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落座,軒亭侯喬廉介紹起其子喬丞。喬丞今年十七,比喬郡主長一歲,十五歲隨軒亭侯經營生意,官場商場混的都熟。


    時下男子當家早,人丁十二歲要納稅,十四歲服勞役,十六歲編入兵籍待征,喬廉十五歲出道,比之常人已經晚了一年。


    “喬丞見過魏將軍。”


    喬丞略施一禮,百裏燕(既魏賢)起身抬手還禮道:


    “小侯爺免禮。”


    此時侍女端著木質的托盤上前傳菜,軒亭侯的眼睛極不安分的來迴亂竄,臉色微有起伏不時還咂嘴,好似饞極了葷腥的老貓被上了把大鎖,恨不能掙脫了枷鎖一口撲上去撕咬個暢快淋漓。


    想是蘭淵公主今日注意力都在百裏燕身上,顧不上喬廉的不軌之舉,倘若平日沒有外人在場,蘭淵公主定是要收拾他。


    “嗬嗬,魏將軍戎馬倥傯,平日難得空閑小酌,夫君今日特備精致小宴,以慰將軍護國之功。”蘭淵公主極是熱情,換做是其他身份、家世的女主,顯然是不能拋頭露麵的。


    “侯夫人謬讚,魏某不敢貪功。若無大王信任,趙帥重用,魏某何德何能,能有今日寸功,無不仰賴大王存眷,才有魏某今天的功勞,魏某當謝大王,謝夫人與侯爺才是。”


    “魏將軍所言極是。”蘭淵公主喜不自禁:“我那王兄什麽都不好,也隻有這一點最當讓人放心。隻要獲王兄賞識,便是一步登天,魏將軍今後當盡心竭力輔佐我那王兄,切不可三心二意誤了國事。”


    “多謝侯夫人指點,魏某感激不盡。”


    蘭淵公主說的倒也沒錯,鹹王此人毛病一大堆,最大的優點是喜歡做甩手掌櫃,能放心用人,而且有耐心,樂於先看結果再做後續措施,但弊端是無法對已經發生和正在發生的事情做出及時的修整和扭轉。


    好處是遇上賢臣將開曠世之盛世,壞處也很明顯,遇上小人奸佞,便是萬劫不複。蘭淵公主當著麵說破這一層,顯然是鹹王私下向她透了什麽風聲


    這時軒亭侯輕咳了一聲,意思大概是讓蘭淵收斂一些,實際上僅僅是在外人麵前裝出來的假正經,蘭淵公主倒也是很會演戲,故作懼色,收斂起臉上笑容,而後喬廉接過方才的話說道:


    “魏將軍少年英雄,當不負大王重托才是。如今賊兵勢大,已經兵臨北海郡,本侯聽說魏將軍在北海郡麟城為趙帥置辦了些田產,可是有此事?”


    百裏燕略作思釀後說:


    “確有此事,北海郡雖被叛軍襲擾,但麟城在廣信、鼎煬以東,故而尚且安全。”


    “是啊,不過這兵荒馬亂的,麟城地廣人稀兵馬空虛,將田產置辦在麟城,不免讓人不放心呐。”


    喬廉說道,眼神不時給蘭淵公主與喬丞交流眼色,百裏燕越聽越覺得不對味兒。感情這位軒亭侯沒打什麽好主意啊,左一個麟城不安全,右一個麟城不放心,前後反反複複暗示,不能是打荒村的注意吧。


    “真沒想到啊,娶一個喬郡主竟然也要這麽貴!”


    百裏燕心中暗道,臉上依然不動聲色。


    喬廉左右暗示,顯然是盯上了荒村的產業,尤其是壟斷性產業,這才是正月初五邀他過門相親的真實目的。


    見喬郡主就是給的一個釣餌,一個欲罷不能又不得不吞的釣餌。但這個釣餌未免也太貴了,難怪當年招喬廉做駙馬,感情他是精明到家了,興許這裏麵還有蘭淵公主的一份。


    想到這裏,百裏燕說道:


    “侯爺,荒村的田產都在趙帥名下,魏某隻是代為打理一二,甚至連荒村的經營也都是趙帥的門客丁肅做主,在下不過出些小力罷了。”


    “哦,原來如此。不過聽說荒村所產精鐵舉世無雙,竟連砡工派大師齊墨竟也稱之為寶,這都是魏將軍功勞,與趙帥關係不大吧。”


    喬廉似有所指說道,百裏燕應對自如,他說:


    “此事確實不假,不過煉鋼之法關係國運,在下也不能妄自做主。侯爺貴為王室,要些鐵料應當不難,待新城落成之後,昶曲鐵礦將有源源不斷的鐵料供應,若是要精鐵農具,這點魏某還是辦得到的。”


    “誒,鐵器精貴,精鐵更是至寶,本侯豈能挖大王的牆角。不過,本侯聽說魏將軍有製冰法送予了安泰侯,不知可有此事?”


    百裏燕心想,終於要獅子大開口了。餘光又看去蘭淵公主,全然沒有聲色,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之色,似乎跟她沒有半點關係。


    百裏燕這時道:


    “此事確有,不過內中緣由想必侯爺與侯夫人應當是知道的,在下也就不便多說了。”


    百裏燕推脫道,這時喬丞插了一句:


    “魏將軍,本公子聽說荒村可是一處寶地呀,所產白瓷通透如玉,紅瓷嬌豔如花。哦,對了,侯府特意差人前去廣信新進了一些沐浴皂,當真用的順手,魏將軍定是請了高人算準了荒村有寶不是?”


    “嗬嗬,所謂寶地之事魏某倒也不曾聽聞,不過事在人為嘛,再多的產業田地終究要人去做,再多的錢財也要花出去才能見真章。魏某不才,幼時多讀了些百工之術,偶有心得罷了。


    本想靠行醫置業謀生,不想世道不平,不得已披甲執劍沙場效命。既然侯爺與小侯爺心奇荒村,待新城籌建之後,荒村部分產業勢必要遷往新城,屆時侯爺與小侯爺蒞臨,一睹玄機倒也不可。”


    “誒,這多不好啊。永興河距離叛賊甚近,還不如麟城來的安全。”喬廉一改方才正色,臉上隱約起伏著笑容。


    想是聽聞百裏燕鬆口,要將荒村產業前往陔陵,以為是百裏燕領會了他的深意。


    不過聽剛才這話,遷往永興河還不能稱了他的心,難不成還想前往軒亭城讓他一家霸了不成。


    想到這裏,百裏燕接著說道:


    “侯爺,陔陵城人口遠在廣信之上,商賈官宦數以萬計,荒村遷往永興河後隻能比廣信更為便利。侯爺是生意人,當知人口越多獲利越大的利害關係,更何況日後將有更多百姓遷入陔陵附近,屆時坐擁百萬人口榷市,豈不比他地更為便利。更何況陔陵與永興更近,有陸路港口之便利,這一點侯爺應該清楚吧。”


    “哦,是是,是這個理。”


    喬廉愣愣點頭,一個眼色示意喬丞,喬丞心領神會:


    “魏將軍未曾去過軒亭吧,我父親的封地軒亭人口三十萬,港口雖略小於廣信,不過距離晉國卻更近。”


    百裏燕此時心想,這軒亭侯父子果然是一副德行,老子貪財,兒子也是財迷,這父子上陣上下其手的左右暗示,當真是把女兒的婚姻當成了一樁生意,非要賺個盆滿缽滿才甘心,活脫脫一家守財奴。


    蘭淵公主見百裏燕打頓,擔心弄巧成拙,遂是突然抬高了嗓門岔開話說:


    “魏將軍,侯府菜色滋味如何。”


    “哦,極為鮮美,這是梁國販來的醬油所製吧,果然鮮美無比。”


    百裏燕讚口不絕,心裏卻不禁在想,這老子兒子都輪番上過,話都已經點明,這做娘的看來也要親自出馬了。


    果不其然,剛吃沒幾口,蘭淵公主笑著說道,絲毫看不出任何殺機:


    “魏將軍,軒亭依山傍水風光秀麗,自古是曆代大王養心之所,馫兒她吵著鬧著要迴軒亭,將來丞兒也要迴軒亭成家立業繼承封爵,軒亭可就是喬家的根基,魏將軍得空,何不去軒亭走走,也好近親近親啊。”


    “謝侯夫人美意,魏某得空定去軒亭走走。”


    百裏燕硬著頭皮說道,心想蘭淵公主當真是不死心,非得要把自己掏幹淨了方肯罷手。


    軒亭依山傍水風光秀麗不假,因為軒亭以東是丘陵地貌,山上氣候宜人,因此曆代鹹王都有去軒亭遊曆避暑的傳統。


    不過自晉國打下江東之後,軒亭距離江東很近,薑亥便再也未去過軒亭度假,而是改去妙天山山腰後山行宮避暑,不過黑巾軍占了之後,去妙天山避暑也沒了指望,於是隻能窩在陔陵備受酷暑的煎熬。


    現在蘭淵公主親自開口,要把女兒送去軒亭城度假,用意之險惡不言自明,是要把荒村除鐵器之外但凡壟斷能賺錢的產業都遷往軒亭,這是要把百裏燕的錢包,變成喬家的聚寶盆,當真是好算盤。


    百裏燕態度模棱兩可,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拒絕意思,甚至根本不著急。時下女子越小越金貴,年歲越大越嫁不出去。當然,皇帝的女兒不愁嫁,美女更是如此。


    不過鹹王賜婚之下,一直這麽拖著,拖上個三年五載,屆時其他夫人都過了門,膝下孩子成群,喬郡主也得二十出頭,到那時候,百裏燕拖著不娶,看看是蘭淵公主的臉上過得去,還是他臉上過得去。


    時下女子十八嫁人已經是晚婚,如薑蓉這般都快二十都不出閣的還真不多見,想那喬郡主也是天賜容顏,二十歲之前要是嫁不出去,二十歲之後保養不當,到時哭的日子在後頭呢。


    一頓便飯百裏燕想起後世相親的飯局,女方父母哪個不是拿著放大鏡釣金龜婿,蘭淵公主這套心機他又豈能不知。


    用完午宴,見蘭淵公主沒有讓喬郡主再露麵的打算,百裏燕便不再打算多留。


    “多謝侯爺、夫人盛情款待,魏某感激不盡。”


    “魏將軍這便要走啊。”


    喬廉詫異道,看了眼夫人蘭淵公主,蘭淵笑著說:


    “魏將軍難得過府一趟,多坐一會兒無妨。”


    說著,蘭淵一個眼色示意喬丞,喬丞道:


    “是啊魏將軍,時辰尚早,不如我等在說說籌建新城之事吧。”


    “哦,不了。魏某明日要趕迴軍營,下午還有要事處理,怕是耽擱久了誤了大王所托。”


    “原是王兄交辦之事,也罷,魏將軍請便。”


    蘭淵淺然一笑,眼色向右一撇,喬廉如同老鼠見了貓,脖子立馬一縮,哈哈大笑著道:


    “嗬哈哈……那本侯送送魏將軍。”


    “多謝侯爺相送,在下這便告辭了。”


    百裏燕躬身行了一禮,在喬廉陪同下離開中庭,穿過前廳後,一直送到了府門外。


    “魏將軍請慢走。”


    “侯爺請止步,魏某告辭了。”


    此時司空南牽來戰馬,百裏燕翻身上馬又行了一禮,隨即與眾人騎馬向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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