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燕此時已經帶著自己人馬迅速來到河邊,不出所料,沿途隱有車馬留下的車轍與蹄印,抵達河邊之際,一條修葺的暗道隱藏在森林的邊緣,遠處叫嚷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多半是在叫救火什麽的。


    少時,老卒斥候來報:


    “將軍,內中確係囤糧之所,守軍看不清有多少人,但很多,不少已經去了西南麵等著救火!”斥候詳細說道。


    “裏麵可有車馬?”


    “有,有不少,停的亂七八糟。”


    百裏燕若有所思片刻,又是與斥候說道:


    “可否帶人摸進去?”


    “正麵有崗哨,難以摸掉,隻能走水裏上岸。”斥候道。


    “好,帶二十老卒走水中,帶上火鐮潛入糧倉西側附近,給我點著幾堆糧囤,而後撤進水中。記住,若是不成,鑽進河裏即刻逃生,保命要緊。”


    “屬下明白!”


    進入糧倉的暗道被金雪狄人封鎖,周圍還有塔樓,正麵突破勢必招惹其蜂擁而至得不償失。


    老卒帶人潛水進入糧倉,點燃了幾囤穀堆,火勢噌的一下燒起來,比燒樹林子更是兇猛。幹燥的穀物無疑是最佳可燃物,隻要一點火星,就能燒的顆粒不剩。


    少時,金雪狄人驚恐喊叫著:


    “失火啦,糧囤失火啦……”


    “快救火,救火……”


    救火者不計其數,但火勢蔓延的速度已是遠非人力所能撲滅,外圍森林的火勢形成的熱氣流,讓糧倉無火區形成了負壓區,河邊的空氣迅速補入這個負壓區,現在負壓區火勢爆燃,其燃燒的速度遠要比外圍的火勢更大,風力也更強。


    隻一刻功夫,糧區的大火迅速擴散,救火者絡繹不絕,突然一聲巨響,燒塌的糧囤轟然倒下,救火者避之不及,轉眼被大火吞沒。慘叫聲、哀嚎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慘絕人寰之狀無以複加。


    在風勢助長下,糧囤傾覆烈火滾滾,更多的糧囤燃起大火,迅速燒斷守軍的退路。


    耐心等待半個時辰,見守軍大亂,百裏燕遂與田鵬說道:


    “田鵬,帶弟兄們前去西北糧囤搶糧,但凡擋路者,格殺勿論!”


    “不是說有好幾千人嗎,這麽大火衝進去,我們這不是找死去嗎。”田鵬說的很實在,但就是不往細處想。


    百裏燕卻是耐心說道:


    “大火已經燒死他們不少人,也燒斷了他們退路,留守東側的守軍本就不多,現在多半都去救火,無暇顧忌我們劫糧。即便有,已經不足為慮。”


    “那好,我帶弟兄們殺進去抄了他們!”


    與田鵬交代清楚,百裏燕率老卒在其身後掠陣。待田鵬殺進糧倉,幾乎不出所料,所有守軍如沒頭蒼蠅,逃命的逃命,救火的救火,已然完全深陷大火之中無暇顧及。


    此時此刻百裏燕甚至在想,這是多大罪孽,但戰爭就是如此,不擇手段的置敵人於死地而保存自己,是戰爭的根本手段,如果一味靠正麵的廝殺,弱者又豈能博勝圖強,此才是兵法謀略之根本奧義。


    一路殺進糧倉非常順利,甚至搶運糧食也毫無阻力,空氣中彌漫著的一股酒味兒讓人精神一振,是金雪狄人的果酒。


    金雪狄人釀製的果酒品種很多,也釀造葡萄酒,但口感差強人意,依然非常原始,度數很低,遇火燒不起來,但要是蒸幹水分揮發成酒精氣體之後,就很難說了。


    打開倉庫這才發現,除了糧食,其實還有很多布匹,也發現了鹽、肉幹,甚至還有大量戰略儲備的蜂蜜和堅果仁。


    能將蜂蜜、堅果仁作為戰略物資儲備,這在農耕文明史上並不多見,百裏燕知道金雪狄人以蜂蜜喂養猛獁,但從未想過金雪狄人會作為戰略物資加以儲備。


    和前世記憶中的大象不同,金雪狄人豢養的猛獁食性很雜,平時以綠葉植物蔬果為主要食物,甚至也吃植物性油脂,冬天植物枯黃集結,可以食用幹草料,此外金雪狄人還會給猛獁喂食大量的堅果仁和蜂蜜,因此金雪狄人在關內外都種植有大量堅果,並且養蜂。


    金雪狄人往在千嶽山前線輸送了數百頭猛獁,數量看似很少,但食量是相當驚人的,尤其是冬天,堅果和蜂蜜無疑提供了大量的能量和脂肪,而幹草能減輕饑餓感。


    就如同惡貫滿盈的江洋大盜,百裏燕和他的同夥將糧草、食鹽、肉類甚至是蜂蜜、堅果、布匹,缺什麽拿什麽,毫不吝嗇。


    所有物資裝上獨角馬和馬匹,舍棄所有車輛,車輛是必須走道路的,車量這個時候顯然是一種多餘的累贅,並不利於在路況條件惡劣的山區行走。


    後半夜火勢擴大不久,來自東麵的暴民被大火衝昏了頭,隻以為是卡米斯城被攻破,待到近處卻是發現是一場森林大火。


    百裏燕帶著人馬滿載而走,原路折返四裏地之際,卻是隱隱發現暴民們正大失所望的背對著堵在他的必經之路,甚至已經可以想到,如果被這些活土匪發現這些貨物,後果會很難預料。


    思索片刻,百裏燕看了看天,已快晨昏,遂與田鵬說道:


    “田鵬,你率兩百人騎馬帶著一百頭載有貨物的獨角馬繼續往前走,若是遇到暴民攔路問起什麽,你就說卡米斯城以西十裏發現了糧倉,為了劫取貨物,死了好幾百弟兄,讓他們快去搶。


    要是他們搶劫你的貨物,你記住,不要抵抗,讓他們搶就是,然後盡速脫離現場,迴到此前營地等我。”


    “你這不是犯傻嗎,咱們一起過去,這麽多人他們還能動手不成!”


    百裏燕臉頰抽搐著默然無語:


    “讓你去你就去。記住,他們若是搶你貨物,千萬不要動手,拉著人馬就走,以免傷及自己人。”


    “那好吧,真沒見過你這麽傻的!”


    田鵬隻覺得百裏燕蠢到了家,白白送人貨物,殊不知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要是不舍下這百匹獨角馬的貨物,把暴民引向西邊擋住金雪狄人的輔助軍團,等到天色一亮,倒黴的就是百裏燕自己。


    田鵬帶著兩百號人,騎馬拉著百頭獨角馬大大咧咧的打大路上過,殊不知百裏燕已經帶著人馬往後縮了迴去,靜觀其變。


    少時,田鵬帶著人馬拉著貨物果然被暴民攔住去路:


    “都停下,都停下!”


    田鵬果斷拿起斧子,沉聲喝道:


    “喂,想做什麽!”


    暴民迅速喊來他們的頭目,頭目騎馬打量著田鵬身後的貨物,然後又看看田鵬身邊的兩百來號人,想到自己手裏還有兩千號人,目中的貪婪油然而生:


    “這位兄弟,東西可真不少啊,從哪兒弄的啊。”


    田鵬想起方才百裏燕的交代,立馬應付道:


    “卡米斯城以西十裏有處糧倉,為了搶這些貨物,死了老子好幾百號弟兄。可惜還有無數糧草、蜂蜜、肉幹裝不走,你們也別傻愣著呀,趕緊去搬呐,現在去還來得及。要是去晚了,幾千上萬人一分,那可就沒多少了。”


    原本還打算搶劫的暴民頭目,聞訊倉庫什麽都有,眼前閃過一片精光,頓時打消了搶劫的念頭:


    “多謝兄弟,日後再見,兄弟們合力殺白毛賊如何。”


    “那可說好了,一起殺白毛賊!”


    田鵬傻兮兮的應下對方,暴民頭目卻是催著馬一掠而過,拉著人馬向西而去,全然忘了剛才一起殺白毛賊的客套話。


    田鵬繼續按計劃前往營地,心裏卻是想著百裏燕這個傻子,怎麽會有人搶掠貨物呢。於是在一路上招搖過市被攔住四次之後,第五次終於是被一夥六百多人的小團夥給搶了。


    大團夥人多不屑你這些貨物,因為他們搶得多,但是勢單力薄的可就難說了,他們人少,搶的也就少,過門的生意再小也是生意,以大吃小是天經地義。


    百裏燕守在暗處,見暴民一窩蜂的湧向西麵,過往行人越來越少,隨即率領其餘人馬繼續南下,終於是在天亮之前遠離了卡米斯城。天亮之後又馬不停蹄鑽入林中取道東去,以擺脫隨時可能追來的金雪狄人。


    也就是在巳時左右,金雪狄人輔助軍團騎兵率先殺到,隨即與暴民展開激戰,於下午將之擊潰。


    不論男女老幼,隻要抓住活的,所有暴亂者一概以大鐵鉤釘入胸口,而後開膛處死,極其之殘忍。而始作俑者,無疑是一逃了之的百裏燕,如果不是他,這些人也許不會死的這麽慘。


    但假設從永遠不能推倒重來,如果不這麽做,死的或許就是他和他的弟兄們。而那些暴民原本可以向東突圍,他們是有機會的,但是機會一旦錯過了,是要為之付出代價的。


    埃蒂斯的輔助軍團迅速鎮壓了暴民,僅僅一天時間,擊斃處死了八千多人,所有選擇西進的暴民宣告失敗。糧倉的失火以及被盜,震動了整個婆嵩省,這可能是幾百上千年來,前所未有的慘重損失。


    古達帕嚴令埃蒂斯揪出元兇剿滅暴民,埃蒂斯確實是這麽去做了,但迅速東逃的暴民一夥一夥的逃入深山老林,極大增加了剿滅難度。


    而與此同時,真正的罪魁禍首百裏燕,經過數日的跋涉,迴到了瑪琪米營地時,營地卻是多了一千多號人。


    “將軍,事情我可都聽說了,這次可夠他們折騰的了!”蘇洪興奮異常,說著道聽途說的各種消息。


    “我問你,這多出來的一千多號人什麽情況?”百裏燕警覺問道。


    “是前日,這夥人突進瑪琪米山以南五裏地,多半是看中了此地地形,向我軍摸來,被末將圍主之後,斬殺了他們的頭目,暫時被拘押著。有一千兩百七十二人,七百多人是男丁,其他都是女人和孩子。”


    “殺了,你殺他們的頭目做什麽?”


    “末將原本是不想暴露我軍實力,故而將大隊藏了起來,令方亮個帶了兩百人,攔住他們去路,令來人知難而退,哪裏知道他們見我等人少,便是要吃掉我們,在他們先動手後,末將不得已,隻能將他們頭目等幾人先殺死,取而代之。”


    “嗯,做的很對。不暴露我軍實力是上策,擒賊擒王是中策,這也怪不得你。實不瞞你,我此番前去本有九千多人,後來駕馭不住,都散夥了。”


    “乖乖,九千多人!”蘇洪聞訊大吃一驚:“那怎麽都給散了呢?”


    “說來話長,迴去路上慢慢再說吧,讓眾人準備上路,金雪狄人和維持隊很快就要掃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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