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掩護壕溝的聯軍原地待戰,豎起盾牌露出長槍,強攻硬弩布於陣中,任憑蠻軍迂迴切割。


    眨眼之際,迪恩所率輕騎兵已是北側列陣,蠻軍步軍手持精銳鐵盾迫近陣前,構築盾牆抵擋聯軍強弩,同時憑借複合弓強大射程,蠻軍五千強弓手率先發難。


    “弓箭手準備!”


    一陣弓弦激鳴,蠻軍弓手張弓搭箭,弓弦扣入指環之中蓄勢待發:


    “放箭!”


    一聲令下,五千支箭簇劃過天際,發出噗噗哧哧的激鳴,留下一道不可追尋的弧跡,迅速撲向聯軍北翼。


    “敵軍落箭,盾牌準備!”


    民軍首領一聲令下,數萬盾牌舉過頭頂,少時箭雨迎麵襲來,刺穿了民軍簡陋的盾牌,不等喘息,又是一陣箭矢落下,壓得民軍北翼抬不起頭。直到三箭過後,民軍強弩反擊:


    “強弩瞄準,強弓準備!”


    一陣弓弦激鳴,民軍張弓搭箭,強弩上弦瞄準。


    “放!”


    一聲令下,萬矢疾發。


    中原的強弓遠不如蠻軍強弓之遠之強,青銅的箭簇撞擊鐵盾的一刹那,瞬即扭曲變形,隻留下一個將破而未射穿的凹坑墜落地麵。隻有弩矢射穿鐵盾,刺過盾牌插入蠻軍鎧甲,僅造成了輕微傷害。


    箭矢你來我往,此時迪恩騎兵調整到位,兩萬輕騎對準民軍較窄的北翼,擺出前中後三個梯次。


    “月亮神無所畏懼的戰士們!”迪恩叫喊著豪邁口號,豎起了手中鋒利的長劍:“為了月亮神,為了陛下,為了戰死的同袍,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


    眾軍齊聲高唿,迪恩手中的長劍瞬即揮向民軍的北翼:


    “跟我殺了他們!”


    “殺!”


    萬軍齊唿,數千輕騎如脫韁的野馬,並排著密集的隊形,向民軍鬆散的北翼發起了猛攻。與此同時,兩萬裝備精良的金雪狄步軍緊隨正麵發起攻擊。


    馬蹄錚錚金鐵交錯,蠻軍攻勢猛烈,民軍北翼頑強掙紮之下,漸漸陷入被動,蘇方信看在眼裏,不禁感慨:


    “彭將軍,鹹軍戰之能大勝,乃將帥智勇兵士用命,器械精良,戰法精妙,諸事缺一不可,實屬不易!”


    “那……百裏燕所率三萬南征軍,不會隻是鹹軍之雜兵吧!”彭毅懷著某種慣性思維說道。


    “應該……還不至於。以鹹國當下之力,能養三萬精銳死士實屬不易。若是各國都能以精銳前來助戰,又何愁南蠻不滅。不過,鹹王令勁旅南征,應是為保百裏燕而來,若是趙遜南征,絕不會攜勁旅而來,此足可見鹹王對百裏燕之依仗。”


    “軍師,你說百裏燕如此了得,如今又得鹹王器重,歧、鹹不相接壤,毫無利益之弊,他今後會否迴歧國稱王?”


    “這個……恐難說。”蘇芳信不置可否道:“百裏燕隱姓埋名於鹹國,一是擔心晉人滅口,二是擔心岐王百裏律滅口,他如今大權在握,鹹國平亂之後,晉國勢力尚存鹹、歧兩國,百裏燕若要奪位,必要先穩住鹹國局勢,逐走晉國才能安心借兵複國。僅此一項,遠非五年十年所能辦到。


    若是執意奪位,鹹王受晉國脅迫之下,恐難借兵予他,即便借兵。水路有晉國封鎖,陸路更無可能,衛國絕不可能讓百裏燕迴國稱王,晉國也不會甘心喪失在歧國利益,因而他國絕不敢借道於他。


    而且如今百裏燕身世浮出水麵,日後恐怕對他極為不利,鹹王能否繼續用他,尚未可知,可謂難料啊。”


    “如此說,塞騫到頭來害了他弟子。”


    彭毅沒有心肝說道,蘇芳信確是超然於色:


    “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後事如何定數未定,要看百裏燕自己如何把握,實難料算。彭將軍,蠻軍金甲重騎已入我軍圈套,可以出擊了。”


    “是嘛!”


    彭毅抬起望遠鏡定睛一看,蠻軍金甲重騎已經殺入,掘壕民軍與護壕民軍之間三百五十步的間隙地帶,正在急速調整陣形,準備向護壕民軍發動衝擊。


    “好,來人!”


    彭毅一聲令道,護兵上前一步:


    “屬下在!”


    “傳令,吹號!”


    “諾!”


    少時,號聲驟起,激揚的號角響徹天際。賈巴尼斯渾然不覺聯軍戰號意義,急速調整騎兵,迅速殺奔護壕民軍身後。正值全速衝擊之際,數百死士掀開銅盾躍出洞穴,拉起絆馬索,殺了蠻軍重騎兵措手不及。


    “哦,見鬼,我早該知道的!”


    賈巴尼斯大驚失色,衝鋒之下赫然發現兩萬重騎深陷數百絆馬索間。


    “有絆馬索,快,幹掉那些伏兵。”


    任憑賈巴尼斯如何叫喊著,已經栽倒的金甲重騎兵數以百計,更多的繼續倒在衝鋒的途中,連人帶馬栽倒在地,折斷了脖子,壓垮了肋骨。


    見此一幕,彭毅喜出望外,又是令道:


    “哈哈,太好了!傳令,掘壕民軍壓上陣前!


    “諾!”


    高台旌旗搖擺,掘壕民軍分從西、西北、西南列陣出擊,迅速合圍羈絆於絆馬索下的金甲重騎,騎兵賴以重要的機動空間,在八萬掘壕民軍擠壓之下迅速收縮。


    “向北突圍,快!”


    賈巴尼斯下意識明白聯軍用計,是要以護壕民軍為屏障,挖壕民軍為機動兵力,引誘其從背後衝殺護壕民軍,而後以絆馬索遲滯騎兵機動,挖壕民軍擠壓騎兵的機動空間。一旦騎兵喪失了機動空間,就是鐵打銅鑄的鐵馬,也是甕中之鱉。


    金甲重騎突然向北突圍,蘇方信臉上浮起一絲失望:


    “此戰怕是不能大獲全勝。”


    彭毅點了點頭,也觀察到金甲重騎試圖向北突圍


    “嗯,蠻軍意金甲重騎圖與輕騎匯合。我軍不如趁蠻軍騎兵無暇自顧之際,調合圍的南翼民軍,迂迴至蠻軍步軍背後包夾,即便不能殲滅,也能重創。”


    “彭將軍不可!”


    蘇方信阻止道,彭毅不解:


    “軍師這是為何?”


    “民軍兵器簡陋,護壕民軍以守勢尚且隻能以多擊寡,貿然令後方民軍繞過南翼前去合圍,民軍將轉守為攻,蠻軍困獸猶鬥之下,必然垂死掙紮,徒增我軍傷亡,還請彭將軍三思。”


    “軍師所言極是,那就依軍師所言。”


    各諸侯國半數軍隊仍以青銅兵器為主,民軍清一色都是青銅兵器,多數情況下隻能通過戰場繳獲,逐步換裝金雪狄的鐵質兵器。哪能像百裏燕那般,為了殺敵不惜代價,作踐四五萬精良鐵質兵器,一兩萬上等戰馬,這種事情也就百裏燕一人幹的出來。


    當然,由於思維出發點不同,考慮的前提和結果立場截然不同。百裏燕以人的生命為最高標準,在大量殲滅敵人的前提下,寧可折損軍資和畜力,也要保存人力。


    而當下多數人的思維,依然停留在物質資源比命更重要的層麵,一匹好馬的代價往往比人命更重要,加之人口基數較為可觀,時下權貴階層更在乎物質形式的資源,而輕賤了以人形式存在的一切潛在資源。


    這就是現代人與舊權力階層的思維差異,最終導致的策略的天差地別。


    賈巴尼斯突擊的失敗,致使戰局迅速倒向民軍。民軍急速合圍未曾及時逃脫的金甲重騎兵餘部,同時調集強弩射殺遲緩暴露於馬背上的騎兵。


    迪恩迎頭遭遇強弩衝擊,傷亡數百,本能的想到賈巴尼斯沒有完成從背後的突擊任務,沒有衝垮民軍的弓弩陣。這時才是發現,賈巴尼斯的金甲重騎正狼狽的向他逃竄而來,賈巴尼斯右臂還被強弩射穿了胳膊。


    “賈巴尼斯,為什麽不攻擊他們身後!”迪恩怒不可遏的質問道,同時將帶血的長劍豎了起來。


    “他們在背後挖了地穴,設下了絆馬索,用騎兵攻擊他們的背後,根本就是個錯誤,應該用步兵!”


    “哦,該死的,他們的強弩會把我們射成篩子的!”


    話音未落,萬箭齊發,民軍的弩矢如暴風驟雨般傾瀉在騎兵頭上,剛剛合兵一處的蠻軍立時變成了移動的活靶,中箭栽倒者數以百計。


    中原兵器並非一無是處,強弩是中原所有兵器中最為各國倚重的大殺器。即便是青銅弩矢,其對蠻軍的輕重鎧甲都有無可比擬的巨大穿刺力,有效射程又強於複合弓,常年戍邊的南境民軍,大量裝備普通弩和強弩,是聯軍克敵製勝的重要兵器。


    蠻軍也裝備有弩,但始終製造不出強弩。強弩所需堅木,而且是金雪狄本土並不生長的木料,還需要特殊幹燥工藝,所需弓弦隻有中原所產的麻絲能夠勝任,弩機的製造需要精巧的工匠和熱處理工藝,三者缺其一都無法製造。


    於是蠻軍所用弩的射程、威力都遠不及中原強弩,實用性不佳,生產周期長,保質期不如強弓與鐵質兵器,難以大量裝備。


    賈巴尼斯未能從背後衝垮民軍的弩陣,蠻軍的騎兵無異於暴露在弩矢的覆蓋下成為靶子,對於陷入密集步兵近戰肉搏的騎兵而言,顯然是極為不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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