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密函,百裏燕卻高興不起來。很顯然,穆尼的決策是正確的,如果不是他一鼓作氣速戰速決,古達帕、諾倫嘉撤迴蒙蒂娜,現在的形勢顯然將嚴峻得多。


    烤著炭火,他來迴踱著步子,邊走邊道:


    “敵軍全軍覆沒,我軍已無後顧之憂,鬆迪亞省如囊中之物,盡在咫尺。諸將以為,我軍下步該如何?”


    “當然殺奔蒙蒂娜與康瑟斯,此兩地少說還有二三十萬中原民,和不計其數的財寶,哪有不搶不殺的道理。”


    白合亢奮說道,方亮破天荒的同流合汙:


    “屬下以為,白合將軍說的有道理,鬆迪亞極度空虛,我軍此時不幹一票,或許就沒下次了。”


    “是嘛!”百裏燕別有意味說道,掃了方亮、白合二人一眼,接著又說:“搶的再多,最終可都要過本將軍的手,你二人不會不知道吧。”


    一言既出,二人各自看一眼,白合麵紅耳赤連聲諾諾:


    “將軍說的是,末將就是想貪點小便宜,分多分少還不是將您說的算,嘿嘿……”


    “你等明白就好,這裏的金子足夠你們花三世都花不完,太貪了不好。錢應該花在該花的地方,日後返迴中原,鹹國免不了要撫恤百姓整飭吏治,都指望著這些金銀珠寶恢複元氣,都明白了!”


    “末將等明白!”眾人異口同聲道,無不誠惶誠恐。


    一直以來,百裏燕很少當眾說破默認的潛規則,但不說破,並不意味著放任肆意妄為。白合私自弄了一匹戰馬用於裝運劫掠的財務,東西多的足有幾十斤,百裏燕聞訊心裏自然是不痛快的。


    當官的開了先例,下麵當兵的怎麽看怎麽想,如果誰都如法炮製,軍隊將毫無軍紀可言。


    “今日是給你等提個醒,下一次可別怪本將勿謂言之不預,該怎麽做,你等看著辦。現在,方亮聽令。”


    “屬下在!”


    “中原民現在情緒如何?”


    “士氣旺盛,人人言戰,無不想一雪恥辱,為妻女報仇雪恨。”


    “很好,你即刻告訴新附民,為長遠計,但凡妻女尚存者,盡數返迴船上,運迴後方。但凡傷病者、老弱,一並上船運迴後方,可有問題。”


    “請將軍放心,屬下一定完成此事。”


    ……


    “蔣傑。”


    “屬下在!”


    “敵水軍主力被我軍全殲,伯德米斯河殘餘勢力已不足為慮。我軍現有船隻四百六十餘艘,合計貨物、水手在內,尚可裝人丁八萬餘人,眼下城中有婦孺孩童約有六萬餘人,你留下五十隻船,卸下八成的火藥與脂水,將婦孺孩童、老弱病殘盡數裝走,船內空出餘額將十八以下、四十五歲以上男丁裝走,裝不走的都留下,然後啟程返迴帕文斯,與司空南、盧皋等人匯合。”


    “那返迴帕文斯之後呢?”


    蔣傑追問道,百裏燕掏出一份密函:


    “此密函抵達帕文斯後交由盧皋或是司空南,我在信中已經寫明,你也可閱看,隻需按信中所寫依計行事。倘若遭不測,萬不得已之下可將此信銷毀,此信若毀,率船抵達帕文斯後,隻需告知盧皋、司空南‘德朗基欲取欲還’七字,他們便會知道如何行事。”


    “欲取欲還?大人,這是何計。”


    “嗬嗬,當時你尚在陔陵,故而不知其中原委,但事情你該知道,待見到了司空南、盧皋二人,你自會清楚。之後,一切見機行事,你可明白。”


    “屬下明白。”


    “欲取欲還”之計是當年百裏燕攻取都郡西郡設下的圈套,隻有極少數人知道其中原委,司空南、盧皋都是參與了決策,隻要如法炮製,帕文斯之圍困將迎刃而解。


    與眾人交代清楚,百裏燕擔心蔣傑年輕鎮不住,遂讓田鵬率礦工營一起上船返迴帕文斯。船隊出發前,卸下部分貨物,裝走了一些肉,隨即於當天夜間啟程,基洛納斯瞬間冷清不少,一夜成了光棍林立的死城。


    修整兩天吃飽喝足之後,百裏燕收迴所有騎兵,率領九萬餘人押著輜重,向蒙蒂娜進發。沿途行軍稀稀拉拉,與其說是軍隊,不如說是匪幫,所到之處無不是燒殺搶掠化為焦土,裹挾著其他中原民一路拖拖拉拉撲向蒙蒂娜。


    抵達之際,守軍和市民早於三天前棄城,大批難民蜂擁出城四散逃命,聯軍不費吹灰之力,輕易攻下蒙蒂娜。入城時不出百裏燕所料,金雪狄人為報複聯軍,幹下了傷天害理罪不容誅之事。


    守軍棄城之際,殘忍虐殺了押在城中的婦孺人質七萬餘人,幸存者不足一萬五千人,這倒是省去了百裏燕不少政治宣傳功夫。而不久後,穆尼得知此事,痛斥蒙蒂娜行政官人不如豬。


    顯然,如果聯軍帶著七萬多人的婦孺,行軍不可能更快,現在不僅僅給聯軍解決了麻煩,還連帶激怒了被“神”蒙蔽的中原民,不愧是做了一件好人好事。


    蒙蒂娜一戰役,聯軍再得男丁八萬餘人,婦孺一萬五六千,騎兵擴充至一萬兩千餘人,獨角馬達到了八千多匹,得豬牛羊軍資糧草金銀無數。


    百裏燕決定兵分三路,白合率騎兵、新附民軍、新附民男丁三萬,南下攻打夏爾斯,禦客率領三萬人馬西進攻打巴倫納達特,百裏燕坐鎮蒙蒂娜,整飭新附民,堅守待援。


    古達帕兵敗後,一路逃迴鬆迪亞城,諾倫嘉亂軍中被牛群踩斷左手死裏逃生,險惡餓死途中。基洛納斯兵敗直到八天後,才傳到帕文斯穆尼大營,此時百裏燕已經攻下蒙蒂娜。


    “諾倫嘉現在情況怎麽樣。”穆尼忙問信使。


    “迴軍團長,諾倫嘉屬團長左手已廢,屬下來時高燒不退,先正在阿斯匹特養傷。眼下鬆迪亞省兵力空虛,北人一定會趁機攻城略地,還請軍團長火速迴援。”


    “我連最後的兵力都投入進了戰場,現在一戰全軍覆沒,我哪裏還抽得出兵力對付幾十萬暴民。”


    “可鬆迪亞各地危在旦夕,中原民很快會暴動的。”信使飛快說道,額頭大汗淋漓。


    “我當然知,你先下去吧。”


    “遵命!”


    信使退走,穆尼坐迴桌前執筆一封書信,隨後喊來親信:


    “以最快速度,將信送往丘比貢西山特米爾軍團長大營,務必讓特米爾軍團長迴複。”


    “遵命閣下!”


    親信離去不久,穆尼隨即停止對帕文斯的攻城。此時正值午時剛過,司空南頓起疑竇:


    “盧將軍,金雪狄人突然收兵,情況怕是有變吧。”


    “嗯,不是有更大陰謀,便是發生了變故,迫使其暫停了攻城。”


    “會不會是將軍從其背後水道登陸,形成腹背夾擊之勢。”


    “暫還不好說,陸上雖是退走了,但水麵還有一百多艘船攻打東門,還是小心為妙。”


    二人琢磨半天也沒商議出四五六,繼續加強守備搶修城牆。


    兩日後穆尼親信抵達特米爾大營:


    “啟稟軍團長,穆尼軍團長信使到了。”


    “哦,快請進來。”


    “遵命。”


    少時信使入帳:


    “屬下見過特米爾軍團長。”


    “是攻克帕文斯了嗎?”特米爾忙問。


    “還沒有,北人抵抗極為兇悍,我軍傷亡極大。屬下奉命前來是向閣下通報鬆迪亞戰況,這是穆尼閣下的書函,請軍團長過目。”


    特米爾聞訊緊蹙眉頭,下意識感到不妙:


    “鬆迪亞發生了什麽事?”


    信使沮喪說道:


    “北人攻占了基洛納斯,擊潰了諾倫嘉屬團長的十萬援軍,鬆迪亞省告急。”


    “什麽啊!”特米爾眼前一片眩暈,頓覺天旋地轉站立不穩,下刻坐癱在座椅,臉色煞白毫無人色,心中萬念俱灰:“完了,都完了!”


    他知道,穆尼來信定是要他撤兵,放棄婆嵩省以東荒原,火速向帕文斯集結,迴援鬆迪亞。拆開書函,幾乎不出所料,要他火速撤兵,前往帕文斯。


    沉默許久,特米爾沉聲說道,口氣充滿了絕望:


    “我知道了,請稍等,我立即給穆尼迴信。”


    少時將書函交予信使,特米爾一直等到天黑,悄然開始撤兵。


    公良修於下半夜得知撤兵消息,頓時也吃不準真假:


    “堂兄,金雪狄人突然撤兵,不會是有詐吧?”公良鬆猜測道。


    “有沒有詐暫且難說,但如果撤兵,定有伏兵是真的。但實在看不出是假撤,誘我軍出兵中伏,至少為兄並無出擊打算。”


    “那會不會是迷惑我軍,先撤後攻?”


    “有此種可能,但其為什麽不在白天撤兵,而要趕在晚上偷偷摸摸的撤,顯然是不想令我軍過早發現,從而識破他們意圖。而且我軍南麵之敵與西麵之敵都在夜間撤兵,如若是為兄,定會南麵不動,白天先撤西麵,有意暴露西側,晚上再撤南麵,西麵之敵借助浮橋,可繞至我軍南麵,而南麵之敵借助浮橋又繞至我軍西麵,如此我軍無論偷襲何處,都是被其殺得措手不及。


    觀其撤的如此匆忙,事先沒有一絲毫征兆,我猜,多半是其後方出了什麽大事,非得撤兵去救不可。”


    “大事?那能是什麽大事,總不能是公子燕打下了婆嵩城吧?”


    “若是如此,倒也可能。但憑他那點兵力,縱然婆嵩城守軍不多,就城中幾十萬人便夠他受的,斷無打下婆嵩城之可能。不過,我看多半也是發生了打下婆嵩城不相上下之事,否則金雪狄人斷然沒有從丘比貢撤兵的道理。此處可是他們北上的中線要道,一旦此處被我軍所控,其隻能從西線和東線周轉輜重。


    眼下還看不出其是撤走部分兵馬,還是全撤,暫且先等到天亮再做計較,免得中了其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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