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號共計吹了七陣,一直持續到卯時末刻方才停止。衛詡、高崇安二人在郡府碰麵後,一早去王宮候旨,高勳去了城西迎葉信入城,百裏燕(既魏賢)繼續就昨夜未完的偵訊,繼續審訊紅燈樓一幹人等。約莫巳時初,堂外衙役來報,湯釗有事求見。


    原以為還有其他禦客同行,卻隻見湯釗一人前來:


    “湯兄今日此來不知所為何事?”


    湯釗略施一禮隨和說道:


    “魏將軍,籌輜使昨日便將名帖遞給了外執府,鹹王昨夜親口答應今日接見籌輜使,但今早聞訊王太後突然歸天,鹹王至今也無召見之意,籌輜使令顧某前來請魏將軍幫個忙,不知能否替籌輜使向宮內詢問鹹王的意思,若是國喪期間不便,籌輜使也好有個準備,以免誤了禦帥的期限。”


    “嘶……”百裏燕蹙起眉頭思索了須臾,卻也沒有深思,隨後他說:“既然將名帖投給了外執府,湯兄可去外執府找外執使及外執府官員,來找魏某通傳消息,這既不合情理,也不合法度,傳揚出去不免有僭越之嫌。”


    外執使是負責國家外交事物的重要官員,可常設,也不常設,歸屬國政監管轄,由相國領銜。


    自江東戰敗後,外執使一職長期懸空,黑巾軍攻入鹹國後,鹹王任命司政使荀牧出任外執使,負責諸侯與外交工作,直接向鹹王本人負責。治喪期間外執府是承接各國吊唁的重要對外機構,人員隻多不少,湯釗到郡守府衙找百裏燕向宮內詢問消息,既不合法,也不合理。


    這時湯釗卻無奈道:


    “魏將軍有所不知,外執府衙除了差役,官員空無一人。”


    “沒人?那內執府衙呢?”


    “也無人當值,籌輜使不得已,才讓湯某前來請魏將軍幫忙。”


    “嘶……郎官也沒有?”


    “沒有,確實沒有一個官吏當值。”


    “怪了,難道都入宮治喪去了?”


    治喪的規格因人而異,君王是頭等儀仗,配偶王後平級或略低半等,側妃則低於正室,侍妾妃嬪低一等甚至兩三等的都有,再差的甚至連治喪都免了。


    其餘重臣文武根據身前功勳、職位不等,享受不同等級的治喪禮遇。


    如當年公叔闊治喪,是晉王親自主持,滿朝文武行三叩九拜,享受禦賜青銅禮器及玉席,葬於王陵右側,緊挨著晉王墓穴,是當下禮製高於侯爵的禮遇。


    現在據湯釗所言,外執府衙和內執府衙空無一人,連最低一級的郎官也不見蹤跡,此等情況隻有君王過世才可能出現。


    按例,凡君王過世,都城之內大小官吏概要服喪。內外朝官員需入宮聽宣,都城之內其他官吏,一早赴宮門外行三叩九,拜萬民來朝大禮,這是君王一級的規格。


    君王配偶一級不行三叩九拜萬民來朝大禮,即便王太後歸天,也沒有大小官員行萬民來朝大禮的先例。更何況鹹王對王太後心生怨念,國力疲弱政局不穩,哪裏可能調走絕大多數都城官吏舉行隆重葬禮。


    但百裏燕又轉念想到,難不成是廣叔子的安排,有意抬高王太後葬禮規格,以穩定人心,籠絡一部分王太後黨人。


    想到這裏,百裏燕繼續說道:


    “湯兄,王太後治喪期間國事千頭萬緒,大王定是顧不過來,即便魏某此時去了,恐怕也無濟於事。我看還是稍等片刻,待郡守衛大人迴府後,再做商議如何?”


    “那衛大人幾時能迴?”


    “衛大人總督陔陵治安,治喪期間勢必戒嚴,衛大人與城府司馬應是最早離宮的官員,不妨等衛大人迴府後問清宮內情況,再入宮麵見大王不遲。”


    國喪期間都城戒嚴,都城之內所有娛樂場所,如妓院、酒坊、酒肆乃至茶館,停止一切營業活動,官員禁酒,百信禁殺生,工坊不得銷售彩色物品,一切都得按規矩來。


    衛詡身為都郡郡守,陔陵行政主官,有責任協調各府衙整肅娛樂場所,全城實行戒嚴,防止國喪期間有人作亂,因此應該是入宮官員中出宮最早的一批。


    湯釗抬頭看了眼日頭,覺得時間也不早了,心想午時之前總該迴來,於是也沒反對,隨後徑自坐下。百裏燕也無心繼續審案,問起了宋傑、顧善等人的情況:


    “湯兄,宋傑幾位兄弟如今可好啊。”


    “宋傑、顧善與馬家兄弟正在前往千嶽山路上,我與方德是奉命護送籌輜使。”


    “原來如此。”百裏燕撚了撚短須,轉眼想起兩年前與宋傑、方德等人一起剿滅馬賊霍行的往事,不禁讓他想到宋傑、湯釗最後去了長孫國做了什麽。


    當時一直不解秦翰暗通馬賊霍行為何劫殺宋傑、湯釗等人,如今見湯釗、方德受到禦客重用,不禁讓人懷疑他們當時定是身負重要使命。


    想到這裏,百裏燕小心問道:


    “湯兄,有一事魏某一直不解,不知湯兄可否高知一二。”


    “魏將將軍但說無妨。”湯釗欣然接受。


    “當年馬賊霍行一事,在下一直有個疑問。霍行在明知宋兄、湯兄等人是禦客情況之下,還要半路劫殺,而後又不明原因半路撤離。


    當時魏某曾有懷疑,懷疑宋兄、湯兄定是懷有寶物在身,否則斷不能招來殺身之禍。事到如今已過兩年,不知湯兄能否一解在下困惑。”


    “哦,原是為此事。其實……”湯釗一頓,淺淺吸了口氣繼續說道:“其實,是一份信。”


    “一份信?”


    “正是,在下當時受總堂派遣,前往孫國查看一枚天外飛石,並將其押送前往砡工派。”


    按湯釗所說,他與宋傑等人前往長孫國,是去看一塊天外飛石,這塊天外飛石大約是盛元625年春,掉在了長孫國,當時沒砸到人,隕石墜落引發的衝擊,還是波及到了兩裏地外的村鎮。


    隕石一度被長孫國視為不祥之物,尤其是時人對磁性物質大多沒有客觀認識,隻以為是神秘力量。砡工派得知消息後,遂派人前往長孫國查看,確定是一枚巨大的天外磁石,砡工派當時也沒吭聲。


    因當下的磁鐵多半來自於開礦,偶然性很大,還未發現磁鐵可以用於指南、發電等作用,所以基本沒有用處。但砡工派得到磁鐵之後,將其用於機械運作,如此一大塊巨型磁鐵,自然是不能錯過。為此約了禦客派人押送隕石,以免被他人劫走。


    時下磁鐵雖沒有什麽大用處,但是並非每次天外飛石就一定都是石頭。


    有曆史記載的兩千五六百年以來,共計記錄到四十八次天外飛石出現金剛石的記載,或大或小,最小的有葡萄大,最大的據說比拳頭還大,最近一次是五十六年前,一顆隕石墜落衛國,帶來一顆雞蛋大小的透明堅硬晶體,經砡工派鑒定是金剛石。


    如此一顆巨大的隕石,長孫國沒有做出反應,多半是孤陋寡聞,不曾聽說天外飛石出現過金剛石,萬一長孫國什麽時候興血來潮,將隕石扣下甚至毀掉尋找金剛石,那就全完了。


    於是就有了砡工派約了禦客保駕護航,將隕石運出長孫國。


    這塊隕石根據湯釗描述,具有極強的磁性,與自然條件下所獲取的磁性鐵礦截然不同。人隔一丈半開外,就能輕易將人攜帶的鐵器吸走,非三個壯漢合力才能取下。


    百裏燕據此判斷,這塊隕石應該含有其他什麽磁性稀土的化合物,倘若是單純的鐵基磁性隕石,不可能有這麽大的磁力。


    這顆隕石重達一百五十餘石,通體磁性強烈,砡工派雖然專精百工匠術,對天文也有一定研究,但如此碩大的隕石,且有磁性,自是難得一見的寶物,鐵定是要運迴總堂用於機械勞作。


    聽到這裏,百裏燕不禁納悶,這秦翰暗通馬賊霍行,難道就是為了這份信?可即便拿到了信,也弄不走隕石啊?


    “恕魏某冒昧問一句,湯兄與宋兄等人前往長孫國後,與看押飛石者可熟稔?”


    “不熟,總堂派顧某與宋傑等人一是隨行押運,二是還要將砡工派兌付的酬資運迴總堂。”


    “這麽說,湯兄等人是隸屬總堂的禦客?”


    “正是,禦客雖遍行天下,但總堂是禦客根基,每年有大批弟子隨師傅前來總堂受戒,故而總堂留守有大批直隸禦客效力。同時對外聯絡最終多要歸入總堂,總堂若有差遣,也是首先調動總堂人馬更為方便。”


    “如此說來,湯兄前去押運天外飛石,隨身還有總堂手令。”


    “正是,在下當時身懷半塊令符,唯有兩塊令符相合,貨物才能上路。”


    時下令符多半為雌雄體,既左右各半合一的形式。不同於虎符的單一形式,時下雌雄體令符外形各異,什麽形狀的都有,但凡禦客參與重大行動,都要總堂令符相合。


    當時湯釗隨身攜帶有一半令符,與長孫國禦客手持的另一半令符合一,東西才能運走上路。


    百裏燕琢磨著,秦翰定是為了這半塊令符,而有意劫殺湯釗、宋傑等人。之所以不將他們殺死,恐怕是霍行一旦從湯釗身上發現這半塊令符,立馬就會知道湯釗等人身負禦客總堂巨大使命,足以令禦客成千上萬出動,將他們繩之以法。


    因此秦翰意在將湯釗擊傷,令其進入廣信城中養傷,而後再想辦法,暗中偷取這板塊令符,搶先他們與長孫國禦客接頭,將長孫國禦客騙入圈套之中加以殲滅,取走這塊隕石。


    但人算不如天算,不料百裏燕半道上劫走了宋傑、湯釗等人,最後還一路刨根問題將霍行等人殲滅,秦翰不得不最終收手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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