出一轍。


    隻不過那時公良修年紀還輕,隻以為敲詐勒索金雪狄人是天經地義的,如今落到自己頭上的時候,被訛詐的滋味顯然並不好受。


    這頓飯最終不歡而散,公良修匆忙迴到治所詳細告之公良義,公良義半信半疑:


    “趙安陵真這麽說的?”


    “是的父親,趙安陵十分肯定,百裏燕要以此毒礦煉取新式金屬造炮。聽話音,所造新炮威力恐怕不小,很可能要比孫國六十三斤天威大將軍炮還遠,若是如此,那可至少是十裏地,這還了得。”


    公良義聞訊愁眉不展,負手在後來迴踱著步子,過了許久說道:


    “那趙安陵將此秘密說出,你就不覺奇怪?”


    “是孩兒再三逼問之下,趙安陵才說的。”


    “嘶…趙安陵如此精詐,他隨便找一借口也便是了,緣何要將如此機密之事告知你我。若沒有百裏燕授意,趙安陵絕不會鬆口,這其中怎覺得另有端倪呢。”


    “父親以為百裏燕還另有圖謀,還是說此事有假?”


    “有假應該不像,他此前已是透露新炮消息,但他有何必要今時今日說的如此詳細,著實令人想不通。”


    “那要不此事暫且作罷,留待日後再定。先看看百裏燕究竟作何打算。”


    “嗯,可以。暫且先答應借他水軍,把糧草弄迴再說,但不能明著將糧草拉迴。將其一分為二,大頭在我,你可明白。”


    “孩兒明白。”


    父子二人商定計策,第二日未急著與趙安陵達成協議,而是拖了一日琢磨百裏燕用意。


    而與此同時,遠在貢城養病的神通氣色仍不見好轉,黃徹逾期未到磐城的消息不期而至。


    “黃徹未去磐城運糧?”


    “迴天王,來人是怎麽說的。”宋何如實道。


    神通扶著座塌勉強坐直了身體,將山川地形圖攤在桌上找到磐城,又看向杏城,他問:


    “杏城近日可有消息?”


    “沒有,杏城陸路被完全切斷,隻能經由水陸傳遞消息,已有七八天未有消息傳來。”


    “那百裏燕呢,百裏燕在何處?”


    “據說是在林台。”


    “不對!”神通否定道:“照城已下,杏城取或不取,都不重要。但若不取,我軍必從杏城攻照城,百裏燕必取之。如若他此時已經取了照城,而黃徹又未去磐城運糧,這說明什麽!”


    看向宋何,見那陰冷絕望目光,宋何心驚肉跳:


    “難道是,黃徹反了!”


    “定是了!”神通沮喪,如泄氣的皮球,又一次癱坐在榻上,目無神采盡是絕望。


    “天王,咱們是否應該即刻加強甘府郡防禦,以防鹹軍從背後上岸南北夾擊我軍。”


    “晚啦…晚啦……日防夜防,我怎就未曾提防黃徹這個小人呢。”神通前所未有的絕望,他已是想到百裏燕絕不會貿然招降黃徹,定是要用黃徹的戰船在德康登陸去燒糧草。


    “天王,不過就是個黃徹,不必如此擔憂吧。”


    “嗬嗬……”神通冷笑著,幾多自嘲幾多絕望:“黃徹是不足為慮,百裏燕又哪能白白招降黃徹,其定是以黃徹舟船,出奇兵去攻德康,將糧草燒毀,以斷我東線數十萬大軍糧草軍需,我軍焉能不敗呀!”


    “這……這怎辦,德康可是堆著一千多萬石的糧草啊!”


    “此時此刻隻怕是百裏燕已是在去往德康途中,再想攔他,已是毫無可能。為今之計,隻希望二十萬援兵能速抵德康。


    掐算起來,百裏燕最多隻有十天,十天之內,其絕不可能攻占德康全郡,我軍哪怕隻得一半的糧草,也足以支撐一年。


    我立即修書一封,你用最快的馬匹急送雷霆軍中。”


    “諾!”


    雷霆大軍在長孫穗長、房嶺兩郡作戰,房嶺與德康郡一界之隔,陸路相連,雷霆抽兵南下對百裏燕威脅巨大,由於長孫四月戰敗後,東線全麵龜縮,無力抵抗叛軍攻勢,此時雷霆調兵南下,無疑是長孫所樂見的結果。


    就在神通努力避免局勢惡化,滑向深淵的同時,百裏燕以黃徹水軍為先導,詐開江泉城門,兵不血刃奪得江泉,兩日後如法炮製拿下汀山,得船隻四十七艘,黃徹遂載家眷三萬餘人撤往杏城,同時將杏城兵馬運往江泉、汀山。


    此時西來增援叛軍步步緊逼迫在眉睫。


    “叛軍前軍約四萬人,今天或明天將由西南進入德康郡,其餘十六萬人三天內將全數入境,永興侯務必小心。”禦客飛快說道,將軍情消息轉給百裏燕。


    “那可知叛軍主將何人?”百裏燕問。


    “據傳是印天王盧勝。”


    “印天王?”百裏燕蹙眉細想,卻毫無印象,於是問道:“這印天王是何方神聖,怎未聽說過。”


    “是這樣,叛軍原有十二天王,大約是在去年開戰不久,新晉四位天王,來路不是很清楚,另外還有三位天王尚不知其名號,而這個印天王也是最近才知曉。”


    “如此說,叛軍秘而不宣,是想在關鍵是個殺一個措手不及。”


    “應該是的。”禦客如實道。


    “那此人有何過人之處?”


    “暫還不知,不過據密報,此人雙腿似有殘疾,行動不便。”


    “嗯,本帥知道了,請閣下暫且在城中歇息,待本帥拿定了注意,在迴信門主。”


    “那在下告辭了。”


    禦客略施一禮,緩緩退出大堂。百裏燕略作思考,看向周空:


    “周將軍,你可知印天王?”


    “不知,此前從未聽聞,但十六天王確有其事”


    “嘶……那真是見鬼了,叛軍憋了一年,此時放個大招出來,倒底想幹什麽。蔣傑,拿地圖來。”


    “諾!”


    待蔣傑待取來地圖,百裏燕攤在桌上,找到德康西南說道:


    “德康、甘府、合瀧郡三郡地處開闊平原,都是土地大郡,德康東西長,相當於鹹西郡的一點五倍還多,叛軍由西南邊境入德康,徒步趕到江泉要十天左右,兩日後黃徹將載顧中與武備營三萬人前往前來合兵,叛軍無論如何也來不及趕到葉豐大倉,我們可先占之固守。”


    “可萱蒂和太勤兩倉咱們還是拿不下來,叛軍仍可經此兩倉補給進犯我軍。”


    蔣傑話音剛落,周空說道。


    “不,絕不可能。”


    “這是為何?”蔣傑問。


    周空手指萱蒂、葉豐兩倉說道:


    “萱蒂在葉豐以西,雖相距甚遠,但而兩倉皆在碧清河以北,因此隻要以黃徹水軍扼控碧清河,即可阻敵過河北犯。


    而太勤倉糧草僅有兩百餘萬石,數十萬大軍支用尚可,但絕不足以供應數百萬人一年支用,就此舍棄也無關痛癢。”


    “周將軍所言極是。”百裏燕肯定道,話鋒一轉指向太勤大倉:“但太勤大倉也絕不能落入叛軍之手,故而本帥數日前,請趙先生前往瑤曲,搬請誌軍水軍前來助戰,最快四至五日內,應該就能趕到黃昌河,掐算起來,能趕在叛軍抵達太勤前一日登陸轉運糧草。”


    聽到此處周空吃了一驚:


    “你真是好手段,你這是在斷他們的根啊!”


    “自古兵不厭詐,我若不能速迫二十萬叛軍投降或是兵敗,雷霆必從北麵攻來。屆時前後夾擊,我五萬人馬豈能是他們對手。”


    “那雷霆若從北麵攻來,你打算如何應付,北麵可無大河給你阻擋雷霆大軍南下。”


    “這確實棘手,故而本帥才要問清楚這印天王是何許人也。”


    “怎麽,你還想收買他。”


    百裏燕奇怪看著周空,周空頓覺臉上發燙,惡聲道:


    “看什麽看!”


    百裏燕不以為然,搖頭發笑:


    “他印天王吃了這頓沒下頓,難道還等著餓死不成!”


    “你何意?”


    “黃徹前番前往磐城運糧,是要送往房嶺、清田兩郡,房嶺是雷霆本營所在,這說明雷霆糧草至多支用兩月,甚至一月。如今十日過去,雷霆大軍置身穗長、房嶺兩郡前線與長孫軍對峙,從其得到消息,到重新部署前線兵力,需要花費及長時間。


    待其作出反應,調動大軍趕迴,最快也得二十來天,慢則需要一月,哪兒那麽容易反撲我軍。


    屆時萱蒂、太勤糧倉早已搬空,再將印天王二十萬餓兵放過碧清河與雷霆會師,屆時雷霆營中的糧草將迅速枯竭,隻要死守葉豐大倉,加速糧草轉移,就是拖也能拖垮叛軍。


    這就叫以其人之道,還以其人之身,雷霆當年以此法攻北海郡,今日本帥就還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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