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至日上三竿,北翼作戰的顧中、肖渠紛紛將叛軍驅趕至河邊,逼他們下水。


    時下鎧甲多為皮質,金屬甲片較少,即便如此,浮力也很差,輕者十幾斤,重則二三十斤,跌入水中脫之不急,極易溺死。即便是負重十公斤武裝泅渡,那也是在準備充足的情況之下,但這般被像豬一樣的趕下河,水性再好,哪有不淹死的道理。


    黑巾潰軍如潮,強攻之下,盧皋衝過浮橋向東狂奔而去。葉信見事已成,盧皋在南岸跑遠,著際下令撤退。


    此時先鋒營已經殺得眼紅,蘇洪剛出任驍騎營都統,衝殺分外拚命,司空南人多,又裝備鎖子甲鋼刃兵器,裝備極盡精良,短兵相接黑巾軍根本不占優勢。


    “蘇洪,給本將撤!”百裏燕(既魏賢)喝道。


    “魏將軍,現在就走,未免太便宜了他們。”


    “你懂什麽,徐謹、白合、方千、陸肇所部尚在一百五十多裏之外,隨時都有被黑巾騎兵合圍危險,若是因小失大害了自家人,你蘇洪就是十個腦袋也不夠砍,還不快走!”


    蘇洪年輕氣盛野心大,放出去就收不迴,不加約束早晚要出事。


    陳含信、呂霆所部兩萬人馬此時已經奄奄一息,四千多人被趕下河,溺斃者十之七八,至少七八千人被壓縮在河灘邊奮死抵抗,以盾牌刀槍為依托,弓弩為依仗,騎兵采用遊牧戰法,對付背水抱團的密集步兵,沒有弓弩的支援,強攻縱然能趕盡殺絕,鹹軍同樣也得付出慘重傷亡,根本得不償失。


    最後一輪衝殺結束,先鋒營最先撤退,葉信率本部人馬緊隨在後,顧中、肖渠負責斷後,繼續廝殺一陣後且戰且退。


    戰至巳時八刻,鹹軍散盡,陳含信、呂霆二將驚魂未定,看去地上浮屍哀鴻遍野,陳含信都不敢相信這是已經檣櫓之末的鹹軍謀略和戰力。


    這才幾天時間,鹹軍先是詐開邵平城門,斬殺了郡守、聖使三十餘人,而後又得黑巾軍戰馬數萬,傷亡了四五千人,今天奔襲三百裏,突擊兩萬步軍,傷亡不計其數。當年江東之戰若能有此一半戰力與謀略,哪裏能割讓一個半郡給晉國。


    留下一大片屍體,鹹軍縱馬揚長而去。此時宋何已經俘獲鹹軍遺留的第一批四萬餘匹驢馬,沾沾自喜同時心裏正納悶兒。


    以他的智商,實在不明白,鹹軍為何要平白無故的拱手讓出已經到手的馬匹和驢子,派出斥候向東去探,一直也沒什麽消息,全然還沒料到鹹軍是反手去抽了陳含信、呂霆所部一巴掌,馬上就要迴頭再殺一個迴馬槍。


    尤其是得到馬匹的當天夜裏,就好像偷了大戶人家的小賊,提心吊膽過了一整夜,生怕警察找上門,結果平平安安舒舒坦坦過了一整夜,宋何反而覺得什麽事都沒有,心安理得起來,而此時距離邵平尚有三百二十多裏地。


    葉信所部匯合徐謹、方千、陸肇、白合等人,已經是偷襲後的當天下午未時,除盧皋龍武營之外,各軍各營總計少了五六百人,多半是已經戰死,或者帶傷被俘,黑巾叛軍的傷亡至少八倍於鹹軍,光淹死的也得有三千多人。


    大軍不等天黑,就地提前修整,於午夜淩晨啟程出發。百裏燕從徐謹營中換來腳力充足馬匹五百匹,令蘇洪率驍騎營西去查看馬匹情況。


    鹹軍東進殺迴馬槍時,一人兩匹戰馬,半路腳力耗盡時扔下了一半,約莫不到三萬匹,這群馬匹距離今夜鹹軍宿營地有一百多裏,距離黑巾軍騎兵則不到七十裏地,兩軍是相向而行,鹹軍距離黑巾騎兵一百六七十裏,馬匹的情況尚不明朗。


    以黑巾軍速度,驅趕著四萬匹驢馬,加上胯下的兩萬匹,明日上午斷然走不了七十裏路,除非分兵一路,還得得今夜就得上路,脫離大隊去牽馬,但今日其已行軍一日,縱然馬吃得消,人未必吃得消,而且鹹軍今晚午夜就上路,明早就能跑完一百裏。


    因此分兵可能被鹹軍各個擊破,且無論分兵與否,鹹軍兵力占優,戰力占優,鹹軍若是午夜淩晨出發,快速行軍,天亮後就該能見到這批體力還算充足的的拋棄戰馬。此時黑巾軍分兵兩地,仍然會被鹹軍各個擊破。


    當然,其主力可以拋棄已經到手的四萬匹驢馬,重點爭奪這三萬匹,但其仍然必須麵對今日白天趕路,體力眼中消耗,晚上再奔襲一夜的體力透支。而鹹軍今日提前休整三至四個時辰,午夜上路,明早趕到地域仍然有再戰體力。無論如何調節騰挪時間、體力和戰力,黑巾騎兵均沒有勝算。


    待到後半夜,眾人睡意朦朧,百裏燕剛剛睡醒,走在各處視察傷員。這時數匹戰馬由西疾馳而來,是蘇洪騎馬迴來了。


    “蘇洪參見魏將軍!”


    見他雙眼熬得赤紅,百裏燕皺著眉頭問道:


    “你不帶人蹲守馬匹輪換歇息,來此做什麽?”


    “魏將軍,天黑後尋到馬匹不久,抓了個黑巾軍邵平出發的信使,將軍你猜,黑巾軍想幹什麽?保管魏將軍料不到。”


    百裏燕心想,從時間上推算,信使居然要比鹹軍主力還要快幾十裏路,神通天王一定是早晨得知的消息,匆忙傳令兵。獨此迅短之間內能做出什麽決定呢?


    思來想去不知緣由,百裏燕說道:


    “信使的人呢?”


    “已經帶來。”


    “你審出了什麽?”


    蘇洪樂嗬嗬笑道:


    “就知道將軍猜不出來,黑巾天王下令黑巾軍萬夫長宋何,就地宰殺俘獲的戰馬和驢,夠毒的吧。”


    “哼,果真陰毒,本將竟也沒算到這步。”


    不得不佩服神通,料定宋何所部定是敵不過鹹軍騎兵,更不可能把馬匹趕迴邵平,因此隻能把馬匹就地宰殺。如此一來,鹹軍便隻剩下胯下的馬匹,想要東歸永興河,就可能被黑巾軍的騎兵從背後碾著跑。


    將斥候押來詳細審問,蘇洪提供的消息基本沒有出入,不過蘇洪畢竟沒有經驗,有些細節他並不知道。


    由於邵平城內馬匹幾乎被宋何所部牽走,就導致斥候、信使都是一人一馬,通常情況下也都是一人一馬,緊急情況可以是一人兩馬。


    被抓的這位正好是一人一馬,神通下的是死命令,必須趕在鹹軍之前,將消息傳達給宋何。從邵平一路出發,馬匹強行跑了兩百多裏地,馬都已經跑癱,也隻是比鹹軍多跑了七八十裏,最後是馬不行了才被抓獲。


    為保證遞送緊急消息及時送達,通常都不是一路信使,都要兩路,兩路以上。蘇洪抓獲的這個隻是其中一路,照眼下情況推斷,另外可能存在的信使距離宋何所部有八九十裏路,今夜倘若不休息,明天中午之前恐怕見不到叛將宋何。


    若是休息,馬已經跑癱,其實就是廢了,明天也很難繼續上路在跑,中午之前還是跑不了八九十裏路,除非他是馬拉鬆高手,騎了一天的馬,不吃不喝不休息,兩個半小時一口氣跑四十幾公裏,否則明天中午之前根本見不到宋何。


    從邵平到宋何所在宿營地,至少有三百二十裏以上腳程,一匹普通馬匹狂跑兩百多裏就得累死,三百裏根本沒有可能。據此判斷,鹹軍此時出發,在宋何接到消息動手之前將其擊潰,還是有可能的。


    “蘇洪,驍騎營情況如何?”


    “尋得馬匹之後,便讓弟兄們躲進了附近林子裏歇息警戒,倘若有叛軍路過,也不會被發現。”


    “按說叛軍應該今日便能找到這三萬匹戰馬,卻沒有,如此說來,宋何所部不僅遲疑了一天,應該是遲疑了近兩天,否則今晚他們就該抵達一百裏外。”


    “應該是的,真是老天爺保佑,否則馬匹今晚可就全完了。”


    宋何的遲疑,為鹹軍多爭取到了一天時間,若安神通的料算,宋何其實今晚就能抵達鹹軍宿營地以西一百裏外,找到剩下的那三萬匹戰馬,這樣一來,黑巾軍的信使不用多跑八九十裏冤枉路,七萬匹驢馬無一能幸免,正是宋何的猶豫不決,錯失了兩天的時間。


    各軍各營正在做夜行準備,消息隨即報給了葉信,葉信倒沒有多說什麽,嚴令各部加速行軍,務必於天亮之後,跑完一百裏路換取馬匹,然後稍事休息,要趕在中午之前,再走完七八十裏路,對人的體力和耐力,無疑是巨大的挑戰。


    夜行軍得舉火,即便是在夜色明朗的月光下,夜盲症者十之八九。先鋒營情況稍好一些,百裏燕經常組織人馬在永興河邊捕魚,魚類富含牛磺酸和維生素a,豬肝也是維生素a的主要來源,但吃下水的人卻不多,


    新城建成後,將大量開挖魚塘,蓄水灌溉的同時,養魚增加副食品來源,所需的成本和勞動力,實際上比飼養家畜禽類少得多。同時大片魚塘成規模的開挖,蓄水灌溉的同時,還能增強區域防禦能力,讓可以通行的地區,變成不可通行,從而改變地貌地形,迫使敵軍向其他預先設計的方向運動,形成有利於己方的戰略態勢。


    先鋒營最先跑完這一百多裏路,然後是徐謹所部,葉信本部、顧中、肖渠各部晚了都兩刻鍾,白合、方千、陸肇等人帶著女眷走不快,大軍修整半個時辰後才幹到。


    “蘇洪,此戰極耗體力,你已顛簸一天一夜不曾休息,便就地留下,與司空南看護馬匹,不得有誤。”百裏燕令道。


    “魏將軍,末將還能殺他娘一陣,就讓末將一起去吧。”


    “你以為你是鐵打的,再若請戰,讓你背著鐵鍋去衝鋒!”


    蘇洪雙眼通紅顛簸了一天一夜,昨天今日少說來迴跑了四百六七十裏路,就是四百裏飛報斥候也不過如此,鐵打的也經不住這樣折騰,鹹軍人數占有優勢,戰力遠在黑巾叛賊之上,不缺他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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