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洪抓獲的兩個斥候,定是沒想到廣信能出兵南下,所以隻顧著南麵的情況,沒留意北麵廣信的情況。


    待到百裏燕(既魏賢)軍宿營,這兩個家夥才發現已經進入百裏燕軍的警戒範圍,想跑已經來不及了。蘇洪奉命警戒,結果就發現了這個兩個家夥潛伏在草叢中。


    按正常的邏輯思維,這兩個人不可能提前幾天就埋伏在此,否則距離叛軍主力至少有三天以上的路程。隻可能是叛軍昨夜後半夜突然南下,於今天下午紮營後,派出的斥候埋伏於官道,劫殺鼎煬信使,亦或者二人正在準備前往鼎煬附近監視。


    據此判斷,叛軍距離百裏燕軍西北至少有十五裏的路程,甚至更遠,十五裏已經是斥候徒步快速往返反應的極限距離,放到二十裏至三十裏外,不適合宿營行軍狀態的情報傳遞。


    通常而言,斥候的安置距離,與體力、腳力、畜力直接掛鉤,距離越遠,對體能要求越高,傳遞消息速度越遲緩。


    三到五裏的斥候偵查適合用於距敵較近,已知敵軍可能設伏的情況。五到十裏用於大軍交戰前的戰情發展通報。十到十五裏適合短距預警,十五至二十五裏,用於大軍提前戒備防禦。三十裏四十,乃至五十裏,可爭取一日至半日的防禦時間,適用於對敵大兵團運動預警。


    再遠,需要特殊的途徑,如內部間諜,在竊取軍事機密後,能提前幾日甚至更長時間的預警。


    以此二人的所在位置判斷,叛軍距離百裏燕所在至少是十五裏以上,甚至二十裏,如此算起來,叛軍距離距離鼎煬應該超過六十裏,叛軍今晚後半夜急行軍上路,其先鋒最快也要明天午時後才能抵達鼎煬城下。


    百裏燕觀他二人臉色此時反應,便知情況八九不離十。


    “如何,可還要本將細說。”


    “末將佩服,隻是將他二人放掉,我軍恐將暴露,還請將軍三思。”盧皋道。


    “無需多言,即刻將他二人放歸,但不要給馬匹,一切後果本將承擔。”


    “諾。”


    盧皋、蘇洪二人不解,百裏燕為何要放走這兩個斥候,當然,兩位斥候也不覺得這是什麽好事,還有些半信半疑。邊走邊迴頭,邊迴頭邊走,總擔心其中有詐,半路將他們劫殺。


    待那二人徹底離去,蘇洪小心詢問著:


    “將軍,難道其中有什麽玄機不成?”


    “哼哼,算你小子聰明。他二人或是原路折返,迴到黑巾叛軍大營,或是任務失敗,被我軍發現,擔心軍法追究,半路出逃再也不歸敵營。但無論哪種,叛軍大營或是不知我軍已到此處,或是知道我軍從廣信南下,卻不知我軍人馬數量。你說,黑巾叛軍主將會作何想?


    “若他二人要返迴大營,即便用跑的,也得半個多時辰,更何況夜路,怎麽也得一個多時辰。若是用走的,那就得兩個時辰。”


    “然後呢?”百裏燕問。


    “叛軍一不知我軍兵力,二要發兵來攻,怎麽也得到後半夜吧。而且叛軍盡是步軍,我軍全然可以不予糾纏,將他們甩下,直奔鼎煬。


    或者說,叛軍料定我軍兵力不多,繼續向鼎煬城進發。反正總不能再去打廣信,否則朝令夕改反反複複,其軍心士氣必然受挫,而且連續強行軍,人也吃不消啊。”


    “此外還有一點至關重要,叛軍距離鼎煬尚有數十裏地,絕不可能先於我軍抵達鼎煬,因而我軍便有可能將鼎煬城中三萬騎兵調出。


    無論叛軍後半夜是發兵來攻我軍,亦或者是叛軍不顧我軍,繼續向鼎煬進發,其三軍必然處於行軍當中,我三萬騎兵集中兵力攻其任何一處,其都無招架之力。”


    “可叛軍若不知我軍消息,豈不更好?現在放那二人迴去,我軍豈不是暴露無疑。”


    “話雖如此,但叛軍知道我軍蹤跡,與不知我軍蹤跡的反應將截然相反。試想,叛軍若是知道我軍有可能從鼎煬搬來救兵呢?”


    “嘶……那他們興許就不能安心繼續向鼎煬出發,也不能抽身,一旦抽身,便有可能被我軍騎兵從背後追殺。”


    “對,叛軍若是不知道我軍在此,他們今晚後半夜就會上路,而我等馬匹已經疲憊,派出騎兵前往鼎煬傳令,再到鼎煬的騎兵趕到匯合,一來一去就是八十多裏地,少說兩三個時辰過去,再合計集結、準備、決斷所耗時間,那就至少四個時辰開外。


    到那時,叛軍已經上路,距離鼎煬已經不遠,甚至會提前開始下寨。此時我等非但要去追趕叛軍,還要追三四十裏地,人困馬乏不說。稍有不慎,便可能陷入圍困當中。”


    “那為何不直接令葉大都督率兵前去搜索攻打,如此所需時間豈不更短。”蘇洪問道,百裏燕搖頭說:


    “不,黑巾是今日下午紮營,今晚後半夜動身上路。即便今晚上半夜能把消息送到鼎煬,葉大都督發兵也需時間準備,無法一蹴而就。


    待到葉大都督發兵趕到,至少也是後半夜,如此極可能此將正好撞上黑巾叛軍後半夜啟程,後果難料,本將並無把握能令葉大都督全身而退。


    而且眼下我等隻知叛軍大致方位,而不知其詳細所在,萬一抹黑找錯了地方,反被叛軍所查。


    但倘若敵軍知悉我軍意圖,其必然有所防範,絕不可能繼續以行軍隊形趕路,定要結陣,結陣行軍速度勢必極為緩慢,你想想看,他們還能在明天急行軍抵達鼎煬嗎?至少還要一至兩天時間,才能走完這六七十裏地的路。”


    行軍狀態不同於結陣行軍,行軍狀態呈縱列隊形,延綿幾裏,乃至十幾裏幾十裏地,籍此便於行軍,但不利於隨時轉入作戰隊形,常行軍快一點一天也就走四五十裏,急行軍可走六七十裏地,強行軍百裏也有可能。


    如果是重步兵,常行軍還得打折扣,所以有馬匹的好處,變在於能讓步兵迅速轉場,實現快速機動。


    如果是結陣行軍,一天能走二十裏就算老天保佑,方圓這等陣形,被敵軍追著打,一天能移動十裏地,就算是良心工程。


    從雷霆天王突然從廣信抽兵的反應來看,雷霆天王此人的謀略不會比神通遜色多少,若是知道百裏燕距其隻有二十裏,有可能以馬匹優勢,從鼎煬抽調騎兵出城,定然不會貿然行軍上路。


    延綿長達十幾裏的隊伍,無論哪一處被騎兵突擊,都將是災難性結果。


    不同於四月襲擊十萬人的輜重隊,百裏燕意在全數抓獲民夫。此番襲擊的是整建製軍隊,不可能采取正麵全線突破戰術,必然要集中所有精銳力量攻其一點。


    此種情況之下,對於一支延綿十幾裏地的步軍而言,無疑是災難性的結果。而百裏燕要的,就是拖慢黑巾叛軍的行軍速度,使其不能在明天趕到鼎煬。


    如此一來,雷霆天王便有兩個選擇。


    其一,派出一部精銳人馬,上半夜就出發前往鼎煬城,另一部主力相向而來,擺出防禦姿態對峙,拖住百裏燕。


    另一種可能就是雷霆天王以行軍狀態設伏,引誘百裏燕攻擊其大隊人馬,畢竟十五萬人延綿十幾裏地,中間少了三兩萬人也不可能一一數得過來,要是有三兩萬伏兵提前埋伏於某個路段,而後其詐敗而逃,不是沒有可能。


    但無論哪一種,其不可能再返迴廣信圍城,其一黑巾叛軍時間來不及,百裏燕占有機動性優勢,其二沒有任何意義。廣信隻會比鼎煬更難打,即便沒有百裏燕坐鎮。其三,連續的強行軍,人根本吃不消。


    但如果百裏燕不從鼎煬城抽兵,那麽戰局就會向有利於黑巾叛軍的方向發展,唯有抽調騎兵主力,想方設法先吃掉黑巾叛軍一部兵馬,減輕鼎煬城軍事壓力。


    很顯然,這非常附和百裏燕的作戰特點,既在兵力處於劣勢或均勢情況下,誰能牽製敵方更多的兵力,提高己方兵力的投送戰場的效率,誰將更能贏得戰爭主動權。


    縱然雷霆天王無從了解百裏燕的思想精髓,但現在鼎煬城的三萬騎兵,有足夠時間用以調動,是誰都看得到的事實,百裏燕能想到,雷霆也能想到。雷霆如果將計就計,葉信的三萬騎兵可就要大難臨頭了。


    “蘇洪,去將盧皋叫來。”百裏燕道。


    “遵命。”


    少時盧皋前來,對放走剛才兩人仍舊耿耿於懷。


    “盧皋將軍,還沒想通呢。”


    “末將不解,為何就要放走那二人。”


    “事後盧將軍自會明白,現在還有件事,要盧將軍親赴鼎煬一趟。”


    “末將靜聽吩咐。”


    “盧將軍即刻前往鼎煬,將我等消息告知葉大都督,務必請葉大都督率全部騎兵前來與我匯合。此外,本將即刻修書兩封,一封交予葉大都督,另一封令人務必兩日內送往永興河。”


    “末將遵命。”


    修書兩封交予盧皋,其帶護騎百人連夜上路,於亥時六刻抵達鼎煬。葉信剛剛睡下,聞信盧皋突然而來,也是很詫異:


    “盧將軍,你怎來了,莫非是廣信出事了?”


    “黑巾賊昨日午後出現廣信屬地外圍,十五萬人馬突然掉頭南下,正奔鼎煬而來。”


    “十五萬人,這麽多!”


    葉信大吃一驚,十五萬人打鼎煬,那還不是綽綽有餘。盧皋詳細道出原委,並將兩封信交給葉信,葉信拆開自己那份一看,頓覺不可思議。然後又將信給了盧皋,盧皋也是吃了一驚。


    “此計過於兇險,稍有不慎可就是全軍覆沒!”


    盧皋擔憂道,葉信卻說:


    “就眼下北海郡兵力,連六萬能戰之卒都湊不齊,叛軍以十五萬來攻,鼎煬定是全軍覆沒。”


    “那大都督的意思是……”


    “將計就計吧,六萬匹戰馬倘若困死於城內,損失的又何止是鼎煬城,我即刻傳令,全軍半時辰內集結出城。”


    六萬匹馬,價值少說三百多萬貫等價銅錢的貨物,就是把鼎煬城賣了,也不值這個價。鼎煬城失守損失三四萬定兵,三十萬人口事小,鹹軍的騎兵精銳喪盡,都郡北麵門戶洞開才是最為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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