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穴外開之際,有大量積水衝出,連帶將金銀玉器都衝出墓穴,百裏燕擔心有傳染病擴散,遂是令人戴口罩退到兩百步外,所有衝出墓穴物品都浸潤在裝有消毒酒或碘伏精的瓦罐中消毒。


    出土的金銀有器具也有金銀塊狀物,塊狀物形製像饅頭,鑄有不明文字,絕非當今諸侯國所用文字字體,但卻承襲中原文字的架構,趙安陵判斷非本朝的墓葬是有依據的。


    “趙先生,可知金銀之上是何時文字?”


    “此乃號朝的官金官銀。”


    趙安陵一眼認出金銀上鑄造的文字出自梁朝前朝號朝。


    “既是號朝官鑄金銀,為何與梁朝文字大相徑庭?”


    “侯爺有所不知,這號朝國君並非中原人,其來自如今衛國中南的諸侯國,有其族人自己的文字。入主中原之後,雖承襲陳朝舊字,並加以了改進,與今日梁朝中原文相近,但號朝國君族人仍沿用本族文字。為顯地位貴重,號朝官號金銀皆製成如此扁球,反麵鑄有官造、宮造等字樣,以區分朝廷金銀與各地諸侯金銀。


    這一枚金子,大致與當下大金鋌相當,看字樣形製,此金銀應是宮廷鑄造金銀,至少在梁朝前四百年左右。距今得有千年。千年前能有如此眾多金銀陪葬者,絕非是諸侯王,定是天子墓葬。”


    百裏燕聞訊吃了一驚:


    “昌尹之地曆來沒有都城,天子墓葬怎會在這等荒山野嶺之處?”


    “這個……恐怕隻有進入墓穴方才知其中端倪。不過此前在林台聽兄長說起,這照城早年曾有發現金子,現在看來,定是這大墓數百年間失修,墓中的排水暗渠將金銀衝出了墓穴,碰巧被山民所撿發現。”


    趙安陵提議進入墓中搜尋,百裏燕頭皮直發麻。


    且不說這與盜墓無異,空氣中不可見的病菌隨時可能引起瘟疫。但如果不進入墓穴,就此填埋,消息日後不脛而走,最後還是會被盜掘。


    左右權衡再三,百裏燕決定進入墓穴。


    “蔣傑!”


    “末將在。”


    “令人砍伐周邊樹木,清理野草,圍著墓穴直徑百步點兩步寬火圈,同時令人向墓穴周圍拋灑酒精,立即再補充五百套軍服,所有進出墓穴者衣物必須焚毀,洗澡,沒有本帥軍令,其他各營不得到此。”


    “諾!”


    因戰爭發現墓葬的情況並不少見,當年曹操為籌措軍餉,發明了“摸金校尉”一職,專司盜墓,而且專盜漢墓,因為漢墓陪葬頗豐,而據傳聞黑巾軍為籌措金銀,不惜盜掘了各地王陵。百裏燕不曾想,今天竟也輪到他當一迴盜墓賊。


    當晚墓穴直徑百步之外燃起衝天大火,散發的酒精和高溫空氣盡可能的殺死病毒和細菌。


    公開的挖掘墓室並不可怕,除灌水銀一法之外,自上而下的大規模挖掘,再厲害的防盜措施也很難有效,但不可見的病毒細菌才是墓葬發覺的首要致命威脅。


    大火燒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日頭正盛,百裏燕令人吃飽喝足,飲一兩燒酒,先讓五人戴口罩持火把入墓中,約莫過去一刻,陸續傳出消息和零星物件。


    “墓中情況如何?”百裏燕忙問出墓兵士。


    “迴副帥,墓中高度約有一丈半,已發現五間石室,有十七口木棺,一口棺槨,棺槨大都已腐爛坍塌,內中大量金銀物品流出,此外發現有青銅兵器盾甲數百件,但多已生鏽,另有瓦罐數十壇用泥封著,銅箱八九口,暫不知其中物件,此外並非發現有人畜殉葬。墓室地方頗大,還有數間石室尚未打開,眼下還在尋找。”


    “那可見有墓誌和石函?”


    “尚未發現。”


    屏退兵士,百裏燕與趙安陵道:


    “此乃天子禮製,看來絕不錯了。但百思不得其解,號朝天子怎會將陵寢安於此處,趙先生你可有何見解?”


    “這個……號朝國都在今孫、燕、梁三國交界之地,距離梁國都不過兩郡之地,但據此卻是甚遠,眼下手中也無典籍可查,一時難知其中端倪。


    不過有一事可以肯定,號朝天子陵寢都在國都附近,此處若有天子規製大墓,墓中之人多半並非正統,應是被廢黜或是流放天子。”


    “被廢黜天子能由此大禮?”百裏燕反問。


    “若是讓國,可同享天子下葬禮製。眼下看這情形,讓國可能極大。”


    讓國就是因各種讓出王位給自己的兒子或是兄弟,或是旁係,政變、逼宮都有可能。


    此外主動退位讓賢往往能得善終,死後現任的君主感念前主的恩情,往往要厚葬前主。墓中出現如此多的陪葬品,又附和九個墓室的規製,主動退位讓賢的可能更大。


    搜索持續半個時辰,九個墓室先後打開,在主墓室入口和甬道盡頭發現有墓誌一塊,石函一個。石函被銅皮封著,重達四百多斤,用了十人合力給弄出了墓室。


    墓誌文字保持了前朝的形體,由於中原文字至今沒有統一標準化書寫方式,同時隔了一千多年,與現今中原文存有一定差異,看的人眼花繚亂。


    墓誌用碘伏與酒精洗消擦拭後,被迅速送到趙安陵麵前:


    “趙先生,墓誌文字可否辨認?”


    “十之六七吧,年代久遠,字形出入甚大,需得仔細辨看。不過,這墓誌最後刻的很是清楚,墓葬於號朝興寶四百七十二年,距今大致一千多年,墓主是……”


    話音未落,趙安陵語頓不言,瞳孔微縮目光驚奇,百裏燕見其不語,忙是問:


    “墓主何人?”


    “號朝仁德天子,柴,柴……弼。”


    “柴弼?”百裏燕蹙眉搖頭,記憶中從未在典籍裏見過這個名號,但見趙安陵神色有異,立是追道:“趙先生何故如此緊張?”


    “侯爺難道不知?”


    趙安陵反問,百裏燕更是困惑:


    “孤陋寡聞,確實不知。敢問趙先生,柴弼到底何許人也,能享天子威儀。”


    “這柴弼做了兩迴天子,縱觀古今也找不出柴弼第二。”


    “嘶……這怎可能,怎可能做兩迴天子,莫非是先被篡位後複辟?”


    “非也,傳聞這柴弼性情古怪,於十四歲登基,二十四歲那年便是讓位給了弟弟柴晟,結果其弟做了三年天子病故,而後柴晟年僅兩歲的幼子柴縞登基,五年後夭折。


    於是天子大位又到了柴柴弼的第三個弟弟柴霖手中,柴霖做了不到一年又病故,其子繼位不滿一月後夭折,最後柴弼不得不再次登基延續柴氏。”


    聽到這裏,百裏燕麵無表情冷汗直冒,背後陰風四起:


    “乖乖呀,這柴弼是能掐會算,天子一個一個死,莫不是柴弼辣手無情消除異己,以讓位為名,行謀害之實。”


    “坊間也曾傳言,說是柴弼兄弟各懷異心,柴弼被迫讓位後徐圖權位。不過有一事,世人恐怕都不知曉。”


    “哦,何事?”


    “這柴弼可是當今玄術易學鼻祖,是號朝天子中少有精通匠術的天子,當世之玄術易學,多數傳自與柴弼一脈,據信其退位之後專心研習方術,能做得精巧機關,在當時十分之了得。”


    “嘶……按趙先生這麽一說,這柴弼讓位是為避晦保命,否則克死的就是柴弼他自己不成。”


    “興許是如此,但時隔千年,當今存世之典籍所載最久遠者不過八百餘年,難說是真是假。”


    “他柴弼既是當朝天子,緣何要將墓穴遷來此地呢?”


    “號朝曆代天子陵寢皆在號朝國都,此處陵寢我猜絕不是柴弼真墓所在,應是假塚,或是另有其他玄機。此處還有石函,打開看看再說。”


    墓函是兩個相合一起,記載有墓主人身前事跡的重要物品,是墓誌的補充。通常將兩塊平整光滑刻有文字的石函字麵相合,用厚銅皮或是鐵皮緊固一起,不使之分離。


    石函由於壓得太久,上下兩塊方石已經密合,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用鐵鑿從一角將之鑿開。


    鑿開後令人意外,沒有鑿刻記述任何文字,中間隻有一個槽,槽內有白色晶體不明物質。


    “怪哉,竟無一字,這白色粉末究竟是何物?”


    趙安陵正值奇怪,伸手要去摸那石槽中的白色物質,百裏燕伸手將其拽住,忙道:


    “當心有毒!”


    趙安陵卻無所謂:


    “古人不欺我,焉能在此中下毒。”


    “還是小心為好,讓本帥找死士前來一試。”


    無論白色粉末是什麽,墓中放了一千年,即便沒毒也不知道占了什麽病菌。


    少時,蔣傑從軍中找來死士:


    “參見副帥。”


    “嗯,今發現有墓穴,如你所見,此石函之中有白色粉末,不知為何物,本帥需要你嚐之一探究竟,若是有性命之憂,你家中老小日後皆由本侯代為照料。”


    “謝副帥!”


    死士義無反顧,蹲到石函邊伸手去沾白色粉末,先是用手指搓了一番,然後說道:


    “副帥,這……好像是鹽,或是糖。”


    “鹽?你嚐嚐,是鹹的還是甜的。”


    “諾。”


    死士伸舌仔細品味,蹙眉說道:


    “鹹的,就是鹽,上好的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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