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下旬,晉王、宋王從尹秧率軍渡河,遣使赴陔陵要鹹王接駕,鹹王以年邁為由拒不出迎,推太子薑蟄代為恭迎。


    與此同時,蘇方義、湯釗二人率禦客六千精銳,以護送右門大師包寧隨行為名,於三月下旬秘密入境鹹國,大隊本因三月上旬就該趕到,因右門大師包寧等先遣八千餘人一路顛簸,拖累了趕路速度,致使三月底才坐船抵達永興港。


    百裏燕於永興城宅院設便宴款待蘇、湯二人。


    “經年不見,燕公子風采依舊不減當年呐。”


    “蘇軍師不也一樣神采奕奕,還是如此神機妙算。”


    “嗬哈哈……”


    屋中笑聲頻頻,氣氛極為融洽,話鋒一轉,百裏燕又是於湯釗說道:


    “湯釗兄弟,方德於馬森兩位兄弟如今可好。”


    “還是老樣子,方德是還好,少了一條腿一條手臂,尚能自理。馬森癱了,郎中說是治不好,站起來恐是無望了。”


    天南關防線全線崩盤後不久,金雪狄人打到飛雲城,尉遲光被困城中,湯釗的六人隊如今活著的隻剩下湯釗、馬森和方德。


    湯釗自己凍掉了兩個腳趾,馬森下肢癱瘓,方德少了一條腿一條手臂,顧善、宋傑還有馬森的胞弟馬林戰死,損失極為慘重,倒是尉遲光什麽零件也沒少。


    雖說是停戰過去四年,禦客的恢複並不如人意,禦客的招募培訓隻能落在禦客遺孀子弟和社會人士的身上,要恢複十二年前的全盛時期,至少需要三十年。


    三人邊吃邊聊,蘇方義說了許多秘聞,尤其是提到了長孫國“天船”,百裏燕這才得知不僅是宗伯泰所屬法天道派研究玄術易學,禦客總堂也有研究。


    “燕公子,據我總堂祖師演算,這艘天船不是祥兆啊。中原近十年間所現火器無不來自天船,想必燕公子過去數年間如此潛心研究,應該也是發現了吧。”


    “實不相瞞,在下正是擔心此事,故而這些年來秘密籌措防備。”


    “如此說,燕公子已有應對之法?”


    “是的,不過需要時間呐。永興建城已有十多年,要與強鄰匹敵仍需十多年,而且中原局勢紛亂,稍有分心,便會功虧一簣。”


    “可蘇某聽說,燕公子身邊可是有高人呐。”


    百裏燕聞訊詫異,遂即問道:


    “哦,蘇軍師也知道宗伯泰、趙安陵?”


    “嗬嗬,這宗伯泰可是法天道派的奇才,其師從師祖空冥子堯巨,得堯巨真傳《玄演算論》,可是法天道派數百年來一屆奇才呀。”


    “嘶……還有這等事。”


    百裏燕轉眼想到,《玄演算論》應該就是宗伯泰玄學易學演算之術的根據來源。


    法天道派師祖堯巨此人很是了不得,今年已活121歲,兩個甲子還多,不管是真是假,此人手段很是了得,這點不假,宗伯泰便是拜在堯巨門下,收為平生關門弟子,絕學盡傳宗伯泰。


    據蘇方義所言,百裏燕十五歲當年,宗伯泰也十五,百裏燕被迫隨韓合征討鹹國,宗伯泰正好第一次下山,前往千嶽山遊曆風光,其實是去考察邊關。


    總軍師牧蓧坐鎮掣馳,見北方有紫氣東來之像,遂是在必經之路等著宗伯泰,欲圖收宗伯泰為己用,不想宗伯泰是法天道派師祖堯巨弟子,隻好罷手。


    但傳言牧蓧與宗伯泰曾有鬥法,各自演算天下大勢,牧蓧最終完敗十五歲宗伯泰手下,宗伯泰並斷言十年之後天下危局皆係於一人,並做讖語以驗未來,讖語如下:


    “土工卜,王血滴,遙馳飛,擒將來。曰,千裏寶駒”


    牧蓧當時不解,後來見百裏燕南征,當時已經想到宗伯泰口中之人是百裏燕。


    “此乃秘聞,蘇某也是返迴總堂之後,得祖師口傳,現在想來,當年真是有驚無險。”


    蘇方義道出詳細,百裏燕無奈長歎:


    “時也命也,就任天由命吧。”


    “冥冥之中自有定數,燕公子這般豁達,又有宗伯泰相助,日後定大有宏圖可為呀。”


    百裏燕從不信定數,至少從醫學角度而言,人有生老病死,隨便發個心肌梗死,分鍾都能要命,所謂天命定數,不過是你把握住了每一次的機會,加上一點點的運氣。


    翌日,百裏燕安排蘇方義與宗伯泰會麵,二人談了一天一夜,確是不知道說了什麽,百裏燕也沒打聽。


    第三天安排蘇方義、湯釗參觀永興學堂和高爐,並觀看了武備營演練炮擊訓練和手榴彈投擲。


    去年年底鑄造的二十五門六斤、十二斤、十八斤炮二十三門被趙遜帶走,武備營隻留兩門用以培訓教學。


    四月初二,晉王、宋王抵達東原郡的漢町,距陔陵不到兩百裏,鹹王召集內閣商議應對之策。


    “太子,內執府儀軌儀仗準備的如何?”


    鹹王問道,薑蜇上前一步說:


    “啟稟父王,一切都以準備妥當。”


    “記住,不要失了寡人的臉麵。”


    “孩兒謹記。”


    下刻鹹王目光轉向鼎煬侯道:


    “太尉,晉王、宋王營地選在何處?”


    “選在雲節山附近,是晉王親自選定,二十萬晉軍已經抵達雲節山,我軍是否需要派出兵馬前去監視?”


    “不用,寡人還怕晉王吞了不成。盧皋,都城守備情況如何?”


    “啟稟大王,除城府司馬府兵馬外,禁軍和戍兵已經調防到位,可保萬無一失。”


    “這便好,不怕一萬隻怕萬一,晉人無信,萬不可大意。”


    “臣明白。”


    這時高勳說道:


    “大王,太子出迎,是否還要再派一員大臣一同隨行,以免晉王以我怠慢為名趁機發難。”


    “那就讓諾大人隨鼎煬侯同去,高愛卿與永興侯都非外事輔臣,去了不好。”


    “大王聖明。”


    高勳話音落下,鹹王話鋒一轉看向百裏燕:


    “大司農,司天監吉地靈脈尋得怎樣,為何半年過去一點消息都沒有?”


    “啟稟大王,司天監一直在找,但陔陵以東的歲當、東原旺氣不足,隱有暗殤,故而一直未能尋到靈脈。”


    這時一旁太子說:


    “據本太子所知,陔陵以東,自古為吉地靈脈所在,我薑氏陵寢皆在陔陵以東兩百裏之內,為何不在此處尋找,大司農非要去東原與歲當兩地?”


    “啟稟太子,陔陵以東確實有吉地,但多數已被用於安葬曆代先王、王後、嬪妃、鹵侯所用,故而能用之地已經不多。即便有,規製遠不達大王心意,不利動土。而且近年坊間多有傳言,陔陵吉地靈脈枯竭,鹹國昌盛之地在西而不在東。


    今番晉王、宋王興兵抵達漢町,必經我曆代先王陵寢,此乃不詳之兆,故而祥瑞之氣已破,如此也驗證了坊間傳聞,臣已經命人前往陔陵以西尋找吉地,想必不久會有消息。”


    “大司農素不信鬼神,為何會對坊間傳聞如此關心。”太子反問。


    “迴太子,鬼神之事固然不可信,但定數之事隻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況且我鹹軍即將揮師西進開疆拓土,此也驗證了我國吉地已從陔陵以東,更變至陔陵以西,如此前後佐證,臣不信,但坊間百姓皆信,若是我等不尊民心,是為逆潮流而動之舉。”


    “大司農所言極是。”高勳讚同道,隨即又言:“臣也聽聞坊間有此傳聞,如今我軍即將西進,正是血祭祥瑞之兆,都城以西應是有吉地。”


    “長史大人,大軍征討乃是血光之災,豈能是祥兆?”太子質問道,不免覺得高勳所言牽強附會。


    這時鹹王放下茶盞,從榻上桌案下木格中,拿出一卷鹹國地形圖,攤在桌案上看了兩眼說:


    “寡人看坊間傳言有些道理。”


    “父王,我薑氏曆代先祖陵地皆在陔陵以東,貿然將陵寢安於西側,有違祖製啊。”


    “方才永興侯不也說了嗎,要順天應人。太子你過來看看,陔陵以東之人口現在遠比陔陵以西多得多,精華之地盡在陔陵以東方圓五百裏之內。而且陔陵以西正又是梁國以東,依然還是吉地所在。


    寡人看,可去陔陵以西尋覓靈脈,寡人的陵寢事小,鹹國的盛衰事大,這民情往往亦是祥瑞之兆,鼎煬侯你說呢?”


    鼎煬侯一愣,忙是附和讚同:


    “大王所言極是,陔陵以西定有祥瑞。”


    “既如此,大司農與司天監盡快尋找,務必夏收之前給寡人迴複。”


    “臣遵命!”


    百裏燕著實鬆了口氣,終於是將陵寢定在了陔陵以西,剩下再拖三四月,已無礙大局。


    不過此時氣氛頗有些微妙,鹹王臉上卻是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喜悅。


    內閣散會之後,鹹王在良月亭單獨召見了蔣浩細問:


    “方才永興侯所言可都屬實?”


    “迴大王,都屬實。坊間已經傳了半年之久,半年之前還有其他傳聞?”


    “是何傳聞,說來寡人聽聽。”


    “這已經是永興侯封侯之前的傳聞,近些年傳來傳去的,也越傳邪門,說是永興、中興,一東一西,右衛陔陵,左禦中原,互為連理,天下歸心。傳的神乎其神。”


    “是嘛……”鹹王猶豫著,邊喝茶邊琢磨,過去片刻似有所悟,繼續又問蔣浩:“那你以為,這坊間傳聞可有何深意?”


    “這……臣不敢亂言。”蔣浩謹慎道。


    “說,寡人恕你無罪。”


    “諾。臣以為,永興現在已經有主,乃永興侯,但中興城剛起,被外民所控,卻受永興侯恩眷,故而中興若有定星盤坐鎮,非但永興侯不會忌憚,且能有連理之情,日後我鹹國必能逐鹿中原雄霸天下。”


    “是啊……最近四五年間,遷往中興、泰來、隆盛三地之女子不下二十萬,人口已是從當年的六十餘萬外民,增至一百餘萬,可謂是興盛之地,永興侯確實該將三地放手了。”


    “大王所言極是。”


    “那你以為,寡人將中興賜予璨兒為封地如何?”


    “此乃大王家事,臣怎敢妄言。”


    “待寡人有朝一日去見先王,你可隨璨兒一起去中興城。”


    “大王是……”


    “廣叔子生前有言,百裏燕此人日後有氣吞天下之誌,不可委以重任,翻覆梁國根基,用之,防之,不可棄之,不可廢之。但事到如今,寡人也顧不得那麽許多,為了寡人的江山,哪裏還管他梁國的天下。


    你即刻安排可靠之人,前往中興城查探地形,看看可否建都。”


    “臣即刻親自去辦。”


    “不,另尋他人,你現在也在晉人監視之列,稍有不慎,寡人的心機將暴露無遺。”


    “臣明白。”


    談話結束後第二日,太尉張雋、外執使諾一言隨太子、太子妃西寰,出東門前往漢町迎晉王,同時陔陵外鬆內緊,後半夜實行宵禁,崗哨盤查明顯增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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