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百裏燕(既魏賢)明明底氣很足的樣子,全然不像是裝出來的。


    “莫非魏將軍有糧?”


    百裏燕嘴角一揚:


    “嗬嗬,沒有!”


    羅鬆亭、陳韻風、薑乾三人目光交錯,充滿了絕對不相信的意味。換做是兩年前,薑乾肯定不信。但現在,百裏燕說什麽,他們都要小心三分。百裏燕張嘴就要兩萬人,卻說手中沒糧,就是打死薑乾也不信。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咳聲,薑閔悄然而至,眾人立身而起,不約而同行了一禮,嘴裏叫什麽的都有,叫主公的是羅鬆亭、陳韻風、王九等人,叫父親的是薑乾、薑蓉,稱唿薑公的,自然是百裏燕。


    “諸位免禮。”


    “謝主公……”


    禮畢,薑閔拖著沉重的步子,掠過百裏燕之際突然停下腳步看著他:


    “魏賢,賊兵將至,你可有禦敵之計。”


    “稟薑公,方才聞聽羅先生消息,城內兵丁已驟然達到九萬之眾,魏某以為,叛軍恐怕是另有所圖。”


    “哦,何以見得?”


    “秦翰對廣信了如指掌,我軍聚眾九萬,其中三萬多人都是就近沙場的老卒,五萬餘人或是新丁,或是戰力羸弱的郡兵,但不論在怎樣,我軍數量之眾,叛軍一定能夠料到。


    照此推算,叛軍二十萬定要全部主力撲向廣信,才有可能攻下廣信。現在隻來十萬人,攻打我軍九萬人,即便我軍戰力堪憂,但十萬人絕無攻破廣信之可能。


    故而魏某以為,叛軍定是在等我軍糧草告罄,但廣信糧草尚能供七十餘萬人支用半年之久,叛軍若是隻以十萬人圍城,我軍倘若在三月內練一兩萬精兵,配合鼎煬葉大都督三萬騎兵出城一戰,十萬叛軍哪可能是我軍對手。”


    “哦,那魏將軍以為,叛軍是作何打算?”


    “魏某以為,叛軍怕是要拿蒲城做誘餌,引晉軍涉海攻打蒲城,而此前葉大都督放棄蒲城,也是魏某之建議,引誘晉軍攪入北海戰事。


    現在來看,叛軍也有意引晉軍卷入北海戰事,但動機尚且不明。現在又以十萬人圍困我九萬人,豈不是兒戲。”


    攻城戰,攻守雙方交換比都在一比二以上甚至更高,因此進攻的一方的兵力,至少要兩倍於守軍才能攻城,三倍以上兵力才叫穩妥。


    名義上廣信征募了四萬多人,有老卒三萬餘人,郡兵、降兵、輜工營萬餘人,實際的戰力充其量僅相當於四五萬有經驗的老卒,叛軍以十萬人攻城,勝率不大。


    而且是圍攻七十萬人口的重鎮,潛在的有生力量至少還有十幾萬人,就是拚消耗,叛軍也拚不過廣信,最多廣信多死點人而已,絕無攻克廣信的可能。更何況坐鎮廣信的將領都不是等閑之輩,更沒有強攻的道理。


    叛軍現在非但來了,而且隻有十萬,除非是圍而不攻,等著廣信糧草耗盡。但廣信北麵臨海,且不說能從海上獲得補給,廣信糧草尚能支撐半年以上,而且三個月裏城內再練兩萬兵絕非難事,這顯然是說不通的。


    這時羅鬆亭說道:


    “魏將軍所言,昨夜羅某已向主公稟明詳情,有一事不知魏將軍可否注意到。”


    “何事?”


    “既然叛軍隻十萬兵馬來攻,不足以短時內攻克廣信,那就隻可能圍城。而圍城非但不能困死廣信,還可能適得其反,令廣信獲得喘息之機。魏將軍可曾考慮過,叛軍會去攻打雷城。”


    “攻打雷城?嘶……願聞其詳,請羅先生賜教。”


    “賜教不敢當,叛軍僅以十萬人攻廣信確實是兒戲,但是圍困廣信還是綽綽有餘的。叛軍隻要將廣信圍個水泄不通,不讓消息進入,而後暗中從城外抽調兵馬去圍蒲城的晉軍,會是什麽結果。”


    “羅先生是說,駐紮雷城的晉軍會全力馳援攻占蒲城的晉軍,如此一來,雷城就成了空城。”


    “正是,雷城晉軍主力馳援蒲城,隻能坐船涉海,絕無可能從關淩渡口過河。而這個時候叛軍一支奇兵前去襲雷城。雷城糧草軍需可供十五萬晉軍一年之用,一旦晉軍丟了雷城,那晉軍的吃喝從何而來。”


    “嘶……”百裏燕一驚:“果然陰毒啊,蒲城的晉軍若被叛軍圍困,我軍若去救,有心無力且無任何好處不說,反還有可能被叛軍所趁,設伏於城外或是半路。若是不救,雷城晉軍會傾巢出動,中了調虎離山之計。”


    “正是,而且晉軍覬覦我蒲城、廣信已久,此番定是要趁叛軍攻占蒲城之際,一舉奪下蒲城並移防重兵,至少六七萬人馬。此時叛軍若是反咬一口,晉軍豈能想到叛軍會突然重兵反攻。”


    “嗯,有道理。晉軍素來貪婪,隻要有利可圖,其定會甘冒風險火中取栗,說起來,還是出兵為我鹹國解圍,真是害人又害己。”


    “如今羅某有一計,不知魏將軍意下如何。”


    “哦,願聞其詳。”


    羅鬆亭很少當外人的麵說破心計,這還是百裏燕第一次從羅鬆亭口中聽到其真實想法。


    根據羅鬆亭判斷,黑巾軍此計一是為引誘晉軍,調虎離山,攻取晉軍占領的雷城,以就近獲晉軍的取糧草補給,供應其叛軍長期在北海郡作戰。其二是讓晉軍的嘴,吃垮整個北海郡,拖垮鹹國的物資供應。


    鹹國現在是糧草奇缺,僅北海郡一地缺口便達兩百萬石以上,明年春季之前若得不到緩解,春季勢必爆發大規模糧荒。


    其三,十幾萬晉軍丟了老巢,勢必要有地方駐軍,並供應糧草,如此加劇了晉軍和鹹軍的內部矛盾。而廣信屬地有七十萬人口,陸續已經撤入城中避戰,加之返迴增援的兵馬,有七十三四萬,糧食消耗極具增加,廣信肯定不能讓晉軍進城白吃白喝。


    如此一來,就近短時內能養活晉軍的城池隻有鼎煬。但鼎煬有個致命問題,鼎煬隻有三十萬人口,受今年絕產之害,其糧草儲備遠不如廣信,僅能支撐到今年冬天。


    現在葉信的三萬騎兵進駐鼎煬,張佑的北海勤王軍進駐鼎煬,憑空多出來近四萬張嘴,要是晉軍十幾萬人移防至鼎煬,非但鼎煬要被晉軍占了,而且多出來的十幾萬張嘴,將在兩個月內吃光鼎煬所有糧草。


    軍人的飯量是普通百姓的一倍半甚至兩倍,十幾萬晉軍能吃二十幾萬老百姓的飯,這要是十幾萬晉軍的嘴吊在鼎煬的奶瓶上,兩月之內必然糧盡,屆時叛軍再將鼎煬城合圍,幾十萬人豈不活活餓死。


    “不對吧,晉軍若是移防鼎煬,鼎煬少說也有近四十五萬人,二十餘萬兵丁,叛軍能用二十萬人去圍鼎煬?況且說廣信也不能見死不救呀。”百裏燕道。


    “是如此,但魏將軍別忘了,雷城若是失守,不僅僅是晉軍糧草問題,而是楔入鹹國和長孫國之間的利刃被拔除,叛軍可毫無顧忌的將鹹西、桑北、桑南三郡的守城雜軍調來圍城,甚至從永興河再抽數萬兵馬,屆時三十萬人圍城,圍而不攻,餓也能餓死。屆時圍困鼎煬的叛軍少說三十萬之眾,我軍為之奈何。”


    “那羅先生的意思呢?”


    “攻他!”羅鬆亭果斷道。


    “攻他,怎麽個攻法?”


    “叛軍若圍廣信,我軍便出城攻他。”


    “也就是說,用廣信,拖住城外的十萬叛軍人。”


    “正是。但不是現在,而是在叛軍讓出蒲城之後,攻他。不令其有抽兵之喘息。如此一來,圍困蒲城的叛軍隻有十萬,晉軍便不會從雷城傾巢而出。而我軍在鼎煬的三萬騎兵乘勢攻其背後,殺他個人仰馬翻。”


    “嘶……此計將以廣信軍力為犧牲,成全晉軍,廣信能得什麽好處呢?”


    “嗬嗬……”


    羅鬆亭笑而不答,這時陳韻風說道:


    “我軍可做慢攻,讓晉軍和叛軍耗著。”


    “可晉軍若攻蒲城,隨行糧草必然不多,叛軍長時圍困蒲城,晉軍怕是守不住吧。”


    這時羅鬆亭接過話茬說道:


    “魏將軍所慮極是,關鍵就在晉軍糧草上。待晉軍攻下蒲城時,我軍從北門坐船出海,以勞軍之名,給晉軍運去五萬石糧草,可供他七八萬人馬堅守一兩月有餘。”


    按羅鬆亭的意思,既要讓晉軍能守住蒲城,但是又不能讓晉軍太輕鬆,得給他一些壓力,然後讓雷城的晉軍出動部分兵馬,在鹹軍騎兵的配合下前去解圍,而且鹹軍出兵是出工不出力,讓晉軍和叛軍卯上死磕。


    同時為減輕救援蒲城援軍的壓力,廣信這邊主動出擊攻打圍困廣信的叛軍,動靜既不能太小,太小了吊不住叛軍,太大了傷亡太大,不劃算。


    隻要被圍在蒲城的叛軍堅持個一個月,晉軍和叛軍死磕之後,這時的戰局就變成十萬叛軍在蒲城和晉軍拉鋸不能脫身,同時圍攻廣信的十萬叛軍被廣信軍拖住,無法在第一時間抽身匯合叛軍主力,聚兵圍蒲城。


    這樣一來,叛軍的二十萬兵馬,實際上就被一分為二,別說抽兵奇襲雷城,能脫身就不錯了。


    這樣也就避免了晉軍占了蒲城,坐視叛軍攻打廣信而見死不救,而晉軍被圍,鹹軍也見死不救的局麵。


    叛軍之所以敢於虎口奪食,究其原因是利用了晉軍和鹹軍的不和,吃定鹹軍被圍,晉軍不救,而晉軍被圍,鹹軍不救的心理。


    因此昨天晚上,羅鬆亭連夜就讓人用大船將五萬石糧草由北門運出,先行往麟城海岸停靠,以免叛軍圍城之後,運糧暴露意圖。


    羅鬆亭就反其道而行之,既間接打擊黑巾軍馳援晉軍,但不給救活,利用晉軍消耗叛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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