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城隻三座城門,周空控製之下的僅有北門,因為治所通常都設在東偏北,其餘東門和西門被奴隸軍控製著。


    天色黑暗,百裏燕不知城頭情況,在東門喊了足有兩刻鍾,遲遲不見有人應話,又令人前去北門、西門喊話。


    “報,報方將軍、周將軍,鹹軍在外喊話。”兵士飛快說道。


    “都喊什麽了!”方克問,左手吊著繃帶掛在胸前,一臉的晦氣和倒黴像。


    “啟稟周將軍,鹹軍要,要咱們降城。”


    “呸!”周空拍桌瞪眼,恨不能將百裏燕挫骨揚灰:“從頭到尾都是百裏狗賊歹計,他還敢來叫降,不理他!”


    這時韓啟說:


    “周將軍,糧倉眼下在城南、城西,再有兩日咱們可就斷糧了呀。”


    周空目光鬥轉,厲色說道:


    “怎麽,你想投降!”


    韓啟忙搖頭


    “不不,末將是擔心兩天後斷糧,弟兄們恐怕都要散了。”


    “敢!誰跑,我打斷他的狗腿。”


    話音剛落,堂外又來兵士:


    “啟稟二位將軍,鹹軍從城外射箭入城,箭上有書函。”


    “拿來我看!”


    周空接過紮有書函的無簇箭,拆開細看,內容隻有十六個字:“神通兵敗,限二十四時辰降城,逾期盡屠。”


    看完周空大怒:


    “無恥屠夫!”


    方克接過紙條,看過後麵無人色:


    “周將軍,還是與奴隸軍停戰吧,共同禦敵才是當務之急呀。”


    “你懂什麽!百裏燕射給我們的是屠城,你焉知道射給奴隸軍的是其他。”


    周空很快猜到,百裏燕給她是不投降屠城,而給東門、西門的就很可能是開門投降有重賞,和殺光不降者有重賞,如此一來,令城內陷入自相殘殺,鹹軍坐收漁翁之利。


    由於財寶的分配不均,百裏燕以重金誘惑懸賞,東門、西門任何一處奴隸軍隨時可能投降,然後反撲治所,殺周空的人頭納投名狀。


    想到這裏,她低下了頭,前所未有的感到絕望。


    “韓啟。”


    “末將在。”


    “即刻前去鹹軍大營告訴百裏燕,隻要鹹軍保照城軍民身家性命,不究前罪,我便開城投降。”


    韓啟一愣,隻以為是聽差了,遂問道:


    “周將軍,這可是去降敵啊。”


    “讓你去便去,稍有遲誤,弟兄們性命難保。”


    “諾!”


    周空此時很清楚,馬正是千歲天王的得力幹將,雖心狠手辣,但鎮得住手下的五萬虎狼,對叛軍沒異心。


    如今馬正一死,高騰奪財亡命,奴隸軍群龍無首之下,為了奪才而起殺心是必然結果。百裏燕拉住其中任何一方,都可能攻入城中,擋是擋不住的。


    韓啟出城的同時,東門叛軍經不住百裏燕的巨額懸賞,派人前往鹹軍大營試探底細。鹹軍乘馬而來很是匆忙,百裏燕坐在篝火旁煮著茶葉,邊聽狗嘴吐著人話:


    “宋將軍說了,鹹軍若給三萬寸銀,即刻開城迎鹹軍入城!”


    來人張嘴就是三萬寸銀,徐謹、蔣傑等人臉色立時沉了下來,但見百裏燕不動聲色,諸人都未吭聲。


    “好大的胃口,區區千夫長,張嘴就是三萬寸銀,你們宋將軍拿得動嗎。”


    百裏燕話不重,威脅的意味卻絲毫未見,但不知來人是沒聽懂,還是聽懂了裝傻充愣,對百裏燕的警告置若罔聞:


    “宋將軍麾下小兩萬人馬,就是宋將軍答應降你鹹軍,手下的兩萬弟兄若是不答應,宋將軍恐怕很為難呐。”


    “嗬嗬……”百裏燕冷笑,喝了口茶說道:“即便你們有兩萬人,三萬寸銀兩萬安撫,每人充其量隻得一根寸銀,你們宋將軍能籠絡人心?”


    “這就不勞你們費心了,隻要三萬寸銀拿來,東門隨時開城。”


    “那好吧,兩日後本將十萬大軍即到,就請閣下迴去讓你們宋將軍花兩天時間好好想想,是要五千寸銀,還是三萬寸銀,不要銀子沒得到,吃飯家夥掉了,可就不劃算了。”


    來人聞訊大怒,猙獰之色躍然臉上:


    “你等就這點誠意,還想進城,不覺得可笑嗎。”


    “神通已經兵敗,你等現在已是孤軍,本帥感念照城黎民疾苦,不忍再生戰端,故而勸降你等。而你等卻不思進退貪得無厭,三萬寸銀放眼天下,小國一年積攢尚無金銀三萬,你們張嘴就是三萬,真以為本帥的金銀是天上掉下的。


    最後給你們兩日,兩日不降,兩日後我軍攻城,貴軍屆時再降,可就沒這麽好的待遇了。送客!”


    決絕來人的訛詐,百裏燕令人強行逐走。


    蔣傑氣急不過,不滿說道:


    “侯爺,這些賊兵實不知好歹,三萬寸銀真敢張嘴,著實可惡。”


    一旁徐謹也說道:


    “三萬寸銀都能抵上趙國這等偏遠小國一年的金銀歲入,虧他們想得出來!”


    百裏燕一改剛才厲色,擺了擺手,不以為然道:


    “你等是有所不知,這世上有一種人,一輩子沒見過大錢,有朝一日一夜暴富,曾經的分毫救命錢,就不放在眼裏了。那柴弼墓中的金銀足有兩三萬,珠寶玉石沒有五六萬,也得有三四萬,如此巨額財寶,與五千寸銀相比,五千寸銀他們自然不妨在眼裏,歸根到底,這些亡命暴徒已是忘了本。”


    照城亂軍是典型的一夜暴富心態,錢財來的太容易,根本不知賺錢的不容易,反過頭來再讓他們審視蠅頭小利,五千和八萬比起來,五千已很難滿足叛軍的心裏期望。


    三萬寸銀隻是叛軍談判的一個策略,兩萬人馬同樣嚴重虛高,一個千夫長,根本控製不了兩萬人,更何況還有少說五六個平級的千夫長,充其量打個對折,隻有一萬人馬三個千夫長。


    據此判斷亂軍的底線是一萬至一萬五。畢竟來商談投降的是千夫長,這意味著萬夫長已經死亡,顯然是幾個千夫長一起商量的結果。要價太高,傻子也知道,再富有的諸侯國,一口氣拿出三萬寸銀也是天文數字。


    逐走來人,百裏燕依然毫無睡意,他相信照城守軍遲早要來談投降條件,否則明天東門、西門和城南的亂軍,就可能拿他們的人頭來納投名狀。


    這一等就是一個時辰,直到子時,有護兵來報:


    “啟稟副帥,叛軍北門開門,有一隊人馬約五十人,向我大營而來。”


    “繼續監視,放其入營。”


    “諾!”


    待護兵離去,百裏燕與蔣傑道:


    “讓人拿兩隻鹹雞來烤。”


    “諾!”


    統帥還是有特權的,即便是輕裝簡從的快速行軍,統帥依然有專享的馬匹用於攜帶必要的保障物資。


    當然,多數情況下百裏燕並不這麽做,除了軍用必需品外,至多帶一些輕便的茶葉。此番為配合氣氛,裝了些鹹雞便於打點。


    約莫過去一刻,韓啟摔人入營,隔著很遠,便是聞到烤雞的香味,肚子又是莫名泛起酸水。


    見韓啟,百裏燕諷刺道:


    “韓將軍,照城的夥食一定比我鹹軍好百倍吧,要不,怎能一連去了數日不歸呢。”


    韓啟臉上一紅,頗為尷尬,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說出一句:


    “百裏將軍早識破了在下詐降,又何必取笑我呢。”


    “那你這次前來,是為照城說降,還是替自己說降?”百裏燕問,翻烤著剛剛上架的鹹雞,香味在雞油的浸潤下香氣四溢。


    韓啟眼珠盯著烤雞,吞著唾沫說道:


    “在下奉周將軍之命,向鹹軍提請降城條件,鹹軍隻要允諾我軍條件,周將軍即刻打開北門。”


    “哦,周將軍,本帥可記得韓將軍說,城中主將是方克,這何時又變成了周將軍,不是想詐本帥吧。”


    “是,上次是周將軍設計詐降,在下也是奉命行事,誰能想到有今天呢。”


    “嗬嗬,沒想到有今天,好啊……說吧,周將軍要幾萬銀子啊,剛才東門守將開口可不小啊,號稱手中三萬人馬,張嘴就是五萬寸銀,你家周將軍準備要幾萬呐。”


    聽到五萬銀子,韓啟心頭猛是狂跳,這幾日他是見識過奴隸軍的兇殘和貪婪,上至將帥,下至兵卒,金銀珠寶比人還多,見到金子有動手的,為了金子自相殘殺的事情比比皆是。張嘴五萬銀子完全有可能,但吹噓東門有三萬人,根本不可能。


    想到這裏,韓啟很清楚百裏燕詭計多端,“心狠手辣”是不遜奴隸軍,心中略作思考後說道:


    “百裏將軍,周將軍希望鹹軍保證照城軍民性命無憂,並不究前罪,除此之外,別無其他條件。”


    “哦,就此兩條?”百裏燕詫異道。


    “對,就此兩條。隻是……”


    韓啟話說一半欲言又止,百裏燕蹙起眉頭問他:


    “隻是何事?”


    “在下的那一千寸銀……”


    “哦……本帥明白了,你是想要迴當初的一千寸銀。沒問題,此番韓將軍功勞甚大,本帥怎能出爾反爾呢。雞已經考好了,韓將軍拿著迴城路上吃吧。蔣傑。”


    “末將在!”


    “本帥即刻修書一封,命你隨韓啟前去城北受降。”


    “諾!”


    百裏燕絲毫不懷疑韓啟的誠意,此時此刻,周空別無選擇,無論東門還是西門叛軍投降,隻要百裏燕許諾重金,令他們反撲北城,這些奴隸軍會毫不猶豫的殺向城北。


    很顯然,少一個人,就少分一筆銀子,部署死的越多,需要收買的費用也就越少,這些亡命徒顯然會很樂意這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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