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百裏燕(既魏賢)估摸著黑巾軍不會善罷甘休,待事後查明原因,得知母馬引誘公馬的玄機,極可能如法炮製,於是昨夜便向北撒出了十二個斥候嚴加監視。


    今日一早不見黑巾軍騎兵追殺,也沒有步兵結陣尾隨,故作戰力不濟的假象迷惑鹹軍,現在基本可以斷定黑巾軍是繞道劫殺鹹軍,而且劫殺之後且戰且退,退迴邵平。


    想到這裏,百裏燕問道司空南:


    “司空南,你說黑巾軍會不會派出騎兵劫殺我軍架橋人馬的同時,在邵平以南長沌河上遊架橋同時渡河?”


    “按說可能很大,但我軍畢竟是騎兵,黑巾軍步軍難以追趕,糧草也尚可支撐十五日,與陳飛時大都督匯合後,還能再得一月糧草,我軍縱然繞遠走丘南郡,黑巾軍難不成一直往南追不成?”


    “按說是這樣。但倘若陳飛時大都督水軍東去退路被黑巾軍所阻,我軍勢必要前去接應,如此一來,我軍極可能掉入黑巾軍圈套之中。”


    “可時間上算不來呀。邵平以南八十裏長沌河河麵寬闊,至少需要鞍屏渡口兩倍時間才能架起浮橋。屆時我軍也已度過河麵東去,黑巾軍要與我軍接戰,就必須將七八萬人馬拉過河,並秘密部署,如此絕非一兩日可以完成,時間上算來,少說得要六七日時間,有六七日,我軍早突破其防線。”


    “但陳飛時將軍最晚也會在六七日之後抵達邵平,倘若是以邵平東河麵,也許四五日便到。屆時黑巾軍將東去河麵阻斷,我軍即便在黑巾軍主力部署之前突破防線,那陳飛時的水軍又如何?”


    “這個……要麽棄船上岸騎馬,要麽隻能與黑巾軍背水一戰。”司空南道。


    “這就對了,倘若陳飛時被困,我軍必救之,如此戰船根本帶不走,也來不及自沉,隻能被黑巾軍所得。


    如此我軍可謂損失慘重,不比黑巾軍損失兩萬多匹戰馬來的強。而且今後黑巾軍還能以水軍製衡我軍,我軍再想縱橫無阻,將極為艱難。總的算來,我軍損失更大。


    而且黑巾軍定會在陳飛時被困的南岸以逸待勞,屆時陳飛時無法在南岸上岸,若是由北上岸,我軍騎兵無法接應,水軍便是成了步軍,極容易遭黑巾軍所困。倘若強行在南岸登岸,我軍騎兵不得不救,去救就得與黑巾軍決戰,是進退兩難之選擇。”


    “那如何是好?”蘇洪道。


    百裏燕眉頭緊鎖,來迴踱著步子,雙手叉在胸前撚著下顎的短須。


    整個計劃構築的可謂相當精密,即便被察覺,想要去救,也根本來不及,因為時間不夠,距離跨度超過六百裏,戰機很難掌握,相當之被動。


    思索良久,百裏燕道:


    “司空南,倘若此時我軍突然掉頭去奪黑巾軍浮橋會如何?”


    “就憑我軍三千四五百人去奪浮橋?實力未免相差太過懸殊,黑巾軍定會有所防範。”


    “不,是全軍掉頭向東殺奔邵平以南長沌河北岸。”


    “可即便如此,照現在的行軍速度,也得要兩日多後才能趕到,豈不早被黑巾軍所查?萬一設下圈套,那是背水一戰呐。”


    “對,倘若是我軍丟下手中的七萬餘匹驢馬,輕騎突擊,明晨出發,日行一百五十裏,後天上午便能突擊至邵平以南,黑巾軍即便從邵平增援,也得一天多,根本來不及。”


    “如此豈非要將將七萬餘匹驢馬,拱手讓給叛賊騎兵?”蘇洪吃驚道。


    “對,從此地到邵平,趕著這麽大一群馬匹,少說需要走兩天不到。黑巾騎兵今夜定是借助夜色提前向西行進,故而明日至少與大都督本部人馬拉開少說兩百裏地,也就是一天的路程。


    而我軍則明日掉頭向東,待到黑巾騎兵發現,也得是明日中午,猶豫不決之下,即便麵前放著七萬匹驢馬,他們也不一定敢接,同時趕了兩百裏路還得休息,如此怕是又能拖上一晚。


    待到第二天我軍去向不明,黑巾騎兵再來將馬奪走,又得迴頭跑兩百裏路,再休息一晚上,才能把馬遷走,而且是十一萬匹驢馬,如此便是三夜兩天的時間,而我軍此時便已經抵達了邵平以南伏擊了黑巾軍,燒毀了浮橋,而且還能稍事修整。


    此時黑巾軍騎兵剛剛趕著馬匹向邵平而去,我軍再度迴師西進,將牽馬與黑巾軍騎兵一舉殲滅!”


    這個遊戲的關鍵在於時間,神通將時間掐算的分毫不差,倘若按正常思維從鞍屏渡河,萬萬是來不及救援陳飛時水軍。


    但百裏燕就不按常理出牌,將馬匹這個包袱先甩給黑巾騎兵,率軍殺個迴馬槍,將黑巾軍架橋部隊殺個人仰馬翻。而後派人過河沿著長沌河南岸去給陳飛時報信,如此便能提前爭取到三四天時間,讓陳飛時有足夠的時間掉頭撤迴永興河。


    同時鹹軍再一個迴馬槍,去殺將馬匹趕往邵平的黑巾騎兵,這一來一去,趕路、休整、耽擱和觀望,黑巾騎兵少說要耽擱四天左右時間才能從鞍屏渡口趕迴邵平,實際上鹹軍隻需要三天時間,就能東西殺個來迴。


    蘇洪、盧皋二人腦子一時轉不過來,隻有司空南恍然大悟:


    “妙,妙啊,倘若此計得成,我軍又是一場大勝!”


    “先別急著高興,還需將此事並報給葉大都督,你等先去歇息,本將要親自與大都督麵呈此事。”


    形勢變化太快,葉信能不能采納,還是未知數,更重要的是拋下這七萬匹到手的驢馬,能不能下這個決心。


    換上一匹快馬,趕到中軍已經是深夜:


    “魏賢參見大都督。”


    “嗯,免禮吧。”葉信兩眼惺忪,張嘴打著哈欠倦意十足:“有何緊急軍情,說吧。”


    “啟稟大都督,黃昏時我軍北翼發現黑巾軍騎兵近兩萬餘人,是昨晚連夜出發,夜間行軍,白日修整,據此算來,後天白天便可搶在我軍之前抵達鞍屏渡,於徐謹背後發起突擊。”


    將情況詳細道出,葉信倦意全無,他道:


    “此事倒也極有可能,魏將軍此來,莫非是想殲滅這股騎兵?”


    “倘若力戰,我軍勢必傷亡慘重,而且我軍是日間行軍晚上宿營,黑巾騎兵相反,白天宿營,夜間行軍,待我軍宿營之時,又正好趕到他們啟程地點,縱然我軍人多,但黑巾軍若是以逸待勞,我軍體力不支,拖也得被其活活拖死。


    故而若是力戰,我軍傷亡肯定不小。多出來的傷員又將拖累我軍行軍,黑巾軍主力依然可在邵平河段渡河阻擊我軍,陳飛時將軍的水軍同樣還得被困,我軍無法從根本扭轉眼下的困局。”


    “如此說,魏將軍定是已經有破敵之計?”


    “是,就怕大都督下不了決心?”


    葉信付之一笑說:


    “你可知趙帥臨行前如何交代本都督?”


    百裏燕看去葉信,不覺有何惡意:“不知,還請大都督明示。”


    葉信立身而起走近說道:


    “趙帥知你多謀善斷能征慣戰,令我多從魏將軍計謀。其實有一事魏將軍可能不知,當年江東一戰,本都督與諸將在陸敬麾下任職,很多事情事後才知道。魏將軍四敗韓合之事幹得確實漂亮,當年若是陸敬、鼎煬侯聽從魏將軍計策,今日恐怕就不是這等局麵。”


    “原來如此,大都督當年是親眼看見了末將打下了肥城。”


    “確實如此呀。當時你詐謊尹秧失守,陸敬率軍去救尹秧,我便有所懷疑過,趙帥怎可能一點不防,後聞聽趙帥伏兵掩殺了晉軍騎兵,詐陸敬救援尹秧引出了肥城守軍,這才恍然大悟此乃調虎離山引蛇出洞之計,既騙了自家人,又演了一出好戲,將晉軍引出了肥城。


    此番一路西進,我軍所獲甚多,縱然敗了,鹹軍勇將得以錘煉,黑巾軍兵馬被我軍牽製於邵平,為永興河鹹軍爭得喘息之機,趙帥目的便已達成,本都督還有何顧慮可言。說吧,究竟是何計策,可破黑巾軍圈套?”


    葉信一席話,頓時掃除百裏燕心中顧慮,他說:


    “多謝大都督信任。末將以為,當下我軍應徹底甩下已經到手的所有馬匹,集中兵力殺迴邵平。”


    “說說理由。”


    “我軍倘若按原計劃繼續在鞍屏渡河,定然來不及,還得遭黑巾軍伏擊,而邵平之黑巾軍必然要在邵平以南八十裏處修建浮橋渡過大軍,並阻斷陳飛時所部東去水路,而後以陳飛時水軍為餌,以逸待勞逼我軍決戰。


    屆時決戰之戰場、兵力、時機都不由我軍決定,以黑巾軍諸將,神通天王之謀略,定不會讓我軍取勝。”


    百裏燕詳細道出計劃,葉信沉默良久問道:


    “倘若邵平黑巾軍識破魏將軍計策,派兵接應已經將馬匹牽到手中的黑巾騎兵該當如何?”


    “他們沒有機會!”百裏燕肯定說道。


    “說來聽聽。”


    “我軍明日一早起程,依然是一人兩馬,隻丟下四萬餘匹驢馬,而後一路狂奔,待到坐馬力竭,再將坐馬遺棄,改用另一匹戰馬繼續趕路,如此可一日飛馳二百五十裏甚至三百裏,黑巾軍斥候根本來不及當天夜裏將我軍動向傳迴邵平,此乃其一。


    其二,我軍趕路當天夜裏修整一晚,第二日中午或者下午便能殺到邵平以南長沌河岸邊,黑巾軍即便從邵平派出援兵去救,急行軍也得一天一夜。


    而我軍幹了便走,大隊人馬絕不過河。此時黑巾軍騎兵得知我軍蹤跡消失,定是驚疑不定不敢妄動,期間一來一去至少又要耽擱一日判明我軍意圖。


    待他們牽著大量馬匹開始返迴邵平之前,我軍已經再度掉頭西進,邵平倘若派兵增援黑巾騎兵,也隻能是步軍,已無騎兵可用,來不及不說,反容易被我軍從背後擊破,因此黑巾軍不可能從邵平西去增援騎兵。”


    “魏將軍心思果然縝密,若是葉某,早中了此人毒計。”


    “大都督之能其實不輸他人,隻是此番坐鎮邵平的神通天王計略全在眾人之上,魏某也僅僅是見識比其多了幾分,論智略,怕是還要輸給他。”


    “哦,魏將軍也自比不是這神通天王對對手?”


    “是的,單言智略,在下比之差了一些,我軍勝在戰法革新,見識在其之上,隻此兩點,可扳迴一局。長期角力,稍有不慎便可能遭其反噬。


    如今日所設之計謀,以常理,我軍事萬萬來不及在鞍屏架橋,去救陳飛時將軍,少說差了兩天時日。若非能以戰馬為誘餌,斷臂自救,萬萬是無法解此危局。我軍勝就勝在不按常理,令其無法以常理推斷我軍之謀略。”


    “嗯,言之有理。既如此,本都督即刻傳令徐謹,連夜率軍返迴與我部匯合,明日一早啟程。”


    “不可,黑巾軍騎兵是今夜行軍向西行進,如此尾隨徐謹所部相距少說一百六七十裏地,徐謹將軍當明早再啟程東進,改前軍為後衛,急速撤離駐地,而後到此換馬追趕我軍主力。


    如此可迷惑黑巾軍騎兵斥候,待到黑巾軍騎兵得到消息,至少也得是明日下午,聞訊我軍突然迴撤,他們定以為是行蹤暴露,不敢輕易迴軍追擊。


    而且他們連續行軍,非常疲乏,也不可能隨即追趕,至少要等後日探明情況,體力恢複之後再追趕我軍,屆時我軍早已殺到邵平,他們哪裏還來得及。”


    “既如此,便按此計行事。明日清晨便出發,殺黑巾軍一個迴馬槍。”


    “諾!”


    當夜在中軍修整一夜,第二天天不亮,中軍各營接到軍令,即刻放棄馬匹,迴頭東進攻打邵平之敵,各軍各營都是議論紛紛,不明厲害者眾多。


    索性一路過來勝仗連連,中高層將領異議不大。唯獨白合、方千、陸肇等人都隨行帶著女子,雖然人不多,但調轉方向急行軍,女子哪裏吃得消。


    “魏將軍,大軍突然調轉急行軍,我等女眷該如何是好啊。”方千道。


    “徐謹所部為後衛營,方將軍與眾人可隨大軍一起東進,若是跟不上,身後有徐謹所部接應。待大軍打下了黑巾軍浮橋,會即刻原路返迴,與徐謹所部匯合,屆時再西進,如此便萬無一失。”


    “原來如此,黑巾軍皆言神通天王算無遺策,今日看來,魏將軍比之更高一籌啊。”


    “方將軍過獎了,此計也是有感而發。神通天王意在不令我軍有時間接應陳飛時,亦無暇自救。魏某思來想去,神通天王既然能掐斷我軍時間,我軍為何不能掐斷他的時間。神通前後隻給我軍四五日時間,我軍就必須得用比之更短的時間去劫他命門。


    唯有如此,黑巾軍便無時間來堵截我軍,因此隻有用兩天時間殺黑巾軍一個措手不及,而後原路返迴。如此算來,也隻有殺邵平一個迴馬槍,兩天時間才夠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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