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前往大殿遊廊,正門外兩個禁軍叉著鉤鐮戟擋住去路,恰巧葉信正與其他將官守在外殿,一個一米見方的冰鑒,就坐在中央地麵上,其與一幹武官站著邊說話邊吹著冷風,與等候殿外的眾多文官的待遇形成了鮮明對比。


    “大都督,大都督!”


    百裏燕喊道,禁軍即刻嗬斥一聲:


    “軍機重地,不得喧嘩。”


    葉信聞訊見是百裏燕,隨即說道:


    “讓魏將軍進來了!”


    “諾!”


    禁軍退去,百裏燕得以進入。


    “魏賢參見大都督。”


    “魏將軍免禮。葉某正要派人前去尋你,魏將軍倒是自己來了。”


    “是大王召見嗎?”


    “大王體恤魏將軍激戰一晝夜勞苦功老,故而讓葉某稍後再去傳你。既然來了,葉某即刻前去通稟。”


    “那就有勞大都督了。”


    少頃,葉信從內殿帶來消息:


    “大王召見,魏將軍請吧。”


    “謝大都督。”


    見百裏燕瘸著腿,葉信問道:


    “魏將軍腿傷如何了?”


    “不礙,養一陣也就沒事了。”


    其實腿上的口子很大,有一尺多長,深一厘米,是被鉤鐮戟給勾的。普通的長刃槍的劃刺,並不足以在大腿上豎著開這麽道口子,隻有鉤鐮戟能做到。


    早年百裏燕也不曾以為鉤鐮戟的威力有多大,後來才發現鉤鐮戟要比長槍兇悍,長槍隻能用以刺殺,不能揮砍和啄。


    而鉤鐮戟除了具備槍的刺殺技能,能勾能揮砍,能啄能橫掃,早期雖然主要用以勾砍馬腿,但現在卻是殺人的利器,許多下肢殘疾的戰卒,八成都是鉤鐮戟造成的永久性殘疾。


    這種兵刃采取防禦時,根本不需要刺殺動作,隻要在地麵上左右橫掃充當鉤子,就能將人的腳筋就和動脈割斷,十分之殘忍。


    百裏燕瘸腿來帶內殿,就見鹹王盤坐在床榻上,床榻的一旁放著一尊巨大的冰鑒,裏麵裝滿了冰塊,室內的氣溫也要比外殿量塊得多,周圍三三兩兩站著些官階不高,百裏燕也不認得的官吏。


    “你等退下吧。”


    “諾!”


    鹹王口氣冰冷,圍在一旁的官吏各自行了一禮緩緩退下。


    “來人,給魏將軍賜坐。”


    “諾!”


    左右宮女搬來一張座塌,座塌上鋪了一張玉席。


    玉席是一種用玉片串聯製作的席子,玉片約有一點五厘米寬,兩厘米長,三至五毫米厚,是隻有君主才能享用的一級儀軌,是王權的象征。沒有君主封賞,即便是皇親國戚,也不能僭越違規私自製作玉席私用。


    見座塌上鋪著玉席,百裏燕沒忙著去坐,不徐不疾先行了一禮:


    “末將參見大王。”


    “此番平叛魏將軍居功至偉,寡人正要重謝魏將軍,魏將軍無需多禮。”


    “末將惶恐,不敢居功。”


    “行了,魏將軍就一定要與寡人隔著一道牆說話嗎,既已是寡人外甥女婿,又何必如此拘束,坐吧。”


    “謝大王。”


    百裏燕徑自坐下,鹹王示意宮女端來幾碗酸梅湯放入冰鑒內冷藏,而後繼續說道:


    “魏將軍的腿傷會留下殘疾嗎。”


    “不會,不過一時半會兒難以痊愈,不知大王準備如何處置公孫嶽等人。”


    “先不提此事,寡人問你,北海郡應如何處置,能否保住?”


    “大王是見過了廣叔子?”


    “正是,你昨夜給趙遜去信寡人已經知悉,寡人不能看著烈祖傳給寡人的江山就這麽完了。”


    “那……廣叔子可有妙計?”


    鹹王臉色忽然一變,失望之色躍然臉上。


    “寡人隻問魏將軍,北海郡可否有救。”


    “這……很難。”


    “那就還有生機!”


    “但會極為艱難。”


    “快說,寡人恕魏將軍無罪。”


    鹹王求計心切,顯然是廣叔子在得知叛軍出兵廣信後,束手無策之下的窘迫之態。


    “大王,北海郡郡兵不過三五萬雜兵與役兵,戰力遠不及不及兩萬戍兵,守城尚可,野戰則毫無還手之力,根本指望不上分散於各處的北海郡兵集結起來擊退數萬,乃至十數萬黑巾軍的突襲。


    北海郡郡兵之中廣信守軍分為兩部,一部是郡兵,戰力疲弱,一部是廣信府募兵,主力精銳盡在永興河畔,留守廣信的僅有萬餘人馬。黑巾軍倘若暗中潛入,突然發動突擊,裏應外合之下很難說不會一舉奪取廣信。


    廣信坐擁北海郡半數人口,西可取蒲城,東可攻麟城,此二城人口稀少,皆要依托廣信與鼎煬城軍力。叛軍拿下此三處城池向南便可威脅鼎煬城,鼎煬城人口近三十萬,廣信至鼎煬,強行軍兩日可抵,叛軍定是兵分兩路去取廣信、與鼎煬,斷然不會先後取之。”


    “那魏卿何有妙計可破賊兵?”


    “難呐!其實就事論事而言,叛軍其實無力攻取北海郡。隻因屯駐雷城的姒光十五萬晉軍按兵不動,致使叛軍敢於去取北海郡。”


    十五萬晉軍屯駐於蒲城以西一河之隔的雷城,從雷城坐船戰船前往廣信,也就兩三天時間就到,晉軍可謂是近在咫尺。


    但就是這近在咫尺的晉軍,自始自終按兵不動,百裏燕至今也沒想透姒光率領的這支晉軍,何以就能坐視叛軍,在眼皮子底下調兵而好不作為。


    此外晉、梁、鹹三國聯軍各懷鬼胎,永興河畔號稱有五十多萬聯軍。實則從去年至今,晉軍也好,梁軍也罷,都縮在鹹軍背後坐山觀虎鬥,都等著鹹軍和叛軍鬥個你死我活,正是這等素質,導致黑巾叛軍敢於去取北海郡。


    哪怕此時梁軍、晉軍能主動移防至永興河一線,趙遜也能抽出十幾萬人馬,騎馬星夜兼程趕赴廣信增援。


    而事實上晉國就等著鹹國完蛋,梁國則更希望鹹國能拖住叛軍越多主力越好,顯然北海郡的失守,更能把晉軍、鹹軍拖入戰爭泥潭當中消耗,將叛軍死死釘在鹹國的土地上,無法抽身西進攻打孫國、長孫國,好為梁國提供一道戰爭緩衝區。


    “大王,此時要想去救廣信,一是兵力不濟,二是時間不夠。叛軍在永興河以西有兵四五十萬人馬,叛軍即便抽調十萬人,趙帥手中三十餘萬人馬仍抽不出兵馬前往廣信增援。


    因此叛軍定是六日前猛攻永興河時,便已調兵上路,急行軍走添城、夏渠,繞道蒲城東南而後分兵,單程一千裏地。


    照此算來,叛軍此時距離廣信、鼎煬隻有五百多裏,永興河東岸經陔陵前往廣信,少說也要九百多裏,我軍步軍即便一人一馬,也要六至七天後才能抵達廣信。


    屆時叛軍搶在我軍之前,率先包圍廣信與鼎煬,甚至已經取下兩地。而且還得是魏涵的十萬晉軍,安泰侯的十萬梁軍幫忙前提之下,趙帥才能抽兵北上。否則既無兵力可調,亦無時間供我軍行軍,叛軍所算計的,正是聯軍之間不睦,我軍時間不夠。”


    話音落下,鹹王一息長歎說:


    “唉……廣叔子所言皆如魏將軍所見,寡人難道真就沒有一點轉圜的餘地?”


    “這……倒也不全是,為今之計隻能鋌而走險,將國運押上賭桌這一條路可走了。”


    “賭!魏將軍要將寡人的江山拿去賭!”鹹王的反應出乎意料的強烈,也許在他看來,拖著還能偶延殘喘,要是賭輸了,就可能一夜間輸的精光。


    這時百裏燕又說:


    “大王,其實叛軍並未指望陔陵能夠落入公孫嶽之手,而是寄希望於將我軍注意力牽製在陔陵,進而將部分人馬調往陔陵平叛,而他們一邊強攻永興河,一邊暗中北上攻取北海郡。


    因此叛軍希望陔陵的叛軍拖得越久越好,但絕沒想到公孫嶽僅僅堅持了一天半,便被我軍平定。因此我軍如果擇精銳三萬騎馬強行軍,可在第二日抵達鼎煬城。早於叛軍三日。”


    “那又如何,倘若鼎煬、廣信城中內應提前嘩變,叛軍結陣而來,三萬精銳又能有何作為。”


    “兵雖少,貴在用人。大王應遣鼎煬侯、廣信公即刻啟程返迴封地,他二人在封地遍布人脈,隻要穩住人心,向大戶借兵,接管全城防務,穩住局麵,城內叛軍內應便不敢在叛軍抵達之前起事。待我軍援兵抵達鼎煬之後先行進駐,並豎起趙帥大旗做疑兵。”


    “援兵進駐了鼎煬,那廣信呢?叛軍會否獲悉我軍部署而去攻打廣信。”


    “會,定會前去攻打廣信,這毋庸置疑。”


    “如此說,魏將軍另有妙策。”


    “非妙策,而是險計。”


    三萬精銳麵對全武裝的結陣步兵軍團,取勝的機會渺茫。且不說時下步兵對付騎兵的手段很多,步兵根本就不懼怕騎兵,創有專門的反騎兵陣形用以對付騎兵衝鋒。


    騎兵的戰術優勢在於機動性和衝擊慣性,麵對少量步兵具有絕對優勢,當麵對數倍於自己,裝備有大量長槍鉤鐮戟的步兵陣,無論正麵,還是側麵進攻,很難起到作用,假如再遭遇強弓硬弩,不會騎射的輕騎兵,根本就是移動的活靶子。


    三萬人僅夠鎮守一處城池,保證不被圍困,卻不能分出人馬再去守廣信,當叛軍發現鼎煬城已被鹹軍牢牢掌控,即刻會將攻打鼎煬的軍力迅速北上會師,圍攻廣信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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