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耕文明時期,技術進步相對緩慢,人口是國力的主要增長來源,青壯力代表了糧食、產能、兵源充沛與否。


    屠城自古分兩種,一是無區別屠殺,不分男女老幼一概屠殺殆盡,以徹底消滅敵方有生力量和經濟潛力,二是隻屠殺老幼,抓走青壯男女為奴,繼續為己方戰爭和經濟服務。


    蘇方義著眼於當前,想著絕不可能是第二種,那就隻有盡屠之,但顯然不符禦客數百年間信守的準則。百裏燕開創了第三種,盡屠男性青壯年,消滅金雪狄人有生力量。


    讓婦女人變成寡婦,少女空守貞操,老者不能生育,幼者青黃不接,其人口隨男性壯年的減少,而自然且迅速的萎縮,國力和經濟沒有人口支撐,生產力迅速萎縮,生產關係因為生產力倒退徹底打破,隨著人口的萎縮,呈斷崖式暴跌,直到達到某個平衡再次恢複增長。


    待百裏燕離開,公良三人返迴營地之際,公良文之子公良鬆臉色難看說:


    “父親,真要大開殺戒?”


    公良文教訓道:


    “短視之見!我中原人丁為金雪狄人六七倍之多,而掣馳城距我誌國南部邊境甚近,一旦千嶽山崩潰,蠻軍進入中原腹地,焉能不屠我地百姓!”


    “嘶……難道父親早就要如此!”


    “即便百裏燕不明說,為父也斷要將蠻人之地化為焦土白地,令其困死餓死。不想百裏燕年紀輕輕,出手竟也如此之狠,日後絕不可輕易開罪於他。”


    “那為何不……”


    公良鬆話到一半,自知失言,轉念又咽迴腹中,一旁堂兄公良修這時說道:


    “公子燕力主與我誌國修好,與晉國、長孫國為敵,於我誌國極為有利,於家族極為有利。且廣信公與我王有密約,又是公子燕嶽父,我等坑害他,不論十年之內,還是四十年之內,均無任何好處,相反弊處極大,得不償失。


    可見之未來三十年內,晉、衛、誌三國必成中原鼎立之勢,鹹國有百裏燕、趙家甚至是禦客、砡工派相助,其力不可小覷,因而三十年之內,鹹國於我誌國百利而無一害。


    若是除了百裏燕,反倒是自取其害,誌國很快將麵臨晉國、長孫國聯手來攻,甚至衛國也會防患未然,與晉國暗中密約來攻我。再退一步,百裏燕足智多謀,豈能幹出親者痛仇者快之事。”


    公良修分析的字字在理緊扣核心,得到公良文的肯定和讚賞:


    “還是侄兒分析的透澈啊……公子燕確乃曠世奇才,短時對我誌國並無害處,其能再活三十年,至多令鹹國討迴江東,打下晉國孫國幾處郡縣,如若於我誌國為敵,其將四麵陷入包圍之中,百裏燕斷然不會如此。”


    “不過火藥之事仍需小心應對!”公良修提醒道,繼續又說:“此物威力巨大,眼下雖隻能以人力投之,但日後若用床弩、發石機拋之,其威力驚人。倘若挖掘地道囤於城牆之下,轉瞬可使堅城傾覆,叔父當早做謀劃才是。”


    “唉……”公良文歎道,隨即又言:“百裏燕防範甚嚴,也不透露半字,且火藥皆為其一人秘密所造,我等無從知曉,甚為困難。”


    公良文數次試探均未得逞,但現在他更擔心的是有無命活著迴去。


    散會後,百裏燕召集部將部署出兵事宜,蘇洪、焦木華二人依然守在圍堰和西山,參會的隻有白合、盧皋、蔣傑、司空南四人。


    “今日召集諸位前來,是為出山尋糧之事。白合,中原新附民操練的如何?”


    “迴將軍,比之聯軍仍遜色不少,甚至還不如新卒營。”


    “那是當然的,新卒營經過廝殺已非當初之庶民,這些新附民絕大多數並未見過血,兇狠自然不如戰卒與新卒營,此番出山,新附民軍盡數帶出,以曆練膽魄戰法。”


    盧皋、白合去年劫走的中原民有五萬多人,後被中原民中各種山頭反戈一擊趕進了山裏,關鍵時刻百裏燕引公良軍趕到及時平滅,五萬多人最終近三萬人作鳥獸散,散入丘比貢山區東南以及其他各處山林,歸附民兩萬餘人,此後數月陸續從山裏發現數夥數百人中原民,被百裏燕盡數剿滅收編。


    經過數月整編,新附民漸有起色,但沒有兵器,隻有等攻取了金雪狄軍營地,繳獲之後再做裝備。


    此外以鹹軍老卒為基礎,整編的混聯軍員額為一萬,盧皋、焦木華為統兵。新卒營補入聯軍武官、戰卒充實,編為一萬,方亮、司空南為統兵,田鵬及礦工營調入新附民軍坐鎮,白合出任統兵,員額兩萬。


    按資曆,白合不夠獨領兩萬員額,盧皋出任最為合適。但新附民戰鬥力偏弱,武官由聯軍武官與聯軍老卒補充,情況複雜,而盧皋太正統,蘇洪脫不開身,新卒營又需要司空南節製,蔣傑就更不用說了。


    而白合有匪氣,有田鵬鎮和礦工營鎮著,聯軍武官、老卒挾持,白合出任新附民軍統兵無疑較為合適。


    以上兵力共計四萬人,蘇洪獨置一軍兩千人,協助禦客駐守圍堰和外湖西岸。


    “此番出山作戰,除蘇洪外,我軍其餘各軍盡數出動。盧皋,散會後即刻知會焦木華,盡快將西山防務移交禦客。”


    “末將遵命!”


    這時司空南說道:


    “將軍,西山外蠻軍尚有十五萬,末將擔心,我軍糧草無多,金雪狄人多半已是猜到,恐怕在西山外另有伏兵。”


    “此事我與蘇先生已經料到,事後我會安排我軍部署,現在有件更為緊要之事吩咐諸位。”


    百裏燕攤開婆嵩省東部行政區域圖,指向卡萊澤:


    “卡萊澤,我軍此番攻擊目標。”


    “這會否太遠了?萬一退之不急,東北側外湖蠻軍便可能抵達西山外,切斷我軍過河歸路。”司空南道。


    “正因為遠,所以才要攻打卡萊澤。攻取卡萊澤之後,各軍立即屠城!”


    眾人聞訊屠城,無不吃驚,盧皋、蔣傑二人眼睛斜看著,白合沒有表態,多半是也是讚同了,這時司空南忙問:


    “這是誰的注意?”


    “本將的!”


    諸人臉色頓時複雜起來,但都沒說話,百裏燕接著又道:


    “眼下千嶽山情勢危及,金雪狄人如若攻入中原腹地,中原人口是其數倍,威脅巨大,其必會屠城。故而我軍在其後方,必先屠城,以迫使其國力民力盡喪。因此從今日起,但凡攻克一城,即刻屠城。


    但是有一點諸位務必記住,隻殺男丁不殺女人,隻殺青壯不殺老弱,但凡反抗者,不論男女老幼一概殺無赦。


    另外,諸位迴營之後嚴令各部,不得奸**子,違令者軍法從事!諸位可都聽清。”


    “遵命!”眾人異口同聲,心裏都稍稍鬆了口氣,這時白合卻插了一句:“劫財呢?”


    眾人聞訊冷眼側目,百裏燕說道:


    “劫財可以,但再多的金銀與珠寶,現在也沒地方給你們花,同時還可能因分財不均引起內鬥,因此所得金銀珠寶,盡數收入我軍輜重暫為保管,不論何人所得,隻要在我軍中效力者,日後活著得返中原者,皆可得厚財,榮立戰功者加倍。


    但凡中原人,皆登記姓名、籍貫與親屬,本人若能生還,一概發放財務並論功行賞,若是戰死,有家室妻小兄弟父母姐妹者,由鹹國負責送達本人家中。但凡中原新附民,有家室者定居鹹國後,同享此例。如果是獨門戶,那就盡數充公。”


    白合提出的提議極為現實,百裏燕現在沒有其他任何手段可以鼓舞士氣,地處敵人的腹地,麵對重重圍困,隨時可能彈盡糧絕,這個時候過於嚴肅的約束軍隊,非但不能提振士氣,還可能因為逆境中的磨難摧垮戰鬥意誌。


    劫掠無疑是可以鼓舞士氣,振作軍心的重要手段,對於目不識丁,毫無社會地位的普通戰卒而言,他們想要的隻有活著過日子,迴家抱老婆,什麽民族大義,國家存亡,對當下絕大多數平頭百姓而言,不過是空洞而抽象的一句口號,驅使他們賣命的是一口飯,一條明天還能活的路。


    如果明天可能活的更好,隻要慫恿他們,他們就一定會去爭取。


    劫掠,無疑是他們在當下獲得額外合法財富的唯一手段,不論這些財富最終能否帶迴北方,至少給了他們活下的希望和動力,甚至不用擔心,有些人得財之後開溜走人,因為誰也無法單獨活著,必須萬眾一心才能活著迴家。


    人不能不食人間煙火,有些事情管住了,而有些不能管的太死,當鬆弛有度,方能駕馭軍隊。


    百裏燕縱容軍隊劫掠還有另兩層考量,其一,公良軍顯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放著大好的財富不分,無疑是愚蠢的行為。掠奪既是日後壯大自己的資本,同時也是削弱敵人的手段。


    其二,中原新附民奴性很大,殺主作惡顯然能給他們壯膽,同時也切斷了他們的後路,逼著他們隻能硬著頭皮一條路走到黑,既是拉攏他們,也是堅定他們立場。


    尤其是隊伍中的中原賊,打破他們不切實際的幻想,再最後給他們一條路,百裏燕不相信這些人都是天生死腦殼,總有人會鬆動立場,尤其是形勢巨變之後,如果不想被清算,隻有坦白從寬一條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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