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通、聖焱二天王從永興河畔撤兵後當天,鹹軍按兵不動,直到第二天黃昏,鹹軍突然全線向東退卻,而不是向西過河,同時梁軍撤往陔陵,隻在永興城、烏坪、瑞田寨的鹹軍按兵不動,這無疑讓天王神通萬分不能理解。


    “神通,鹹軍全線東退,其中會否有詐?”聖焱問道


    “詐是必然有之,但此詐未免匪夷所思,鹹軍倘若全線東退北上,那永興河豈不形同虛設?”


    “那幹脆,我等率軍即刻殺迴河邊,奪了永興城。”


    “不可,鹹軍若是北上馳援,定是調主力一部人馬秘密而動,絕不會全線退縮。我軍若貿然殺過永興河,其若突然殺出,豈不將我軍趕下河去。”


    “那怎辦!西郡眼看落入鹹軍手中,趙遜若是大舉北上,雷霆大軍豈能招架。”


    “不,西郡即便落入鹹軍手中,也已在我大軍合圍之內,暫不足為慮。若是讓鹹軍北上,才是大忌。速調騎兵返迴西岸,我主力駐紮於此按兵不動,看他趙遜作何打算。”


    “如此不是白白耽誤時日,錯失戰機嗎。”


    “那是你知,還是我知鹹軍有無在東岸設伏。”


    “這……那為何不分兵先去將添城鹹軍圍了再說。”


    “若是鹹軍大軍突然過河,你我分兵兩地,豈能力敵鹹軍二十五萬人馬。”


    神通擔心鹹軍極可能是精銳龜縮迴了永興、陔陵兩城,調主全線北上,也可能是佯裝東退,引誘他反殺迴馬槍。如果是前者,此時殺迴去正當時,如果是後者,這個時候殺迴那就是自投羅網。


    此前神通料到鹹軍要去北上馳援北海郡,但怎麽也該是抽調部分人馬秘密行事,卻不曾想到鹹軍如此大張旗鼓全線讓出永興河防線。


    於是神通派沈暮馳率雜騎兩萬迅速返迴河邊,大軍就地駐紮按兵不動,以試探鹹軍動靜。待到雜騎出現在西岸不久,大約過去大半日時間,全線東退的鹹軍突然而至。


    “報,報二位天王,沈暮馳將軍來報,昨日上午抵達河邊未發現鹹軍跡象,直到下午,鹹軍突然現身,其勢甚大。”


    來人口舌飛快說道,聖焱這時倒抽一口涼氣:


    “果真是鹹軍詐計,還是兄台料事如神呐,要是就此殺迴岸邊,我軍至少損失三成人馬。”


    “豈止是三成,是兇多吉少。鹹軍伏於暗處,而我步軍需兩日方能抵達,立足未穩貿然渡河,鹹軍若是在瑞田寨以南埋伏一支人馬,自南向北殺來,我軍豈不大敗。”


    神通這時又問來人:


    “可知鹹軍多少人馬!”


    “據細作內應來報,至少二十五六萬人馬!”


    “那梁軍呢,梁軍在何處?”


    “已經返迴陔陵,並且入城。”


    “入城了!”


    神通心生疑竇,若有所思片刻,胸口猛是一跳:


    “糟了,咱們中計了!”


    聖焱聞訊忙問


    “此話怎說!”


    “雷霆所派追擊添城鹹軍人馬此時早已抵達添城。”


    “那又如何,如此豈不更好”


    “糧草,是糧草呀!”神通心急如焚,隨即又說:“雷霆所遣人馬星夜追擊,所帶糧草必然不足,倘若西郡被占,他們糧草從何而來!”


    “眼下正值稻熟之際,豈不方便我等取糧。”


    “哪裏有如此便利之事,倘若是從廣信追出一支騎兵尾隨在後,待雷霆所遣人馬糧絕割稻之際突然殺出,豈不大敗呀!”


    “雷霆即便不能攔住廣信騎兵,又怎能不知此事,尾隨派出援兵前後夾擊,廣信騎兵何愁不被殲滅。”


    “哪能這般容易,雷霆大軍腹背受製於鹹軍、晉軍,斷然不敢太過分兵去追,故而斷然不會在發現廣信騎兵之後,再次分兵,如此豈不被晉軍所趁。


    其此前來信告知你我鹹軍出兵添城,便是知道我等必從永興河退兵。由永興河前往添城,急行軍不過七八日腳程,你我若及時撤兵,應能在其所遣人馬斷糧之前趕到添城匯合。


    而現在已是耽誤了三日,雷霆所遣人馬怕是兩天後就要斷糧,而你我距離添城還有五日路程,哪裏來得及。”


    “即便如此,雷霆斷然不能派出十數萬人追擊數千鹹軍,就算敗了,至多也就是兩三萬人,如何能影響大局。”


    “此乃鹹軍之欲取欲還之計呀。十萬梁軍緣何要退入陔陵之中,還不障眼之法,我敢料定,沈暮馳所見永興河邊二十五萬鹹軍,其中定是有十萬梁軍易服喬裝。其餘十萬鹹軍此時定是換上了梁軍甲械,騎馬北上馳援合城,此時恐怕是已經過了肇城!”


    “嘶……”聖焱聞訊脊背一涼:“我軍此時殺過永興河,梁軍豈能替鹹軍死戰!”


    “梁軍是不會替鹹軍死戰,但安泰侯姬通乃是利益小人,三月前給鹹王以利驅使讓十萬梁軍開荒耕作,梁軍此時易服,又豈能是無本的買賣!”


    “嗨!我早說此乃白白耽誤時日,你非要試探鹹軍深淺,這下反倒被動。”


    “後悔已是來不及,你我此時速速分兵,你率主力駐紮於此,鹹軍若是過河,必經此地,斷然別想通過。我速領五萬人馬北上西郡,撲滅鹹軍收攏殘部,以穩大局。”


    所謂“欲取欲還”是時下一種較為獨特的軍事思想,與孫子兵法的“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能而示之不能,不能而示之能。”頗為相似。


    總而言之一句話,將所有敵人已經知道和掌握的信息,偽裝成另一種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模糊信息。


    既真相的內容,遠比所看到的複雜表象更為簡單,是你知道我知道,大家都知道的結果,但是卻要偽裝成讓你看不清楚的新信息,想要知道這些新信息的內容,就必須投入以諸如時間、人力等資源解開真相。


    而發現真相僅僅是已經知道的結果,這個過程就類似於將對方已經取得的信息,再次明白無誤的告訴對方一次,故而名曰“欲取欲還”。


    但實際情況下,對手既沒有因為既有的信息得到好處,也沒有因為解開信息的過程中得到好處,反而失去了寶貴的軍事資源,諸如時間,人力調動的體力,消耗的軍事物資等等,給其他人爭取了戰略主動權。


    因此“欲取欲還”,最終的奧義是對手想得到的東西,最終是得到了,卻失去了更多。


    叛將黃濮、關瀆二人率軍圍困添城,神通若是馬不停蹄撤兵來救,二人糧草大抵能堅持到神通從永興河趕到,眼下卻浪費了三天時間,這就意味著黃濮、關瀆二將不能支撐到神通趕到。


    於是在添城被圍後的第四天,神通抵達添城的三天前,二將營中僅剩一日糧草,遂令各營派遣兵士割稻,後被宋平所率六千騎兵殺得人仰馬翻。


    與此同時趙遜遣大都督何猛、關普、肖晨、司空南,率軍十萬,用十萬馬匹、驢子,將十萬步軍強運至合城,趕在神通抵達添城前一日,強攻合城以北叛軍營壘,猛攻兩日破之。


    消息於當夜傳到鼎煬城外雷霆大營,雷霆聞訊大驚失色:


    “汝再說一遍!”


    “十萬鹹軍披戴梁軍甲械,於前日突然殺到營寨,根本不計傷亡,猛攻兩日,破我大營,秦、俞等將軍損失慘重,敗退途中又遭鹹軍尾隨,險些全軍覆沒呀。此時正在退往鼎煬途中,還望天王速速接應。”


    雷霆眼前幾乎拉黑,氣急之下一個踉蹌險些栽倒,索性被秦翰一手扶住:


    “天王,鹹軍突然北上,定是永興河情勢巨變,當速思退兵之策呀!”


    “退兵!眼看北海郡就要斷糧,此時退兵,數月之功豈不付諸東流。”拒絕秦翰退兵提議,雷霆將其推開一邊令道:“來人,傳令郭士騰,速點兩萬人馬前去接應秦、俞諸將。”


    “諾!”


    秦翰隻覺得雷霆喪失了理智,壯膽說道:


    “天王,形勢巨變,我軍在北海已無優勢可言,此時若不退兵,便要陷入腹背受敵。”


    “秦財東都知道腹背受敵,本天王豈能不知。”雷霆咆哮著。


    “那天王的意思是……”


    “鹹軍北上,鼎煬城守軍豈能知曉。”


    “嘶……天王莫非是想……”


    “不錯,天色一黑,掩人耳目瞞過鼎煬守軍,即刻上路。”


    “這萬一廣信軍從背後出兵,突襲我軍大營,我軍豈不陷入絕境。”


    “誰說本天王要去突襲鹹軍。鹹軍一連攻殺合城我軍營塞兩日,已是精疲力竭。我軍此時去攻他,非但鹹軍騎馬南撤,將我軍拖入疲憊之中,廣信必從背後來攻我鼎煬城外大營。


    本天王反其道而行之,趁攻打合城營塞鹹軍疲憊之際,佯裝前去攻殺,實則將廣信守軍誘出,前去劫殺前來劫營的廣信兵馬,掃除後顧之憂,再與鹹軍做較量。”


    “這,羅鬆亭可不是等閑之輩,倘若料到天王所想,定是早與馳援鹹軍暗中通信,屆時也反其道而行之,鹹軍不顧傷亡直取我鼎煬城外大營,城內鹹軍到時再殺出來,這可是大敗呀。”


    “嗬哈哈……”


    雷霆一陣狂笑,令秦翰著實吃驚:


    “天王何故發笑啊!”


    “本天王笑你秦財東蠢!”


    秦翰臉色一黑難看到底,癟著嘴什麽都沒說。雷霆這時又道:


    “合城至鼎煬步軍要走三天,騎馬要兩日,鼎煬到廣信步行隻需兩日,鹹軍剛剛攻下合城北塞,倘若不顧疲憊之師,強襲我大營,定是要騎馬而來,本天王為何不可在他必經之路半路設伏絆他戰馬,層層阻擊拖延兩日。


    鹹軍若與廣信聯手,廣信軍此刻必然已經在路上,本天王此時率軍而去,明日便能遭遇,將其殲滅後再度迴到此處,他鹹軍能奈我何。”


    “這……”秦翰無話可說,因為理論上是行得通的。


    鹹軍以兩倍十萬兵力,不惜代價攻打合城以北的五萬黑巾軍營塞,傷亡同樣慘重,短期內能夠投入作戰的兵力不會超過六七萬。鼎煬城外黑巾軍隻要比鹹軍多兩天時間,理論上收拾完了前來偷襲的廣信軍,再迴到鼎煬城外大營,不計晉軍和鹹軍的馬匹,黑巾軍與鹹軍在北海郡的賬麵兵力依然勢均力敵。


    相反,西郡危機平息之後,神通、聖焱再度率軍返迴永興河,被動的反而是鹹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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