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最後一批傷員與物資登陸西山,百裏燕徒步來到西山後山大營,蘇方義恰巧也在。


    西山外被聯軍攻取後,西山後山建立了大營,並恢複了此前被毀的多處隘口。形成以西山內、西山後、西山外三層防禦體係。西山後的油井經數月持續燃燒,表麵日漸粘稠,火勢已經大為減弱。


    “蘇軍師,外湖的情況如何?”


    “未見異常,不過定有伏兵在外,仍不可大意。”


    特米爾榮譽團四月底撤出外湖後,數月間金雪狄人一直未再駐兵,聯軍在外湖壓力驟減,隱隱給人以北逃中原時機成熟的錯覺。此時隻要糧草充足,聯軍越過外湖,就能北上千嶽山,而事實證明,根本沒有可能。


    金雪狄人從外湖撤兵,也是料定了聯軍沒有能力突圍,至多派出一兩萬人北上突圍,他們隻要在外圍布置數萬精兵設伏,就足以堵住出口。


    即便幾十萬人要走,所需裝運輜重補給的馬匹和載具以數十萬計,僅靠11路公共汽車,根本是天方夜譚。


    即便一切順利,幾十萬老百姓拖拖拉拉也要走將近八九月,不順利需要一年多。隨行的輜重攜帶無疑是巨大問題,金雪狄人完全可以放著生路讓聯軍出逃,然後他們隻要帶著騎兵在後驅趕,將聯軍驅趕至空曠地帶屠殺。


    略作了解,百裏燕掏出隨身地圖攤在樹根製成的木台上,繼續說道:


    “據斥候所查,雅思艾瀑布上遊浮橋兩岸守軍有六萬,三萬步軍,三萬騎兵,因西岸寬闊,故西岸皆為騎兵,步軍在東岸,切斷浮橋後,我軍隻需攻打其西岸騎兵。


    瀑布河中遊德朗基河段水域西岸駐紮三萬步軍,占據河段西岸高地堅守,易守難攻,距瀑布河上遊浮橋約一百五十裏,德朗基中遊河段西岸步軍馳援瀑布最快兩天,最慢三天。


    瀑布河下遊河口浮橋守軍約為三萬,皆為步軍,我水軍前往瀑布河前,必先炸毀上下遊兩座浮橋。


    上下遊浮橋相距三百六十多裏,我軍若先襲擊上遊瀑布,短時內隻有中遊的三萬步軍增援,隻要將其瀑布西岸騎兵擊潰,我軍可由此處登陸向西南攻擊前進。


    不過炸毀上下遊浮橋極為關鍵,眼下風勢西南,又是逆水行舟,太早極易暴露我軍意圖,水軍無法及時抵達瀑布,同時金雪狄人能迅速修複浮橋。故而在下打算以聲東擊西之計,登陸對岸,令敵軍疲於調動。”


    百裏燕一番細說計劃,蘇方義思索片刻說道:


    “燕公子是想炸毀浮橋後,率軍先逆流而上前往瀑布,佯攻瀑布西岸騎兵,調走下遊德朗基西岸之敵人。然後順流而下,再從德朗基抽兵,攻打瀑布河中遊德朗基河段西岸之敵。”


    “軍師所言正是此意,集中兵力攻打瀑布河上遊西岸敵軍騎兵,待瀑布河中遊德朗基河段西岸敵兵南下增援抵達瀑布,其瀑布西岸騎兵被我軍大量消耗,此時我軍再將瀑布岸上步軍送迴德朗基,換其他人馬在瀑布河中遊德朗基水域西岸發起攻擊。


    我水軍由瀑布河上遊返迴德朗基快則半日,慢則一天,無論如何都要比其再度返迴要快得多。”


    這時公良修接過話問道:


    “中下遊兩岸遠高於水麵,燕公子準備如何登陸?”


    “德朗基中遊河段有一地勢稍低之地,距水麵約七尺,我軍可讓大船側舷強行擱淺靠近岸邊,岸邊與大船間搭設木板棧橋跨上岸邊,必要時何在木板棧橋下固定原木以作支撐,其他戰船一字排開,相互靠綁與快船相連,兵馬通過船與船間迅速向快船轉移登岸。”


    “原來如此,此乃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怕是金雪狄人做夢也想不到,我軍會在無法上岸之地大舉上岸。”


    “少將軍所言極是,若非將德朗基瀑布中遊河段西岸蠻軍調走,此計也實難得逞。所為奇正生於無窮,正是將不可為變之可為,是為奇謀。”


    得益於密布的水道,金雪狄人八十多萬人分散在南北四百裏,東西六百多裏,總麵積超過六萬平方公裏,相當於一個寧夏的土地上嚴防死守。


    西山沼澤以南有二十萬,西河西山段西岸約十萬,其中的四萬尚且部署在德朗基以南沼澤無法抽身。另有八萬部署在德朗基西河段東岸,德朗基山口以南還有十五萬,西河下遊貝倫爾水步七萬。瀑布河上中下遊十二萬,十餘萬水軍、騎兵布防於婆嵩省以東外圍,相互之間以浮橋、水軍相連,一旦切斷浮橋,八十萬人轉眼分割成若幹股勢力,兵力優勢蕩然無存。


    百裏燕詳細道出計劃,公良修補充說道:


    “下遊浮橋攻破後,燕公子會否令戰船把手河麵,以阻西河、瀑布河下遊敵兵修複浮橋增援南下?”


    “不會,我水軍一旦盡數撤離西河,西河西山段西岸敵兵定然要修浮橋,渡過西河。故而少將軍與蘇軍師可在其修造浮橋時稍作抵抗,而後詐敗,令其過河。


    這時我水軍再炸斷瀑布河下遊浮橋逆流而上,此時過河敵兵得知消息也是一兩日後,屆時必然還要分兵迴援,以防不測,這時少將軍與蘇軍師強襲其軍,一戰可破,其焉能再援。”


    “嗯,此計可行。”蘇芳義道,接著又說:“隻是還有一事需嚴加提防。”


    “蘇軍師是擔心穆尼此人?”


    “正是。此人韜略遠在其他蠻將之上,不可小視。我軍尚不知其身處何處,倘若就在西山或是德朗基外,我軍此計有敗露之危。”


    “蘇軍師放心,其人此時定在德朗基山口以南蠻軍大營。”


    百裏燕肯定道,蘇芳義不解:


    “燕公子怎知?”


    “德朗基近日人丁驟減,戰卒陡增,女丁與傷殘盡數轉移迴山穀,其豈能無查,定是已經迴到大營籌備秋冬之戰。且入冬後河水下降,南地酷寒,水道冬季多有冰封,其也料定我軍正在為入秋後陸路堅守做準備。加之西去河道水寨林立,層層阻擊,其有足夠時間騎馬趕迴水軍,故而其人必然在步軍大營。


    因此我水軍大舉出動若要順利登岸,必先西進佯攻水寨,而後反殺迴瀑布河,來個調虎離山將其引走。令德朗基、丘比貢數十萬敵軍群龍無首。”


    經過上半年的消耗和血拚,水軍又抽走部分,德朗基人口下降至二十七八萬。連日調兵遣將,轉運婦女和傷殘,人口降至了十二萬,都是步軍。加之季節因素,德朗基山口灘塗水位猛降,利於金雪狄人用兵,這麽大的變化,穆尼沒有可能不返迴大本營坐鎮。


    此時,德朗基山口穆尼的大本營:


    “諾倫嘉,山口灘塗中央的水深多少。”


    “最深處不到半尺,其他地方基本無水,但是淤泥依然很爛,需要填平夯實。”


    “現在已經是秋天了,水位很快退走,現在可以組織人力,先把南麵我們一側的灘塗填起來,等水徹底退去之後,加速向土牆推進。記住,地麵一定要高出現在水麵的四尺,我不想明年在被河水倒灌。”


    “閣下,明年開春之前,我們就應該能攻下德朗基,現在費力覆土,我們得不償失。”


    “你就真有把握明年春天之前拿下德朗基嗎。”穆尼反問道。


    “我軍在德朗基東南西北方圓一百五十裏內有四十多萬人,應該可以半年之內攻下德朗基。”


    “哼!”穆尼不屑道:“正因為太低估了他們,這兩年間才會遭致慘敗。眼下陛下在前線的戰事受挫,對我們極為不滿,如果再有意外,我們難辭其咎。”


    說話之際,帳外親兵前來稟報:


    “啟稟軍團長,特米爾軍團長到了。”


    “哦,快請!”


    特米爾自四月底病發後,在行營養傷半月不見好轉,後轉迴婆嵩城靜養,至七月底病情有所好轉,八月中旬趕迴丘比貢前線。抵達丘比貢行營發現德朗基聯軍異常,遂又折返德朗基。


    剛進大帳,特米爾發黃的臉色讓人印象深刻:


    “特米爾,你的病怎麽樣了。”


    “死不了。我問你,德朗基的北人突然減少,是怎麽迴事,你知道嗎。”


    “這是十多天前的事情,他們從德朗基運走了婦女、小孩和閑雜,重新部署了丘比貢和德朗基的兵力,德朗基現在的北人應該有十二萬左右,加上往來西河上下遊的水軍四五萬人,共計有十六七萬人。”


    “我們修整了四個月,北人同樣也修整了四個月,他們這是在為秋季用兵再做準備,你有什麽主意嗎?”


    “還沒有,確切的說,我們的水軍依然不堪一擊,隻要他們水軍繼續遊弋在西河,我們很難從西河渡河發起攻擊。僅靠我在山口攻擊,短時內很難攻破他們的防線。隻有等入冬後,水位降低,河道變窄後,可以想辦法阻塞河道。或是等著河麵冰封,也許還能暫時困住他們的戰船。”


    “水軍要什麽時候才能練成,就不能快一點嗎。”特米爾催促道:“婆嵩城的市政官員們都在抱怨,過去兩年,婆嵩和鬆迪亞關外兩省先後支出了超過五百六十萬銀幣的陣亡撫恤金。


    五月陛下在前線受挫消息傳迴本土後,關外和關內為此需要支付多達八百萬銀幣的撫恤金,這還不算這幾年的軍需和軍餉,繼續對峙下去,本土和關外的財政會給拖垮的。”


    “又是那些官老爺閑著爛嚼舌頭,你就沒跟他們說,前線是什麽處境嗎。”


    “我當然說了,但他們整天都在嚷嚷著錢。當初我們計劃是出兵一百六十萬,是以往北征的兩倍還多,這已大大超出了國庫預存的金幣和銀幣所能負擔的極限,但是得到了大祭司和教會的支持。


    但現在過去四年,我們在前線和後方投入作戰的總兵力,最高時超過了兩百四十萬,傷亡超過百萬,國庫預存的金銀幣已經入不敷出了,現在用的都是關內關外各省的錢。


    順道說一句,明年開春運往千嶽山的給養是國庫預存的最後一批,之後就要向各省加稅。戰事今年如果沒有起色的話,明年這個時候,我們可就有大麻煩了。我聽說,不斷征兵已經讓關內出現大片荒地,如不能速戰速決,我們最終會被拖垮的。”


    “好吧……我也想速戰速決,但水軍根本指望不上,速戰速決這會要了幾十萬人的命。”


    “但我看見婆嵩省學院有從千嶽山拉迴的震天火,都是陛下繳獲的戰利品,還有上萬斤的黑火粉。婆嵩城的工匠正在仿造震天火,我親眼看到工匠試用北人的震天火,隻需要幾個人使用,就能把巨大的鐵丸發射到兩三裏之外,就連最堅硬的岩石,也抵擋不住。如果能仿造足夠多的震天火,我們可以扳迴一局。”


    自去年長孫國使用火器以來,蠻王布倫鐸陸續繳獲了二十多尊不同口徑火炮,火藥上萬斤,寄希望於運迴本土仿造用以戰爭。但進展緩慢,由於所需鐵水巨大,火炮澆鑄工藝複雜,金雪狄人所鑄火炮鑄造缺陷嚴重,陸續發生數次仿製火炮炸膛事故,造成數十人傷亡,仿製工作並不順利。


    兩天後晨昏,各地突起大霧,伸手不見五指,能見度不足二十米:


    “大人,大人!”


    蔣傑帳外大喚,百裏燕睡眼惺忪忙是問道:


    “何事。”


    “起霧了大人,很大的霧。”


    百裏燕聞訊倦意頓去,忙是起床,披了一件戰袍來到帳外,看到彌天大霧,心中詫異的同時,又感一陣心喜:


    “好大的霧!”


    “屬下已經測過,陸上能見度不足十步,水麵能見度恐怕更低。”


    “嗯,傳令集合!”


    “諾!”


    “能見度”是講武堂開辦後,百裏燕引入的專業名詞。用以標稱水下和大霧等氣象條件下的信息表達,以避免“看不見”、“看不清”等含糊表達方式帶來的信息表達不清,引起誤判和失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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