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廣信公隻要先於叛軍主力抵達之前,處置廣信叛軍內應及反叛將領,迅速控製各軍,將各縣各村人口轉移至城內,即便有十萬大軍圍城,以廣信五十萬人口與存糧,堅守半年應沒有任何問題。”


    聽到這裏,鹹王突然笑了:


    “魏將軍對廣信公果然比寡人了解啊,廣信公三代經營廣信城多年,糧草軍資深不可測,現在看來魏將軍是要物盡其用啊。”


    “大王言重了,這些本是黑巾叛軍內應秦翰,唆使廣信公誤入歧途而製備的輜重,廣信一旦落入叛軍之手,這些糧草輜重人口自然也就落入了叛軍手中,廣信公也是被利用罷了。”


    “那之後呢?廣信被圍,黑巾賊在永興河以西依然有數十萬人馬,我軍仍無力收複都郡西郡,現又被叛軍攻到入北海郡腹地,局麵還要比當初險惡三分,魏將軍總不能任其在北海肆虐吧。


    魏將軍別忘了,北海郡今年絕產,今冬到明春的一百多萬張嘴的口糧尚無著落,若是拖到明年,鼎煬、廣信、麟城、蒲城皆在叛軍威懾之內,四城的百姓又如何耕作。”


    “這正是未將要講的。叛軍雖說是將廣信給圍了,但叛軍的糧草輜重卻都要經過蒲城與鼎煬之間補給,此時我軍駐鼎煬城的騎兵便發揮了作用,劫其糧道斷其炊,時常日久叛軍必然退兵。


    如若不退,其必然要從永興河西岸調重兵押運糧草,如此一來,我軍在永興河邊壓力必然減少,而此時叛軍兵分兩處,其後方定然極度空虛,屆時我軍可秘密將鼎煬城內三萬騎兵換出,以三萬步軍代之,而後秘密南下度過烏坪,再次西進攻取邵平等地,將人丁遷迴永興河,如此一來,叛軍絕無可能分兵來戰。而且……”


    “而且何事。”


    “而且姒光的十五萬晉軍就在雷城,晉軍倘若不起兵來救,這豈不更好?”


    “嘶……對呀,隻要守住廣信,晉軍若是仍按兵不動,那日後平定黑巾叛亂之後,還要晉軍做什麽!”


    和平時期,駐兵權得有一個說得過去的借口和說法,縱然鹹國是晉國的下邦,晉國也沒有向鹹國派駐二十五萬大軍的道理。


    現在小弟有難大哥不幫,那日後還要大哥幹什麽,鹹國可以名正言順的要晉國撤兵。如果不撤,百裏燕也想好了,屆時到處去招蜂引蝶拈花惹草,讓晉軍吃不到羊肉還惹一身騷。


    “大王,此賭賭的是廣信城能守住,我軍能秘密抽兵西進奪取人丁東遷,因此陳飛時老將軍水軍至關重要,應將望親江全部戰船盡速秘密調往西線,一旦我軍騎兵南下,陳飛時將軍的水軍即刻啟程西進。此戰若能勝,僅邵平便有人口近二十萬,對叛軍打擊無疑是空前絕後的。”


    “那糧草呢,何來糧草!魏將軍不會失望了吧。”


    “關係國之存亡,末將不敢。”


    “那糧草何來?”


    “屯田,讓梁軍屯田。”


    “什麽,安泰侯豈能答應!”


    “他當然不能答應,大王可先將四萬匹下等戰馬抵押給他,並許諾待明年再將梁國上等戰馬還給他就是了,安泰侯定然會答應。而且還能迫使梁軍移防至永興河一線,給黑巾軍造成梁軍西進錯覺,迫使叛軍在永興河畔不敢再次貿然過河進攻。”


    “為何是明年?”鹹王不惑問道。


    “因為母馬已經懷孕,待等明年,我軍又可多兩三萬匹幼馬和數千頭驢子。一來一去,我軍即便將馬匹還給安泰侯又何妨。因此押給安泰侯的馬匹一定要是下等公馬,斷不能用母馬,否則母馬幼馬可就都要不迴了。”


    要梁軍心甘情願的去屯田,並把屯田的口糧全數交出,顯然不可能,必得有點動力。


    先將四萬多匹下等公馬抵押給姬通,讓其看到些希望,而後鹹王再一紙文書做個保,等戰事緩和拖到明年再還,以安其心。等到明年母馬下了小崽,鹹軍自己的母馬再接一次種。


    這個時候鹹軍手頭的梁軍的戰馬經過戰爭消耗,還不知道能剩下多少,最後再將這批戰馬還給姬通,把四萬匹下等馬拿迴來,鹹軍也不虧。


    此時鹹王臉上的頹廢如過眼雲煙般一掃而空,從冰鑒中取出兩碗冰鎮酸梅湯,將其中的一碗遞給了百裏燕。


    “魏愛卿真是寡人的及時雨呀,廣叔子竟也想不出魏愛卿此等妙計。”


    “大王過獎了,並非廣叔子想不到,實則是誠道派過於保守,不敢離經叛道行有悖常理之事,因而在雄論道、愚論派紛紛付諸於實際之時,誠道派依然隻能抱殘守缺,指望匡扶梁朝再統天下,實則是井底之蛙,謀一時,卻謀不得一世。”


    “井底之蛙?此言甚妙。現在既已定計,魏將軍能否再替寡人前往廣信,替寡人分憂啊。”


    “騎馬恐怕是不行了,隻能坐車。而且要走,便得立刻就走,末將怕稍有耽誤,恐錯失良機。”


    “那好,葉信此來四萬人馬,寡人留下一萬雜騎,其餘三萬由葉信統帥,即刻隨魏將軍與鼎煬侯北上鼎煬、廣信。另著令趙遜運三萬匹戰馬與葉信匯合,以加快行軍速度,魏將軍以為如此可否妥當。”


    “大王聖明。”


    葉信此來帶來了四萬多人,其中兩萬多人是攻打邵平打出來的精銳,另外兩萬是留守永興河的雜騎,百裏燕先鋒營除盧皋外,其餘皆在永興河。


    調三萬人北上馳援,每人僅有一匹戰馬,緊趕慢趕日馳一百二三十裏地已經是極限,抵達鼎煬至少也得四五天時間,要在兩三天內抵達根本不可能。


    因此需要一人兩匹馬,日行二百五裏以上,才有可能在兩到三天之內抵達鼎煬,第三天晚上或第四天抵達廣信,搶在叛軍之前一天至兩天率先接管兩地。


    之後鹹王即刻召見了葉信與鼎煬侯,即刻收攏大軍北上鼎煬。


    出宮時已經是巳時七刻,百裏燕本想去探望公孫嶽,問他雷城晉軍按兵不動之事,但想到整個中原北海地區都是愚論派的地盤,公孫嶽這個隸屬於雄論道的內應,連秦翰的存在都不知道,顯然更不可能知道叛軍對雷城晉軍做了什麽。


    迴公使府路上盡是滿目瘡痍,屍體雖然被清走,但地上殷紅的血跡尚存,角落裏甚至還有沒有來得及清理的人體殘肢,以及不知道是動物還是人的內髒的下水。


    城東的大火多數已經撲滅,可燃物燒光後燒無可燒,大火遲早是要熄滅,但損失不可謂不慘,受災者半數以上,直接的經濟損失至少是國庫歲入的五分之一甚至更多,間接造成的損失還不知道多少。


    不過卻聽鹹王提起,昨夜查抄薑嚴府,僅寸銀就抄出十多萬根,寸金六千餘,大小金鋌七百餘枚,各等珍珠數十顆,銅錢五十多萬貫,田契十餘萬畝,其他還有布匹、美玉、水晶等,數量之巨,到了觸目盡心的地步,其餘未知賬目尚不知有多少,這些財富對於一個大司馬來講確實事太多了。


    五十多萬貫銅錢或許還合情合理,甚至家有百萬貫銅錢鹹王也不會吃驚,縱然是貪汙的,但好歹是自己的叔叔,想方設法搞點錢,能有什麽錯,但千錯萬錯家裏藏了這麽多金銀珠寶,那就是一百二十萬的不應該。


    金銀作為當下大額交易的絕對貨幣,受探礦、開采、冶煉等諸多技術條件製約,每年的產量並不多,中原地區流通的白銀和黃金,也遠沒有達到清王朝鼎盛時期,年入三四千萬兩白銀的地步。如果考慮中原土地麵積,金銀的密度十分稀缺


    當下一年開銷除去後,國庫年底能攢下幾千上萬的金銀貴金屬,便是一筆巨大的數目,因此銅錢和實物現貨仍然是財富的主要來源。


    金銀則更多的被國家收儲,個人所擁有金銀,很容易被官方以法令形勢強行兌換成銅錢,因此時下商人更願意把多餘的金銀都埋在地下,防止被強行兌換成更容易貶值的銅錢。


    現在大司馬家中動則就是十萬金銀,做橫向比較,至少相當於清朝鼎盛時期數百萬兩雪花銀的購買力,這已經超出了一個時下一個官宦,一輩子貪贓枉法所能得到的收入,更別說還有十幾萬畝的田產和未知賬目。


    按公孫嶽自己的說法,其為拉攏收買得到鹹國權貴階層的支持,所需付出的政策成本,占到了其輸出利益的兩成,這意味著公孫嶽如果對外輸出了五千萬石糧草,鹹國的權貴至少分到了總計價值一千萬石以上的現金和貨物好處。


    糧草作為普通管製物資,要出境出口,就必須有官方批文和地方權貴的默許,同時這些糧草無,一例外經由官倉倒出,因此多半隻能以經濟手段購買,而其中的差價和好處,就是公孫嶽許諾給權貴階層,支持他推行《農桑令》的交換條件。


    對於貪官汙吏,他們在乎的隻有錢,哪裏會去過問糧食最終流向什麽地方,到頭來叛軍吃著貪官汙吏供應的糧草,再殺他們的人頭祭旗,最後又有幾個貪官汙吏知道,他們初的一己之私,是建立在危害了整個國家,乃至個人性命之上。說起來,是何其的諷刺。


    薑嚴府查抄的財產,或多或少讓瀕臨破產的國喘了一口氣,有理由相信,鹹王會抄沒更多唯薑嚴、公孫嶽馬首是瞻的權貴勳戚的家產,以充此實國庫。


    亦或者說,考慮到當下國內的嚴峻政治形勢,還能花錢買罪,既能合法剝奪財產,還能博得一個好名聲,同時穩定岌岌可危的政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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