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盧皋、司空南二人率部分從東、西兩側迂迴,蠻軍方陣隨即轉入防禦,一萬強弓手東、西一分為二,瞄準迂迴衝殺的龍武、豹韜兩營。


    待到迫近至半裏地之際,一陣箭雨齊射。箭矢越上天際劃過一道弧線,迅速落向地麵覆蓋龍武、豹韜兩營必經之路。


    卻是不料箭矢刺中馬甲毫無作用,刺中鹹軍的鎖子甲也是毫發無傷,隻有零星個別紮中了大腿受傷跌落者,造成了微不足道的損失外,蠻軍一個波次齊射覆蓋,竟沒能將鹹軍騎兵擊潰。


    拋射不同於直射,當箭矢處於拋物線下行段時,弓弦所賦予箭矢的動力在重力作用下消失殆盡,隻剩下箭矢本身的慣性,在重力的作用下繼續飛行下落,其威力遠不如直線射擊來的有效。


    蠻軍的強弓近距離的威力,與中原普遍裝備的普通單兵弩相當,對鹹軍裝備的鋼製鎖子甲,在近距離具有一定的破甲效果,若沒有佩掛副甲,擊穿鎖子甲的概率極高。而今在遠距離以拋射落箭,其威力已是大打折扣。


    待到蠻軍準備第二波齊射已是來不及,龍武、豹韜兩營已是迫近三十步外,由於始料未及,蠻軍騎兵還未做好近戰,然根本不等蠻軍近戰,鹹軍戰卒不由分說,數千人掏出連射手弩便是疾風驟雨一頓狂射。


    不等蠻軍騎兵反應,中箭馬匹不計其數。而後不予糾纏,放完一陣箭矢,龍武、豹韜兩營,便是繞著順時針,圍著蠻軍步軍方針繼續放箭。蠻軍輕騎追殺在後,鹹軍且戰且退,邊退邊以冷箭殺之,兩軍混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蠻軍弓箭手作用盡喪。


    此時蘇洪、白合兩營卻是趕著數以萬計輕重戰馬,分從東、西兩翼而來,其勢浩浩蕩蕩排山倒海,萬馬奔騰如洪水猛獸席卷橫空。蠻軍軍心大怔,胡亂放了兩陣亂箭,迅疾將排頭長槍手調往兩翼。


    頃刻,萬馬洶湧而至,其勢難以招架,前排長槍手尚未就位,下刻便遭遇重甲戰馬無情衝撞,如同全倒的保齡球,在馬蹄的踐踏踢踹,反複碾壓衝撞之下,成片成片倒下,最前排的戰馬同樣傷亡慘重,少說損失上千匹最優良的戰馬。


    一波衝撞,攻勢驟然減緩,蘇洪、白合再次將馬匹往迴趕出兩百步,而後反複選擇缺口交錯衝撞,絲毫不吝惜馬匹的性命。


    此時百裏燕騎在馬上一旁觀戰,隻見蠻軍弓手依然反擊,陣位雖有淩亂,陣腳卻是依然穩固。蠻軍弓手裝備也算得上精良,比之各諸侯國弓弩手鮮有配甲,蠻軍弓手佩戴有反毛皮硬甲,以及一柄長劍用於自衛。


    他們不顧己方的傷亡,奮力張弓射殺著衝向他們的重甲戰馬,卻無力抵擋數以萬計馬匹的衝撞,如螻蟻般死在鐵蹄踐踏之下。


    “這些蠻軍為圖謀我中原腹地操練已久,如此衝殺之下,竟還能反抗而不崩潰,其戰鬥意誌之堅定,何等之頑強。”


    百裏燕歎道,不禁為即將到來的惡戰而擔心。魯誠聞訊,不解問道:


    “將軍為何如此高估蠻軍戰力?”


    “你是廣信之戰加入我軍的吧。”


    “正是,為了給雲芝贖身,才投效的將軍。”


    “那你是不知道邵平之戰細節的。邵平之戰,本將也曾以數萬戰馬為陣,衝殺黑巾賊軍長槍陣,以此重創黑巾亂軍數千人,致使其奔潰。


    而今蠻軍弓箭手尚且處於弱勢,我軍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其仍能穩住陣腳,以血肉之軀阻擋我軍戰馬衝撞,其戰鬥意誌之堅定,訓法之嚴苛,縱觀中原各國,唯鹹軍精銳與誌軍能與之一較高下。


    今眼前之頑敵,不過蠻軍普通戰旅,中我巧計之下,尚且如此頑強兇悍。想起前番蠻軍五萬輕重騎兵來襲,若非我軍用計,配有連射手弩與之周旋,恐怕實難取勝。細想起來,是何等令人汗顏。”


    魯誠沉默未語,百裏燕無疑點出了聯軍硬實力懸殊,裝備羸弱的要害。當實力不硬,再巧妙的計謀也沒有強有力的執行力,隻能徒勞民力,枉費性命堆砌勝利,眼下的窘迫局勢,顯然是聯軍的真實寫照。


    戰鬥持續至黃昏,蠻軍終究也是肉長的,抵不住馬匹的衝撞與騎兵的衝殺,在傷亡了數千人後,迅速向北敗退,約一支五千人的長槍陣,於半個時辰前,離開土寨向南接近,試圖接應潰敗中的蠻軍。


    蘇洪、白合繼續驅趕著馬匹在後追殺,直到遭遇蠻軍五千長槍陣,方才收兵撤迴。此時盧皋、司空南兩軍已將蠻軍輕騎逼退,戰事至此,鹹軍大獲全勝,卻是勝的極為僥幸。


    “蘇洪,還剩多少空馬。”


    “站著的還有七千多匹,少說損失了五千多匹絕好的戰馬,比之邵平一戰,咱們今日真是損失太大了!”


    蘇洪無不惋惜說道,百裏燕不以為然:


    “死馬總是強過死自己兄弟,馬沒了還能再有,弟兄們沒了,你上哪兒去弄!”


    “將軍教訓的是。”


    “去,趁機天色還沒黑,把死難、受傷的弟兄找迴來。讓白合收集蠻軍的兵器和弓箭,當心沒死透的蠻軍,別栽了!”


    “那耳朵割不割了?”


    “暫時不割了,優先處理傷員和兵器,等明天凍透了再割也一樣。”


    割耳是時下確認戰果,記錄戰功的的憑證和依據,比頭顱更方便,缺點是耳朵別人也能有,帶有各國發髻的頭顱確是唯一的憑證,因此中原諸侯國以砍頭記戰功。


    南境以割左耳為憑證,尤其是金雪狄的耳朵,為金色皮膚,耳廓比中原人更厚,帶有一層細微的白色汗毛,容易識別,不易殺良冒功,因而以左耳為準。


    至於為何不是右耳,因為當下中原以右象征權貴,而左象征貧賤,但凡待客,右側是上賓,左側略次之。朝中右相是實權相,軍中左右都統、左右都尉、左右都督,右職往往是權貴和親信出任,左職是庶民和普通晉升武官任職,因而以割左耳為準,隱有對金雪狄的蔑視。


    夜色落幕,各營陸續歸營,司空南腿上中了一槍,擦著動脈,險些喪命。


    “傷口給你縫好了,需要靜養,暫時就別動了。”


    “多謝將軍。”


    “沒什麽謝不謝,活著比什麽都好。晚上記得用羊皮裹緊了,以免凍傷。”


    收起縫合針,摸上酒精和止血粉,最後打上繃帶,血算是止住了。相比司空南,其他人就不那麽幸運了。


    下午一戰,鹹軍又減員四百多人,陣亡的有一百多。蠻軍傷亡目測有五六千人,可能還不止,而戰馬也壯烈犧牲了四五千匹,幾乎是一命換一命,倘若是用人衝殺,傷亡可能會更大。


    入夜後,營地重新加固了營地東、西兩側的拒馬刺,同時在南側用下午度繳獲的長槍、馬槊、長劍、箭矢豎起拒馬刺,用馬堵住了缺口,並在營地外圍增設了絆馬索。蠻軍下午吃了大虧,晚上夜襲,必然又是恐狼開路,騎兵在後,步軍協同,極有必要加強防。


    “蠻軍今日吃了大虧,夜間多半要來襲營,各營加強戒備,都擠擠睡一起,不要落單了。魯誠,立即把所有斥候都收迴來,今夜不用再盯了。”


    “將軍,蠻軍騎兵大營距我軍營地可就幾十裏地,萬一當麵之敵向蠻軍騎兵報信怎辦。”


    “讓他們去報,明州方向的援軍今日未到,明日,至多後天就該現身了。蠻軍若是知道我軍釘在此地,隻有兩種可能。其一,是他們可能誤判計劃已被我大軍所知,其二,我軍是平雙山流竄殘部。若是第一種情況,他們多半會撤,撤往霄池城與其主力會師,再謀求決戰。


    若是第二種情況,其吃了大虧,定會是猜到是我軍在平雙山三次伏擊了他們,勢必要來報複。


    時間上算起來,從土塞前往蠻軍騎兵大營,一個往返得有小百裏地,他們的馬沒咱們馬匹的耐力,接到消息怎麽也得是後半夜,待到敵營厘清關係,做出決斷發兵來攻,怎麽也該天亮了。故而明天晨昏,我軍即刻北上。”


    “那土塞的蠻軍殺出來怎辦?”盧皋道。


    “咱不讓他們出來。”百裏燕把握十足說道。


    “這不能吧,蠻軍能聽咱的?”盧皋懷疑道。


    “當然不能,但如果今夜他們前來襲營,敗退而歸的話,咱們碾在後頭,他們能知道咱們是追殺還是敗逃。”


    “這道也是。咱佯追,實則暗逃,他們還以為咱們的援兵從南邊繞了過來,把他們給擊潰了,準備攻打土塞。如此一來,他們的潰兵往迴逃,土塞斷然不敢開門。”


    “正是這個道理,故而今夜各營吃飽喝足抓緊時間歇息,下半夜就該有事可幹了。”


    夜間情況複雜,一旦出現潰軍,敵兵又追殺在後,情況不明之下,守城一方斷然不敢輕易開門,鹹軍此時撤退北上,無疑是最為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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