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軍掉頭南下的同時,金雪狄阿德斯、穆巴特兩支軍團八萬精銳騎兵,會同後方十萬輔助兵,自東向西一字排開,延綿兩千離地,自北向南如過篩一般,試圖將百裏燕從千裏草原的某個犄角旮旯裏給搜出來。


    向南搜索的速度隨著逐漸遠離前線,後勤保障漸露疲態,他們不會想到,自節平以南六百離地,仍不見鹹軍蹤跡,遂在原地等待,進一步請示蠻王布倫鐸,同時分兵向北原路尋找,仍舊未果。


    鹹軍在南下後的第四天開始斷糧,百裏燕下令宰殺跑廢戰馬九匹充饑,第四天後每天宰殺九匹,第八天仍未發現圖中所標樹林,沮喪中度過兩日,於第十一日發現地圖中標記的“浪坪”。


    “浪坪”本意為波浪的草坪,因草地勢自南向北如波浪凹凸,因此得名浪坪。浪萍屬森林草原地貌,森林草甸交相錯落,鹿群生息繁衍種群龐大。


    百裏燕下令方圓三十裏內捕殺野鹿,每群隻殺壯年公鹿三成,不得多殺,以免捕殺過多群滅絕。


    蠻軍的遲誤給了鹹軍喘息之機,捕鹿的第三天,百裏燕巡視林區時,發現浪坪森林以西零星散布有野生的青稞,大量鹿群成群結隊在此覓食,遂組織人手采集青稞。


    前後逗留八天,收集了青稞、鹿肉、鹿皮與柴禾,鹹軍繼續向下一個坐標點,黑鰓湖進發。


    黑鰓湖位於浪坪南偏西,騎馬需要十一天,過了黑鰓湖,再走三天,就出了南域地圖的範圍。


    黑鰓湖因水色發黑,形似魚鰓而得名,周圍有沼澤和樹林,根據南域地形圖的標注,黑鰓湖湖中有魚,林中出產藍樟木。此木是一種極為名貴的木材,刨去樹皮,木材呈淺藍色,有奇異香味,多生長於沼澤附近,曾幾何時是權貴豪門爭相追捧的珍貴木料。


    此樹適應性極強,熱帶有溫帶有,寒帶也有,中原地區已難覓蹤跡,是一木難求,隻有西蠻西貘夷等族還有出產。


    黑鰓湖所產藍樟木因地處偏僻遙遠,經常在金雪狄人和禦客之間易手,因此黑鰓湖的藍樟木一直是禦客壟斷的產業,籍此從中原各國換取資金用以籌措資金。


    前往黑鰓湖途中極為順利,並未發現金雪狄人設在南域的前進大本營,據菲戈斯交代,他是去年七月抵達的辰封,走的中線北上。鹹軍現在走的是西線,故而不可能撞上蠻軍的前進大本營。


    金雪狄人每次北犯南境,無一例外都走中線,因為的中線的海拔更低。


    整個南域高原類似於雙峰山,山峰兩側有路,中間也有路,但是中間海拔更低,像是高原盆地,海拔相對較低。而西路線海拔也相對較低,但進入冬季之後,西線的積雪要比中線深。


    至於東線,海拔略高,天氣無常氣象條件惡劣,七八月份甚至還能下雪刮暴風,行軍較為不便。


    抵達黑鰓湖之際,百裏燕隱有所料,金雪狄人可能在林中驅使中原俘人砍伐藍樟木,以運迴本土獲取利益。


    守軍約有五百餘人,百裏燕以夜襲柑橘湖之法,盡數殲滅,傷亡三十餘人。


    不同於此前的中原人,此番解救的中原人,盡數是金雪狄人俘獲押迴本土後的二代中原人,多數人都向金雪狄人一樣,易服散發,已無中原衣冠之風。


    甚至還有三代四代中原後民,其中許多人都已不會說中原話,更不識中原字,這批中原人共計一千五百餘人,並抓獲金雪狄人通譯一人,中原賊十數人。


    所謂中原賊,既中國人的漢奸,他們積極出賣同胞,以巴結金雪狄人,換取自己的個人好處。


    此番抓獲中原賊都是三代四代,甚至五代中原後民,早已信教,被金雪狄人文化所同化。


    金雪狄早年利用鐵器普及率極高的巨大優勢,數百年間數次殺得中原王朝猶如喪家之犬,最多一次六年間先後擄走一百五十餘萬人,可謂喪權辱國至極。


    被擄走的中原人被嚴格審查隔離,並分為三六九等,其中工匠和識字者被編入金雪狄人的學院加以改造和利用,其餘人等,但凡有點姿色的女子,一概衝為妓奴,為金雪狄人所蹂躪。


    其餘男子盡數充當苦力,為金雪狄人種地開荒,挖礦伐木,甚至大量中原人被作為馴養野獸的糧草,被投入獸籠之中慘遭分食。


    金雪狄人甚至在統治地區實行“初夜權”製,但凡中原後民女子盡數要向當地統治者獻出初夜,即便嫁為人妻,也要所叫隨到的伺候,可謂極盡奴役和盤剝。


    金雪狄人實行嚴格的種族隔離製度,嚴禁通婚,發現者除以極刑,決不姑息。為解決強暴帶來的懷孕問題,金雪狄人強行給中原女子喂食可能導致終生不孕的草藥,以剝削她們的肉體。


    並通過此種殘酷政策,促使中原人內部分化相互檢舉揭發,在金雪狄人的扶持下,形成親金雪狄人的中原賊階層,從而將中原後民分而治之,以徹底瓦解中原後民最後的凝聚力。


    種種暴行如禽獸而無異,曹馳正、牧蓧等人一直不願提及金雪狄本土之事,現在看來不是不提,而是不能提,隻怕提了之後,軍心動搖鬥誌盡喪,國無顏麵士無骨氣。


    每次所謂的擊退金雪狄人,隻不過是政治輿論宣傳的結果,事實上,從來就沒有根本徹底的解決南境問題。


    戍守黑鰓湖的金雪狄人做夢也沒想到,在他們大軍北伐之際,遠在千裏之外,會有中原軍隊殺奔過來,將他們盡數全殲。


    中原後民的出現讓情況變得棘手起來,這些人中半數是二代後民,受到長輩的影響,對中原仍有感情,能說中原話,而其他三代四代,甚至五代中原後民,對中原已無多少情感和認知。


    據了解,金雪狄人為剝離中原後民對中原文化的依賴,對抓獲的第一代中原俘民采取了殺老策略。


    既生養子嗣之後,年滿五十歲後,不論男女,一概投入獸籠之中殺死,籍此對二代、三代中原後民消除中原文化的影響。換而言之,就是對曆史和文化的大清洗,以便徹底消除後民的抵抗意誌和文化傳承。


    農耕社會,文化的傳承無不來自於長者的言傳身教,金雪狄人有計劃、有組織性的消除文化傳承,即便百裏燕兩世為人,也很難相信一個農耕封建王朝,能掌握有如此滅絕人性的毀滅性政策,難以想象這股瘟疫一旦進入中原,會是何等的浩劫。


    “這些禽獸,畜生!就是誅滅九族,也難雪此奇恥大辱!”


    司空南睚眥欲裂怒不可遏,其他人等無不是怒火中燒,恨不能殺金雪狄人而後快。


    “殺了也不解恨,天下哪有這等糟蹋人的世道,難道老天爺真的就瞎了眼嗎!”蘇洪咒罵著,對於女人的慘遇,他無疑是最同情的。


    百裏燕一直保持沉默,震驚於金雪狄人斑斑劣跡的同時,他也在思考著繼續南進的意義。


    “諸位,我軍到此已獲足夠糧草,若要北還,現在還來得及。但本將想問諸位,可願為天下洗此奇恥大辱,為蒼生替天行道!”


    “願意,不殺此等惡賊,豈能平心頭隻恨!”


    白合道,其他諸人紛紛表態,司空南剛表讚同,立時又感到後悔:


    “將軍,此地距離蠻軍婆嵩城至少還有四千裏地,我軍若是繼續南下,將是置身於蠻軍腹地,毫無退路可言,將軍可要三思呀!”


    “人活一口氣,天爭一日光,中原人自己窩裏鬥可以認慫,但是對外,就得有骨氣!金雪狄人數百年來殺我人丁,掠我人口,奸我婦女,蹂躪女子,種種惡行勝諸侯國十倍百倍,此種暴行若不伏法,天理難容,本將必殺之!司空兄還有異議嗎!”


    百裏燕說的咬牙切齒,憎恨無以複加,司空南縱有一百一千條理由,當此眾怒之下,他也沒這個膽子,違逆百裏燕的意誌。


    “末將遵令便是。”


    “那好,明日起,除西森克一人之外,其餘金雪狄人盡數斬殺,一個不留。中原後民與女子,不論幾代,一起上路。給所有二代中原後民配發兵器,修整三日後繼續南下,諸將可都明白!”


    “末將等謹遵將令!”


    眾人異口同聲,心中的鬥誌在百裏燕鼓噪下,燃起熊熊烈火,其勢已不可擋。


    攻取黑鰓湖當日,鹹軍發現了金雪狄人在此修建了臨時糧倉和小型牧場,以供開銷。駐軍每年輪替一次,中原後民每三年輪替一次,並設有妓營,解決人欲。


    補給每三個月一次,卸載補給的同時,拉走藍樟木,最近一次補給已經是半個月前,糧倉尚有四月左右軍需開銷,現在僅夠三千七百多人兩月支用,但也夠了。


    此外繳獲馬匹七百餘匹,獨角馬兩百餘匹,體形之大,讓很多第一次見識此馬的鹹軍將士驚奇不已。百裏燕研究了半天,此馬頭頂卻是隻長了一根一尺左右的犄角,底部直徑十厘米左右,犄角略尖,呈現灰白色。


    看似像馬,百裏燕仔細觀察一番後得出基本判斷,這絕不是馬,而是某種類似於四不像、六不像、十不像的“不像”類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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