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在掣馳逗留兩日,百裏燕(既百裏燕)留下五人持他令函,等待司空南大軍,隨後在禦客向導帶路下,雇人驅趕著牛群羊群一路前往月城。


    千嶽山中原聯軍所占宜居土地所建城池、要塞共計六十一座,如掣馳城一般的主城有六座,禦客占了三座,宋、徐、衛三國各占主城一座。自開戰至今,六十一座城池要塞丟失五座,皆因後勤困難而主動放棄。


    沿途前往月城之風景頗為壯麗,雪山峽穀連綿不絕,草原千裏無垠。據禦客向導說起,千嶽山以西的橫亙山脈,與以東的麓翼山脈,如同兩個張開的臂膀,將整片大陸南北一分為二。


    橫亙山脈向西延綿一萬八千裏直抵波棱海,就如橫倒在版圖上的難以逾越的屋脊,阻斷了衛國南下翻越橫亙山脈擴張版圖的去路,因此自古以來從無人知曉橫亙山、麓翼山以南的真實麵目。


    四十餘人每人三匹戰馬長途跋涉快速行徑,日均行徑還不到兩百裏,比之此前中原一人兩匹戰馬輪流交替,奔襲一日兩百五十裏不覺累,高原行軍艱難的太多,走的太快,極易疲勞生病。


    抵達月城已是十四天後,中途經茲城與伯郞兩地時走的太急,人困馬乏又是耽擱了三日。


    月城因天南關所在的天南山東西走向呈半月狀,所形成的中海拔平原而得名。


    進入月城之際,天色尚早,在禦客向導引路下,一行人等來到禦客前衛大營軍政治所軍機司。


    軍機司此刻一片嘈雜,來自各諸侯國的將領七嘴八舌的議論紛紛,一個禦客匆忙進入,向禦帥曹馳正行了一禮稟報說:


    “啟稟禦帥,鹹國正南征大將軍魏賢到。”


    話音剛落,帳下一片議論:


    “魏賢,就那鹹國新晉的上大夫?”


    “傳言此人今年隻有二十三四歲,當年曾敗韓合於尹秧城下。”


    “前兩年正是此子將黑巾賊擋在陔陵之外,極為了得。北海郡一戰輕兵直襲七百裏,日行百裏而奪兩城。”


    眾人議論紛紛,禦帥曹馳正頗顯的平靜,他此刻想的不是靠一人一將能改變局麵。定了定神,曹馳正麵無表情說道:


    “有請。”


    “諾!”


    少時,百裏燕入內,乍入眾人視線,都是頗為吃驚。曹馳正將目光從沙盤移向百裏燕,也是吃了一驚。隻見百裏燕身披奇特甲胄,腰纏不明口袋,肩背一個袋子,與列國軍隊格格不入。


    百裏燕此時左右迅速掃了一眼,左右兩側座無虛席,但製服著裝卻是涇渭分明,各諸侯國將領都旗幟鮮明的自成一派。


    大堂中央擺著一副沙盤模型,一個年近五旬發略顯花白,身披細鱗鎧,身材不高,卻很精神抖擻的男子正目光炯炯的上下打量著他。幾乎不用懷疑,此人正是禦帥曹馳正。


    沉寂片刻,曹馳正發問道:


    “閣下是鹹國上大夫魏賢?”


    “正是,此乃歸速令與魏某牙牌,請禦帥過目。”


    “免了,想來天下也無人敢於在眾位將軍麵前欺世盜名。”


    曹馳正命人收迴歸速令,隨即又道:


    “魏將軍此來一路幸苦,來人,看座。”


    “謝禦帥。”


    禦客取來馬紮放於沙盤右側,百裏燕走進上前,猛是發現是那禽獸王彥飛正虎視眈眈盯著他:


    “魏賢,魏將軍!”王彥飛冷言道,已經認不出當年被他劫持到晉國的那個歧國二世子。


    百裏遠心起怒火,當此大庭廣眾之下卻也隻能強壓著:


    “閣下是王彥飛!”


    “哼哼,正是本大將軍。”


    百裏燕最後一次見王彥飛,已經是十七年前,那時的百裏燕還是當世的百裏燕,對王彥飛印象模糊。但晉軍當中能算得上名將的,王彥飛算是一號人。


    此前掣馳城中已是從蒲太極處得知晉國、誌國、宋國、衛國、徐國將領已經趕到,晉國帶頭的正是王彥飛,因此不用懷疑,晉將之中,除韓合外,王彥飛年紀最大,今年怎麽也該五十五出頭了。


    強壓著心火徑自坐下,此時禦客遞來一份軍情,這頗讓百裏燕詫異。軍情詳細記載了過去一月的局勢變化,最新的消息是昨日剛到。


    情勢要比此前得到的消息更為嚴峻,天南關的門戶天樞城十五天前就已經失守,敵軍昨日就已抵達天南關以南兩百裏,兵力三十萬,隻多不少。算上斥候從天南關以南返迴月城的路程造成的時間延遲,金雪狄騎兵先鋒最晚明天就能抵達天南關外。


    天南關作為北犯必經之路,向西六百裏是衛國的徐途城,向東六百五十裏是宋國城池篤暉城,互為臂膀難以繞行攻取,中原聯軍以天南關為屏障,向東向西運兵自如,因此要想北上,必先攻破天南關,截斷月城中樞。


    參詳之際,曹馳正頒布了兩道命令,第一道是下令衛國主城霄池、宋國主城業綏加緊備戰,以防天南關失守,月城被圍。如果天南關、月城、徐途、篤暉四地是外圍防線失守後第一道防線,身處中線的主城霄池、業綏就是第二道防線的核心。


    第二道命令是給天南關守將,嚴令堅守不出。這道命令看似簡單,但要做到很不容易。


    不同於中原諸侯之間廝殺,南蠻金雪狄對鬥將情有獨鍾。


    兩軍交戰,鬥將純粹是吃飽了撐著自找沒趣,中原諸侯國幾乎鮮有臨陣要求鬥將的記載。唯有金雪狄人,每次都要陣前挑戰,一挑就是三兩天。如不應戰,金雪狄便會使出各種羞辱手段,迫使聯軍接受挑戰。


    最下流的莫過於將赤身裸體的女人砍去腦袋,然後將火把插入女屍下體,將褲襠對準了聯軍。甚至是抓了中原女子,當著聯軍的麵剖腹,總而言之,在中原人的眼裏,金雪狄壓根就不算是人。


    正值百裏燕沉思之際,曹馳正突然問道:


    “魏賢將軍對眼下局勢可有見解?”


    百裏燕交還情報,起身抬手略施了一禮說:


    “見解不敢當,不過魏某冒昧向禦帥問一事,不知我軍兵力如何?”


    “我禦客現有兵力三十五萬,宋軍二十萬,徐軍五萬,衛軍十萬,在座諸位將軍尚有隨行兵馬合計十萬,魏將軍此來率軍三萬,眼下我軍兵力八十四萬,南蠻金雪狄據報八十萬,我軍在月城、天南關一線屯兵二十萬,徐途城十五萬,篤暉十五萬。”


    “魏某是初來乍到,此前不曾與金雪狄交戰,也不知金雪狄戰力深淺。按說我軍如此配置,金雪狄應不足以攻破我軍防線,但眼下我軍如此被動,敢問禦帥,我軍戰法與金雪狄戰法究竟有何不同之處。”


    “魏將軍真是說的大實話呀,嗬哈哈……”王彥飛冷嘲熱諷道,諸將隨之起哄。


    曹馳正不動聲色,沒有理會眾人哄笑,他說:


    “魏將軍不曾見過南蠻吧。”


    “此前隻從典籍中見過記載,金雪狄金膚白發灰瞳利齒,除此之外,其與我中原人雙目雙耳一鼻一嘴,雙臂兩腿並無任何差異。此外金雪狄所用兵刃確實厲害,此事魏某有所耳聞,但我軍也不至於如此不堪一擊吧。”


    “看來魏將軍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魏將軍可知金雪狄有戰獠、猛狼、齒虎、獨角馬、飛鷹獸五大兇獸助戰!”


    “略知一二,據說那獨角馬頭上長有犄角,比之高頭大馬還要高出三尺許,體形更加健碩,奔馳如電,可載十五六石貨物而不累。金雪狄便是依仗此等馬匹轉運大量補給,而遠勝我軍後勤的關鍵。”


    獨角馬似乎是一種獨角獸,但是體形卻是普通高頭大馬的兩倍還多,載重達到了十五石,相當於永興城研發的新式四輪輜重車的運輸量,是兩個健壯戰卒一年所需所有口糧和肉食的全部總量,必要時甚至可以殺馬取肉,繼續作為口糧,提供食物來源。


    對當下青銅農耕時代的中原文明而言,幾乎是難以置信的運載量,一個戰士隻要配屬如此一匹獨角馬,一年之中可以不停的行軍,而無需二次補給。


    因此金雪狄人保障百萬大軍所需要的民夫與大軍數量相當,而中原保障百萬大軍的基本吃喝拉撒,機動半徑兩千裏內,需要至少四百萬民夫接力,距離每增加一千裏,增加民夫一百萬人,保障千嶽山的後勤,至少需要動員一千五百萬民夫接力運輸,而其中六成的口糧被消耗在路上。


    即便內陸有漕運,但內陸大河無法進入高原,充其量隻能節省內陸轉運的人力。


    而金雪狄人因為甩掉了後勤的人力包袱和壓力,其能騰出更多人力用於戰爭,並且還是超強烈度的打持久戰,一打就是五六年甚至七八年,於是獨角馬的後勤運力,就成了中原聯軍的噩夢,然在百裏燕眼中,這種牲口簡直是開了掛的補丁,對青銅農耕文明簡直是災難。


    數百年間聯軍多次繳獲此種獨角馬,但都是公馬,且無法與中原的普通母馬交配產崽,故而中原各國始終無法自產獨角馬。


    而戰獠更是一中身高兩丈半的某種大象,從典籍中可知,此種戰獠有根部直徑三十厘米的象牙,有長鼻,全身長滿長毛,與其說是大象,不如說是猛獁象,或者說就是猛獁。戰時剃去長毛披掛鐵甲上陣攻殺,可謂異常兇悍


    而見鬼的卻是中原地帶根本沒有大象,即便是熱帶亞熱帶的鹹國、長孫國,也沒有大象。


    而僅此兩種動物資源,為金雪狄提供了巨大的戰略優勢。


    【注】農耕時期下的戰爭,戰爭廝殺與城池爭奪是血腥戰爭的表象,影響戰爭的勝敗,仍在於後勤與國家體製和官僚機構,將帥、戰卒的素質隻是其一。


    誰能提供更高效的後勤,誰能從後勤騰挪更多的人力,誰就能將更多人力,投入戰爭生產和戰爭行為。因此農耕時期的戰爭,打的更多是後勤、人力、國力和國家體製。因此孫子兵法中,內政篇占了六成以上,計略和作戰用計隻占三成多。可見後勤與內政,要比用兵本身更為重要。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帝國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督金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督金衛並收藏帝國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