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穆尼的使者抵達基洛納斯,恰巧當日水軍趕到,一起抵達的還有公良修。


    “少將軍,半年不見,別來無恙!”


    百裏燕略施一禮,公良修還禮道:


    “皆仰賴燕公子威名,丘比貢與德朗基得以喘息三月。”


    “前幾日墨天,想必應該見識過了吧。”


    “是啊,還真是讓在下吃驚不小。怎麽,燕公子退守基洛納斯,不會是拜墨天所賜吧。”


    “唉……少將軍神機妙算,所言一點不差。為此,傷亡了我不少人馬,最終被金雪狄人攻過了西岸。也不知蘇軍師與公良將軍那裏情況如何,是否也被金雪狄人所趁。”


    “墨天發生之際,在下已是離開多日,不過西山與德朗基聯軍老卒頗多,二代民居多,多半還不至於至此。”


    “少將軍所言有理,不知少將軍隨船此來所為何事?”


    “實不相瞞,瀑布河西岸金雪狄人被我水軍所阻,故而繞道南麵,欲圖楔入德朗基與西山兩地之間。本來倒也不足為慮,但是一陣交手之下,金雪狄人使用了一種從未見過兵器,甚是厲害。瞬間傷我兵士兩千多人,極為可怖。此物被我軍繳獲數件,其中一件我已帶來。”


    公良修令人拿來肩扛震天火,百裏燕細看之下立即問道:


    “如此說,金雪狄人在西山與德朗基也用了此物!”


    “怎麽,燕公子莫非與震天火已經交過手?”


    聞訊“震天火”三個字,百裏燕頓覺大腦短路,真不知道是誰起的這麽個俗套名字。


    “嗯,不過此物有其弊端,待我慢慢再與你說,此外金雪狄人可使用比此更大的家夥。”


    “未曾有,難道還有威力更大的震天火?”


    “有,先進城,進城後少將軍就都知道了。”


    將公良修引入城中,途中向其做了更正,將震天火改為火炮一詞。同時百裏燕也從公良修口中得知,他們抓獲俘虜審問之後,證實了金雪狄人的火器是來自於兩年前繳獲的聯軍武器。


    來到堆放大口徑彈丸的倉庫,公良修猛是大驚失色瞪目如珠:


    “太大了…太大了,如此巨大鐵丸傾瀉而下,就是猛獸也招架不住啊。真是僥幸,敵軍未在西山使用,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在下判斷,瀑布河兩岸縱身較寬,而岸邊高於河麵,向河麵開火後重新裝彈多有不便,故而無用武之地。而通往西山路上道路險惡多為森林,外圍地形多為泥沼,途中運輸極為不便,即便填實,大炮也將陷入泥潭。”


    “那此炮可有弊端?”


    “有。此種火炮威力雖大,用人也不多,卻是射程不遠,最大一門僅能射出一裏半地。而且倘若持續使用,彈丸、火藥糜費巨大,雨天開炮數次之後遇水浸潤,難以持久使用。”


    無論前膛炮、前膛槍,還是中後期的燧發火槍,濕度是武器本身的最大天敵,直到底火、火藥與金屬彈殼結合後,後膛定裝步槍的出現,雨水對熱兵器的影響從此成為曆史。在此之前,雨水始終是火器的頭號天敵。


    與公良修細說之際,蘇洪匆忙進來:


    “將軍,金雪狄人突然遣人來到我軍陣前,能說一口的宋國話,要求見將軍您。”


    “哦,是嘛,看來獵物上鉤了!”


    公良修聞訊不解,忙問:


    “燕公子,何獵物上鉤?”


    “此事說來話長,說的簡單些,就是穆尼想要停戰和談。”


    “停戰和談?”公良修起疑:“這隻怕是穆尼的緩兵之計吧,此戰從盛元627年開始,628年全線開戰,至今已經六年多,傳聞月神王布倫鐸去年屢戰屢敗,一旦其退迴本土,必將是我軍滅頂之災!”


    “英雄所見略同,少將軍與在下不謀而合,在下也料定其北伐軍今年或是明年,支撐不住便要退兵,而穆尼眼下過河之後是進退不能,已無力與我軍展開全麵戰役。故而本將開始設計,想等水軍抵達後斷其輜重,將他一部人馬困死在西岸殲滅,而後再謀求決戰。


    卻是不料,穆尼算準了墨天時機,險些令我大敗。於是隻好另設計策,一麵放出騎兵向西繼續攻掠,收服中原民,一麵將他誆騙過河,然其火炮卻無法運輸過河,因此其兵力散在兩岸,既無力於我交戰,也無力西顧。


    我水軍抵達之後,其還要守備浮橋,其無法與我抗衡。因此其過河之後,如同泥牛入海,進退不能。在我騎兵不斷襲擾之下,其便隻能與我停戰和談。”


    “但停戰和談如何能解我軍北還困局,我想他穆尼斷然不會放我等北還,其也無權不經蠻王布倫鐸授意,私下於我軍媾和,這是其緩兵之計。”


    “少將軍所言不錯,是其緩兵之計,何嚐又不是我軍緩兵之計。”


    “此話怎講?”


    “我料定穆尼此來定是要求我軍停止劫掠,不得收服中原民,並許諾讓我軍退往婆嵩省以東,但是不準走陸路,而是隻讓坐船,如此我軍將數十萬人員物資運往西山或是德朗基,至少需要五六趟,怕是到八九月也運不完,如此便是達到既停戰,又拖住我軍的目的。”


    “嗯,多半也是如此,那燕公子可知如何應對?”


    “此事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我軍完全以他說他的,我做我的,以打促談,邊打邊談。其一積攢力量,其二迫其城下之盟,變假為真。”


    穆尼停戰和談根本毫無誠意,其本意無非是想拖住聯軍,等到蠻王布倫鐸班師,好聯手平滅聯軍。隻可惜這是他一廂情願,從一開始,節奏的主動權就掌握在百裏燕手裏。


    與公良修言明心跡,百裏燕令蘇洪將來使帶往基洛納斯市政治所,遂與眾人前往。


    來使年紀不大,三十多歲,操著一口流利的宋國口音:


    “我奉穆尼軍團長之命,向你軍遞交停戰書,希望從即刻起,兩軍停戰和談。”


    百裏燕接過停戰書,先交給公良修過閱看,後與使者說道:


    “你們軍團長兩次罔顧本將誠意,拒絕和談,何為此番你們大勝,卻要停戰和談,這是為哪班,不會是另有圖謀吧。”


    “閣下多慮了,念在我族百姓流離失所生靈塗炭的份上,穆尼軍團長誠希望閣下能夠及時停戰,避免再多的殺戮。”


    “念在你們百姓流離失所生靈塗炭的份上,那你們攻掠我城池,燒殺我中原人,奴役我百姓為奴為妓,你們可曾有過憐憫。本將今年一月好言相勸,停戰罷兵,穆尼又何曾聽過。現在他說要罷兵就罷兵,要和談就和談,拿本將當什麽了!”


    “閣下此言差矣,我軍北伐,伐的是南境三國,與鹹國並無瓜葛,將軍率軍南征便是無名,如今屠戮我族人,是為不仁不義。”


    “住口!”百裏燕斷喝道:“本將活到現今,還從未見有你等這般厚顏無恥之人!中原自古同族一體,諸侯皆為梁國臣子,犯我諸侯臣子者,如犯天顏。犯我中原天下百姓,鹹國豈有置身事外之理。


    如若你等貴族王臣不尊布倫鐸家族號令,豈能是一族臣民。照你說辭,本將在此攻掠鬆迪亞,又幹他穆尼何事!”


    一番唇槍舌戰,百裏燕措辭激烈針針見血,來使頗有些招架不住,既是口音和語言轉換緣故,亦是內心心虛。緊張好久,匆匆憋出兩句話來:


    “閣下能為本族大義,不計亂世嫌隙,在下欽佩。不過眼下歸根到底是兩軍交戰,閣下縱然大義淩然,也無用武之地。閣下應早停戰,以免再生戰端殃及生靈。”


    “停戰可以,和談也可以考慮,但穆尼他說的算嗎!”


    “一切自有穆尼閣下定奪。”


    “照貴使所言,穆尼此番停戰和談,是受蠻王布倫鐸授意嘍?”


    “在下隻負責轉達軍團長閣下的意思,其他無可奉告。”


    “哦哦,無可奉告,怕是穆尼未得蠻王布倫鐸授意,屆時來個死不認賬吧。”


    “軍團長大人為我族第一神將,一言九鼎豈能戲言。”


    “哼,你們的承諾毫無誠心可言,本將實難相信。還請貴使暫且歇息,停戰之事,本將需從長計議。”


    “閣下應該盡速迴複,以免為此再生戰端。”


    “怎麽,你這是在威脅本將嗎!”


    “在下不敢,隻是戰端不止,苦難不息,還望閣下念及蒼生莫再戰火。”


    “哼哼,你倒是能說會道,還知道蒼生。你讓本將念及你們的蒼生,又有誰來念及中原蒼生。來人,謝客!”


    “閣下,還望早日停戰呐……”


    不等來人將話說完,左右護兵將他給拖出房間。這時公良修說道:


    “燕公子,你打算如何處置?”


    “停戰書上都寫什麽了?”


    “隻說停戰,未言和談之事。”


    百裏燕接過停戰書仔細閱看,除了一番恭維之詞,前後隻說停戰,和談之事隻字未提。


    “哼,毫無誠意。”


    “雖說毫無誠意,但有一事不得不防呀。”


    “少將軍是說,穆尼遣使去追司空南白合,以和談名義詐他們停手。”


    “正是,停戰興許難撼他們,但若是以和談之名,怕是就難料了。”


    “這你放心,司空南不是等閑之輩,白合更不會吃這一套,沒有本將書函和傳令,他們不會停手。而且,即便我們現在派出斥候傳令,多半要被穆尼劫殺,屆時他來個死不認賬,我們也無可奈何。”


    “那停戰之事,燕公子準備如何處置?”


    “自有穆尼派人去詐司空南,我們暫且先拖上三天五日。反正我們不急,急的是穆尼。少將軍暫在我處歇息一陣,待局麵明朗,再返迴西山也不遲。”


    “那就恭敬不如從從命了。”


    停戰是假,拖延是真,穆尼根本毫無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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