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裏,黑巾軍清點戰損,共計損失馬匹兩萬三千餘匹,其他多出來的幾百匹或是傷亡或是去向不明,另有兩千六百人重傷,五百多人輕傷,陣亡七百多人,萬夫長沈暮馳摔斷右手。


    重傷的幾乎都是呂霆所部步軍,被三萬匹戰馬衝撞之下,多數都是骨折,即便康複也是終生殘疾。傷亡占比雖然不大,但這口氣實難咽下去。


    “天王,末將該死,還請天王治罪!”


    沈暮馳右手打著繃帶,向神通請罪。麵具後的神通麵無表情,森冷的目光絲毫看不出任何的起伏和變化。


    “此敗非戰之罪,沈將軍起來吧。”


    “這……”沈暮馳驚疑不定看向神通,見他目光森冷,又不敢起身,繼續跪在堂內不起。


    “起來吧。”神通再次說道。


    “謝天王不罪之恩。”


    待沈暮馳起身,神通又問宋何:


    “宋何將軍,鹹軍遺失之馬匹,可發現什麽端倪?”


    “迴天王,共計抓到鹹軍馬匹六十八匹,馬匹除了沒有馬鞍之外,似乎並無異樣。不過……”


    “不過什麽?”神通問。


    “奇怪的是,皆為母馬。”


    “母馬!”沈暮馳詫異:“這麽說,今日馬匹受驚,乃是被鹹軍母馬所引走!”


    宋何模棱兩可道:


    “這個嘛,不好說。沈將軍當時與鹹軍交戰,雙方馬匹第一時間並未相見,鹹軍如何以母馬將公馬引走,會否其中有何不為人知的玄機?”


    “妖術,定是妖術!”


    呂霆破口說道,神通緊蹙眉頭問道沈暮馳:


    “沈將軍,今日鹹軍馬匹是公是母馬,你可看的清楚。”


    “這個……不好說。雙方交戰那有看馬匹公母的道理。不過天王這麽一說,倒是可疑得很。第一波趕馬鹹軍的馬匹體格較小,卻也像是母馬。而後來的五千鹹軍精騎,馬匹體格魁梧健碩,應是公馬。


    可既然鹹軍也騎了公馬,為何鹹軍的公馬沒有受驚呢?而且當時隔著兩三離地,哪裏看得見公母”


    “是啊,這是為何呢?”神通喃喃說道,百思不得其解。他哪裏想得到動物之間的傳情,哪裏是看臉,聞的都是氣味。


    這時宋何說道:


    “天王,眼下我軍戰馬隻剩下三萬五千餘匹,三成都是母馬,既然鹹軍能用母馬將我軍公馬引走,我軍為何不能也用此計再將鹹軍的公馬騙來。”


    “宋何將軍此言倒也有理。”神通口氣不冷不熱,聽不出是讚同還是否認。


    此時堂外斥候來報,一個時辰前,探得鹹軍正在做西進準備。


    聞訊消息,諸將議論紛紛,唯獨神通低頭攤開地形圖,沿著長沌河向西看,目光最後停在距離邵平約莫四百裏外的鞍屏渡口。沉思片刻,神通看向宋何:


    “宋何將軍聽令!”


    “末將在。”


    “宋將軍連夜率邵平騎兵傾巢出動,並將所有母馬遷往鞍屏渡。”


    “鞍屏?鹹軍要從鞍屏渡河?”宋何問道。


    “鞍屏乃五百裏內長沌河最窄處,距離邵平有四百裏地,我軍步軍不足以在數日內結陣抵達鞍屏,鹹軍定會在邵平渡河,而陳飛時所部水軍,最快將在四五日後抵達邵平長沌河,最晚不會晚於七日。


    鹹軍驅趕大隊人馬必然走不快,趕到鞍屏少說也要三到四天,在用一天時間搭設浮橋,其先頭哨騎便可先行趕到南岸,沿長沌河東進,與陳飛時所部匯合,好趁機掉頭東去。


    隻有如此,才能在最短時間內尋找安全之地渡河。因此宋何將軍務必在兩日之內抵達鞍屏,可有把握?”


    “兩日啊。”宋何吃驚道。“如此一來,日行要兩百裏以上,一人需得兩匹戰馬才行。我軍至多出動一萬七八千人,鹹軍可是近三萬精銳,萬一不敵,將置我軍於危險境地。”


    這時一旁沈暮馳說道:


    “非也,鹹軍必然要留有人馬斷後,再以另一部人馬先行趕到渡河地點架設浮橋,如此算來,鹹軍主力其實也就兩萬人左右。而架設浮橋之鹹軍應當與宋將軍同時抵達渡口,倘若今夜便出發,應該還能早幾個時辰。


    此股架橋之敵人數定然不多,宋將軍可先發製人將其消滅,而後以逸待勞,待鹹軍中軍抵達,何將軍乘機將母馬放出,引誘鹹軍公馬出動,而後且戰且退,如此可將我軍損失至馬匹,再奪迴來一些。”


    “沈將軍所言句句切中要害,果乃我軍良將。”神通大讚沈暮馳,又繼續說道:“鹹軍必然要令一部精銳斷後,防止我軍從背後掩殺,同時派出先頭人馬提前趕到渡河地點架設浮橋,因此其主力定不會多。


    宋將軍隻需將其先頭人馬殲滅,而後引走部分公馬,此戰首功便是宋將軍的。”


    “末將不敢。”宋何惶恐道。


    呂霆這時問道:


    “可即便如此,鹹軍騎兵依然占盡優勢,怕是也無法補迴我軍全部隻損失啊。”


    神通指著邵平以南八十裏處長沌河河麵說道:


    “因此,明日鹹軍走後下午,呂霆將軍即刻率領本部人馬前往邵平以南八十裏長沌河搭建浮橋,助我軍渡河攔截鹹軍。此外,沈暮馳將軍!”


    “末將在!”


    “將軍傷勢如何,可否繼續統兵?”


    “請天王放心,骨折罷了,不慎要緊。”


    “好,將軍明日率兩萬人馬沿長沌河東去兩百裏,掐指算來最快三天便可抵達目的地,而後沈將軍率軍埋伏起來,待陳飛時水軍過去之後,即刻將河麵封住,不可令其水軍有任何東歸退路。


    本天王要以陳飛時水軍為餌,將鹹軍盡數殲滅於此,你等可都明白!”


    “末將謹遵天王軍令!”眾人異口同聲道。


    “很好,宋何將軍,下半夜點齊人馬,即刻繞道西去鞍屏渡口,寧可繞走遠路,斷不可被鹹軍發現,宋何將軍可明白!”


    “末將明白。”


    “那好,陳含信將軍留下,其他諸將都散了吧。”


    聞訊唯獨自己留下,陳含信心頭頓時打起鼓來,一想到今日白天葉信遊說於他,心想神通定是要拿他問罪。


    見眾將已經散去,陳含信看著神通麵具後陰冷目光,心頭不禁發怵,他小心問道:


    “天王,今日之事皆乃葉信設計,還請天王明查。”


    “嗬哈哈……”神通突然大笑,目中的陰冷非但沒少,反而愈發陰狠淩厲:“陳將軍多慮了,本天王隻是想知道葉信都與將軍說了些什麽,將軍又是如何打算,陳將軍可願說與本天王一聽?”


    “末將不敢隱瞞。”


    陳含信如實道出今日葉信營外遊說的種種內容,神通卻不以為然:


    “葉信如此器重陳將軍,看來是本天王薄待了將軍。”


    “末將萬死!”陳含信惶恐跪地莫不敢抬頭。


    神通笑道,也沒有免其跪拜的打算:


    “陳將軍對君父之忠心,本天王心中了然,將軍無需多慮。不過葉信如此盛情相勸,陳將軍若是不迴應,恐怕是要白費了葉信的一番苦心。”


    “末將不敢!”


    “誒,本天王有意設計,令將軍引葉信入本天王彀中,將軍可願為先鋒。”


    神通問言罷,森冷目光透著陰狠,不禁令陳含信脊背發涼。


    “末將任憑天王差遣。”


    “好!本天王著令陳將軍帥本部人馬,待呂霆將軍浮橋搭建之後,即刻渡河西去,於貫原嶺設伏,而後陳將軍以兩千鹹國子弟在貫原嶺大路上等著葉信到來,以投誠為名,將其攔截在貫原嶺,以伏兵掩殺。”


    “可貫原嶺崇山峻嶺溝壑縱橫,鹹軍倘若繞道如何?”


    “貫原嶺距離長沌河南岸七八裏,鹹軍或得沿河而行,或得繞道貫原嶺更南。將軍務必在鹹軍斥候經過貫原嶺返迴之後再露麵,如此鹹軍斥候無所察覺,葉信定無防範,故而還會繼續沿著南岸向東進發,你可明白?”


    “隻是以一萬步軍兵馬前去劫殺葉信,會否太過單薄了?”


    “屆時宋何將軍會在鹹軍渡河之後,再在鞍屏下遊擇地渡河,如此你與宋何將軍前後夾擊,必能一舉重創鹹軍。而後不得戀戰,即刻退入貫原嶺中放鹹軍過去,後事本天王自有妙計。”


    神通哪裏會令宋何在鞍屏劫得鹹軍馬匹之後令其渡河,陳含信此去定是有去無迴。


    陳含信急於表明自己的忠心,此去貫原嶺勢必要置之死地而後生,結果隻能是殺得兩敗俱傷頭破血流,給神通創造拖住鹹軍的時間,好令宋何率領騎兵馬匹返迴邵平渡河。


    屆時神通率大軍在邵平以南渡河設下伏陣,等著鹹軍自投羅網。


    翌日天色不亮,徐謹所部率先上路,葉信本部人馬驅趕著馬匹和驢子緊隨在後,顧中、肖渠二人相隔一個時辰上路,百裏燕所部先鋒營更是直到中午才開始西撤。


    當天夜裏宿營不久,一騎斥候由北而來,見到百裏燕(既魏賢)便是飛快說道:


    “報魏將軍,據此西北一百二十裏地發現大量馬糞與蹄印,是一路向西而去的。”


    “哦,可知數量多少!”司空南問道。


    “看蹄印,少說得兩萬匹以上!”斥候道。


    百裏燕撚著短須沉默片刻說道:


    “敵定是昨夜出發,而後晝伏夜出,照此速度,會提前徐謹所部半日抵達鞍屏。”


    “魏將軍,我部是否劫殺他們?”蘇洪道。


    “斥候返迴已經是申時,黑巾軍此時定已經上路,我軍追是追不上的。”


    百裏燕話音落下,盧皋又問:


    “那如何是好,是否將消息報給大都督。”


    “報是要報,但現在調整行軍已經來不及,叛軍一旦發現異樣,隨時可能改變計劃直接突襲我軍,如此反而更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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