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雪狄人切斷了通往東去的所有幹道,並一片山頭一片山頭圍起來搜,但也隻能對那些地形不熟,手頭沒有地圖的團夥管用,百裏燕早勘定了退路,帶著小七千多人跳出金雪狄人的包圍圈,迅速東逃,抵達營地已是四月中旬。


    “大人,這趟去的時間可真久啊,讓大家擔心死了。”蔣傑說道,東張西望的打量著百裏燕身後的馬隊。


    “我不在期間,營地情況怎樣?”


    “斷鹽快有三十多天,已有人心慌無力,還有人抱怨,大人這次帶鹽迴來嗎?”


    “帶了,夠吃一段時間的。走吧,讓盧皋、司空南、白合過來議事。”


    “諾!”


    鹹國曾幾何時食鹽如山,百裏燕哪曾想到有朝一日也會缺鹽。


    將情況與盧皋等人細說過,嚴峻的形勢讓誰也高興不起來:


    “局勢眼下對我軍極為不利,這些團團夥夥難以凝聚起來,甚至可能反受其害,我軍尚且無力將他們兼並,此番打擊了金雪狄在婆嵩省的外圍的統治,日後的防範必然換來更加嚴厲的鎮壓,故而我軍日後的方針,以保存實力養精蓄銳為第一目標,出動小股人馬擾亂敵後為,讓他們不得安寧。”


    “但長此以往,我軍將被久困於此,無法返迴中原,即便能長期盤踞在此,意義何在呢?”盧皋問道,無疑是刺中了所有人的痛處。


    “金雪狄人此次北犯中原,傾其全國之力,以滅我中原各國為首要目標,我軍在其後若不能為中原分擔壓力,中原恐將不複存在!諸位,中原是梁國的中原,是各諸侯國的中原,更是天下中原人的中原。


    你們也看到了,金雪狄人對我中原人是何等之殘酷暴戾,他們此番是不達目的不會罷休,若是不想自己的子孫淪為亡國奴,我等當在其腹地,當幹出一番驚天大事,唯有如此,才能對得起死去的弟兄和千千萬萬的天下百姓!”


    一席話令諸將肅然起敬,打消了眾人心中的顧慮。


    “將軍說得對,金雪狄人如豺狼猛獸,若是進了中原,就當下黑巾軍勢如破竹的形勢,中原必慘遭荼毒,絕不能讓他們突破南境北上中原。”


    蘇洪堅定說道,目光中換發著激昂的鬥誌。這時司空南接過話說:


    “既要在此長期盤踞,我等也得有個根基才是,而且我軍眼下小一萬三千人眾,行動極為不便,沒有根基之地,恐難以久持。”


    “根據地之事我已考慮。”百裏燕攤開最新繳獲的地圖,指著西南兩百八十裏處的丘比貢山說道:“此處是丘比貢山區,當地人口中意為鷹無眼。意思是說,就是老鷹在此也會迷路,因此雖然距婆嵩省外圍統治區較近,但人跡罕至。


    金雪狄人數次進山想要將其變為要塞,但皆未成功,故而本將打算先行帶人進入其中尋覓道路,而後再行商議定奪根基之事,諸位意下如何?”


    “既為迷離之地,我軍會否困死在內?”盧皋擔心道。


    “若能困死我軍,亦能困死敵軍。我軍握有指南針,更掌握有觀星法,進出可看天,可靠自己,比之金雪狄人,利我而不利敵。”


    丘比貢山區是百裏燕返迴途中路過時發現的十萬大山,地圖上有明確標注,由於沒有被開發,引起了百裏燕關注。


    經過了解得知,金雪狄人早年試圖開發丘比貢山,數次都因不明原因的迷路放棄,在當地礦工當中幾乎是耳熟能詳無人不知。


    此後數日略作修整,百裏燕視察了新丁的整頓情況。蘇洪與方亮的各兩千人馬比之留守的新丁已是大不一樣,殺過人和沒殺過人,見過世麵和沒見過世麵,終究是天壤之別。


    至於田鵬的人馬,百裏燕所有的礦工都編入了田鵬麾下,一來他力氣最大,想法比較簡單,腦子簡單,不容易拉山頭。其次,這番出去他是見識了分崩離析的後果,他既沒有膽子,也沒這份心自己拉山頭。


    他本質上還是一個沒有主見的莽夫,必須有人給他出主意挑唆他才能成事,因此這種人用好了是一大利,用的不好就是一大害,尤其是遇上馮明等人,田鵬就可能給拐壞了。


    馮明一直心懷不軌,據司空南匯報,其多次試圖接近菲戈斯、西克森等俘虜,被鹹軍所阻,百裏燕琢磨著,此人早晚是個禍害,心裏已經思得一計,好日後用他。


    菲戈斯還算老實,但其他金雪狄人就不那麽安守本分了,有幾人數次試圖脫逃,都被鹹軍給發現。


    “怎麽樣,你就沒想過逃跑?”


    百裏燕看著菲戈斯,從他臉上看出了深深的忌憚。


    “有用嗎。”


    “知道沒用就行,你早晚會感激今天這一切的,我保證。”


    “你想說什麽。”


    “我看到了你們是如何殘酷鎮壓我們的人,又如何剝削壓榨他們,殘忍戕害他們,我會讓你們為之付出代價,而在那之後,你會感激我。”


    菲戈斯愣怔半刻臉色漠然:


    “你辦不到的,我們的人遠比你們多得多,你們在關外的人口隻有我們在關外的八分之一多,我們隨時可以召集起數以百萬的軍隊。”


    “對,你說的沒錯,你們的人確實比我們多,但你忘了一點,我不是傻瓜懂嗎!”


    “什麽意思?”


    “你真以為我會跟你們硬碰硬,那你就想錯了。知不知道你們犯下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你指什麽?”


    “你們武力強橫,但卻嚴重缺乏智謀。我與你們幾次交手,就智略而言,充其量僅僅是合格的對手,但還稱不上有資格。你們的取勝,多數情況下都是以武力強行取勝,缺少智謀的運籌帷幄。


    而現在,你們北伐調走了所有精兵強將,所以你們的後方才是最大的致命弱點。


    你們在這裏缺乏精幹的統帥,沒有裝備精良的軍隊,你們安逸的生活都是來自奴隸的壓榨,一旦沒有了奴隸,你們的生活跟中原人沒有任何區別,你們的老百姓麵對龐大的軍事支出,一樣會造反。”


    和平時期,金雪狄人主力軍團與輔助軍團員額維持在三十至五十萬之間,但戰時,將其軍隊員額迅速擴編,如此需得維持著龐大的軍事開支。盡管可以提前儲備,但當下技術,不可能無限製的儲備保質期相對有限的物資。


    軍費的增加,最終都要均攤到每個民眾的頭上,當大量物質被投入毫無產出的戰爭中時,老百姓承擔的稅賦將急劇增加,所能用以國內民生開銷的費用成反比急速下降。


    因此對奴隸的淨剝削,是維持金雪狄人畸形軍隊的重要來源之一。一旦喪失了奴隸,金雪狄人的軍費將更多的轉移到他們自己老百姓的頭上,這無疑是一場災難。


    如果說金雪狄人攻打千嶽山,能有實質的好處,倒也能彌補軍費的收支平衡,但千嶽山人煙稀少,後勤壓力巨大,越靠近中原,對聯軍越有利,對金雪狄人越不利,即便有獨角馬這等開掛一般的動物資源,空間距離的增加,將逐漸削弱其優勢,因此隻打下千嶽山,無法帶來多少戰爭的實際收益。


    無非是拿下一塊遠離本土一萬多裏的不毛之地,必須攻入中原腹地,才能坐收掠奪的財富,而在此之前,他們必須為此付出更大的代價。


    金雪狄人想象著此戰能征服遼闊的中原,但事實上根本是白日做夢。


    曆史上從來沒有任何一個外來民族能夠在短短幾年之內,征服一個土地是其幾倍的遼闊土地,即便是蒙古滅宋,清滅大明,也用了幾十年時間。


    金雪狄人想要短短幾年之內,滅亡土地麵積數千萬平方公裏,人口三四億的中原,根本不可能,完全是癡人說夢。


    與菲戈斯結束談話的第二天,百裏燕選了五十名年紀三十以下的老卒,蔣傑隨行,帶了礦工向導,帶足了一月的糧草,騎馬前往丘比貢山。


    而與此同時,黑鰓湖被襲的消息終於是在開春後,被前去接替補給的金雪狄人所發現,消息直到四月中下旬送到婆嵩城。


    “卡比亞斯,我剛受到一個壞消息,我們在黑鰓湖的藍樟樹伐木營地,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人襲擊了,竟然連一個活口都沒到逃出來。”古達帕擔心說道,眉間隱隱浮著不安。


    “一定是那些該死的豬玀,他們毀了我們的生意!”


    “不,不像是中原民幹的,更像是遭遇了軍隊的襲擊,而且……”


    古達帕欲言又止,卡比亞斯不快問道:


    “而且什麽!”


    “換防的輔助兵,在角落裏發現了零星幾支折斷的短木簽,木簽的前段有極好的鐵質箭頭,和去年襲擊我們工地的那夥人用的是同一種兵器。我懷疑他們是從中原來的軍隊,而且他們的戰術和其他反抗軍完全不同,很可能就是由北方來的中原軍隊。”


    “哦……我的月神啊,你瘋了吧。”卡比亞斯嗤之以鼻:“陛下在前線節節勝利,他們的軍隊怎麽可能突破陛下的防線,穿越七八千裏的無人區,來到我們的統治區,難道他們的腦子進屎了嘛,還是說你質疑陛下的能力!”


    “不,我從沒有質疑陛下的才能。我隻是想說,應該盡快重視起那支消失的北人軍隊,他們已經有幾個月沒有現身了,這不是好兆頭。”


    “但陛下的戰情通告,並沒有提及任何一直北人的軍隊南下的消息,你做什麽解釋。”


    “也許是一支潰散的北人軍隊,誤打誤撞穿過了我們的防線。”


    “那他們為什麽不迴到北方,為什麽要冒著餓死,和被我們發現的風險,來到我們的土地上,你不覺得這一切都很可笑嗎。而且幾百上千年來,北人的軍隊就從來沒有出現在我們的麵前,一千年前是這樣,一千年後的今天也是如此,除非他們是飛過來的。”


    “好吧好吧……”古達帕妥協道:“就算你說的都對,我們也應該向陛下確認一下才對,尤其是那從未見過的箭簇。”


    “就為了一夥暴民和你的猜想,就要驚動遠在前線的陛下,你不覺得匪夷所思嗎!”


    卡比亞斯斷然決絕了古達帕的要求,黑鰓湖被襲事件就此無果而終,很快又從各地征發了民夫,前往黑鰓湖伐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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