蝗災由南向北迅速擴散,勢頭銳減過半卻也不假,等到進入鹹國,又要衰減二分之一到五分隻三,半個月後已是夏末,距離秋收不足一月,隨著氣溫下降,秋糧一收,蝗蟲熬不過冬天,自然不能產生危害。


    甚至此次蝗災給誌國、孫國、徐國造成重大經濟損失,受災地區兩三年緩不過來,鹹國即便遭受一些損失,所受傷害也遠不及列國一個零頭。


    要說公孫嶽此言倒也頗為占理,讓莫安正也無話可說。


    原本打算借此能讓新政《推商稅》勢頭有所減緩,不曾想反被公孫嶽駁倒,最後隻達成個妥協方案,但凡受到因蝗受災之地視情況,今年秋糧減征兩成至四成稅賦,以安民心。


    說實話,真要是糟了蝗災,恐怕是顆粒無收。對於稅賦超過五六成的農民而言,即便減征稅賦,比之遭受的損失,與杯水車薪也無異。


    朝會結束後的第六天,黃門令郭蟠接到廣信噩耗,幹兒郭蟠因縱欲過度而死,管事張興晝夜不息,連坐三天馬車趕迴都城陔陵報喪。


    “什麽啊,郭蓬死了!”郭蟠震驚之餘,倒也看不出任何悲傷,隻是眼神略顯暗淡,也許是出乎意料,令他措手不及。


    “迴郭公公,公子縱欲過度死於溫柔鄉中,待到侍寢女子清晨醒來,屍身已經涼透。”


    張興小心迴複著,深怕招致郭蟠怒火。郭蟠定了定神,右手抓著玉珠拳心攥了一攥,陰狠說道:


    “屍身找人驗過了嗎?”


    “驗過了,確係連續多日無度縱欲而亡,死時床上盡濕,死狀飄然。屬下多次勸過公子,公子卻從不聽勸。每日少則兩個女子伺候,多則三五人尋歡,已成常態。


    此事鼎煬城中也早有傳聞,因是氣虛腎虧,又不知節製,方才落得如今下場。還請郭公公示意,此事該如何是好。”


    “唉……郭蓬對咱家極為孝順,倒也是個難得的人才,可惜天妒英才呀……”郭蟠歎道,眼睛浮著層淚水,隱有惋惜之色,下刻他說:“算了,人既已死,徒增悲傷爾。命人將屍身運迴鼎煬找個風水寶地葬了吧。”


    “諾。”


    “另外,郭蓬一死,咱家在廣信的生意也沒了指望,讓陳公公迴來吧,沒必要張揚做事了。”


    “此事屬下返迴廣信後立做善後安排。不過有一事屬下不明內情,還望郭公公指教。”


    郭蟠坐迴塌上,神情沮喪道:


    “說。”


    “這霍行已收買已有多年,偏偏卻是死在他人毒酒之下。而且霍行背著公子私製強弩,公子竟也不知,屬下鬥膽問公公,此事公公可知內情?”


    “你不說,咱家倒真沒在意。這個霍行私製強弩,險些還將咱家拖入水中,他是死有餘辜。但這兩千多張的強弩下落成疑,這難道是廣信公一手導演的花樣不成?”


    這時張興說道:


    “屬下看不像。”


    “何以見得。”


    “強弩耗費驚人,霍行也是靠擄來工匠打造,因此成本較低,而兩千強弩若非誌國這般善用強弩的強兵,也難有用武之地。


    按鹹國軍製,兩千強弩至少配以一萬以上弓箭手與兩三萬步軍方能成軍。如此龐大軍力,廣信公何以養之。更何況強弩糜費頗多,加之強弩易損每年都需更換一批,如此算來,強弩的花費恐怕不比豢養騎兵更少。”


    郭蟠目光一凝,若有所想,過了片刻說道:


    “如此說,那是還有其他人?”


    “屬下不敢妄言,但絕不會如公孫嶽、鼎煬侯之流所言。”


    “哼,他二人什麽德性,咱家心裏清楚。不過此事仍需暗中秘查,萬一薑閔與外寇勾結,這些強弩未必不是廣信公默許私製,甚至還有其他不為人知的私製兵械之所。”


    “公公所言既是。”


    霍行製造的強弩最終落入誰的手中,至今是筆爛賬,誰也沒真正見到這批強弩,強弩似乎蒸發了一般。


    進入九月,北地依然酷熱,如同廣州海南一樣,不到十月、十一月,暑熱不會輕易消退。


    百裏燕(既魏賢)奉職市槽轉運使一職已有十多日,以霍行為代表的馬賊徹底覆滅,牛貴、吳山等匪首二十餘人於菜市口處斬,其中牛貴、吳山判以腰斬之刑,攔腰用鍘刀鍘成兩段,可謂殘酷至極。


    宋傑、湯釗、方德等人遣散禦客後,又聚了幾日,於四日前坐船前往長孫國。直到最後,百裏燕也沒能知道他們幾人倒底所為何事得罪了秦翰,但終究還是順利出海離開了廣信。


    入職市槽轉運使後,人手隻能臨時招募。北海郡郡兵受財政和人口影響,大量兵丁被優先補充戍兵,北海郡兵丁缺編較為嚴重,百裏燕隻得親自募兵,隨後又將司空南調入麾下,暫時充任百夫長。


    荒村經過馬賊一役後人口、財力、物力大增,除安置的女子、工匠外,大量安置收攏各處無地流民。


    又以趙遜名義,新荒地四千五百畝,加上此前五百畝,共計五千畝土地,秋後將集中人力重點割除、清理荒地的雜草,為明年春耕做準備。


    同時對積肥、育種、飼養、農具的選取革新有條不紊的進行,因剿匪得精幹工匠兩三百人,多數最後都留在了荒村。


    製作強弩畢竟還不是百裏燕能夠幹的軍火生意,但讓這些人去重地養豬未免浪費了人才。


    丁肅明年運來的棉花、絲麻原本打算就地變賣,如今可讓工匠積極仿製紡車,將紡車集中使用,令女子做工,隻需支付能夠養活她們的稻穀或者銅錢、生活物資,便能讓女子毫無後顧之憂的勤快做工


    百裏燕再將布匹販賣至廣信或是其他地方,也算是利用職務便利夾帶私貨。如此既能讓賦閑女子賺得養家糊口的米糧,同時也能降低生產成本,給荒村來到經濟收益。


    此外還讓工匠製造榨油機器,方便日後用以壓榨甘蔗、椰油、菜油等經濟作物,用於生產白糖、油脂、肥皂等。


    馬賊一事前後一月折騰,死傷一百多人,荒村的安全刻不容緩,麟城駐紮的郡兵指望不上,隻能求自保。


    百裏燕利用剿匪得來的一百多匹戰馬,與繳獲的近千兵器,選拔精幹壯丁加以裝備。


    尤其是受禦客整訓,又參加過實戰的壯丁充入護兵,但不編入市槽轉運使麾下,專司保衛荒村安全,同時編列鄉兵,作為護兵補充。鄉兵農忙時屯田種地,農閑時訓練,耕戰結合,其職能已經接近屯兵性質。


    此時劉灶、劉川父子燒製的第一批瓷器已經出爐,批量還不是很大,百裏燕暫時也沒有擴大生產的打算,待到秋收米糧入庫之後,將這批骨瓷運給丁肅代為銷售,隻留下部分供應廣信市場。


    時間一晃已經是初秋,再有半月至一個月,晚稻就能收割,百裏燕率領轉運使麾下五十騎兵,走在廣信城外的田間地頭,舉目所見皆是金黃的稻田。


    “看來今年又是個豐年啊。”


    司空南感慨道,臉上洋溢著平淡的渴望。百裏燕卻擔心說道:


    “是啊,但願能早點收割入庫。”


    “大人是在擔心蝗災?”


    “嗯。”百裏燕輕哼道:“傳言北上蝗蟲已侵入鹹西郡、丘南郡,勢頭遠超預期,若是不能趕在蝗災來臨之前,將晚稻收割入庫,明年恐怕又將是個大荒年。”


    蝗蟲來勢比預計的更加兇猛。由於南方氣溫較低,而且發在冬春之交,南方的蝗災一爆發,看似異常迅猛,其實是人們多年不經蝗災,意識單薄。


    蝗蟲在一路北遷途中一路擴散,單位麵積內的蝗蟲被土地所稀釋,分攤到各地,反而感覺蝗災不那麽嚴重。


    結果卻是北方天氣較熱,而蝗蟲又是溫帶寄生,十到三十天便能交配產卵一次,且喜歡向更利於繁殖的熱帶遷徙,待到抵達鹹國邊境,蝗蟲數量陡然暴增,據邊關傳來的告急文書,蝗蟲的密度如箭雨一般遮天蔽日,所過之地是寸草不生。


    更要命的還在於蝗蟲在土壤之下產卵,不是一波就滅,而是可以持續幾月甚至幾年,北海冬季氣溫高,蟲卵極難凍死,來年必然再發蝗災。


    百裏燕思索之際,前方驛馬飛奔而至,驛卒背上插著黑旗,通常意味著鴻翎急件和超警事態。驛卒疾馳而過,神情凝重到了無暇看眾人一眼。


    司空南急問道:


    “大人,是不是又起戰事了!”


    “不,定是其他要事。”


    如有戰端,趙遜看到苗頭怎麽也該提前來信,既然沒有來信,肯定不是戰事。


    “我們再去別地看看,要盡快掌握廣信所有地形。”


    “大人所言極是。”


    廣信屬地麵積不及麟城,除了海岸線,地形一馬平川,無險可守,當年封禪故意將廣信公封在廣信,以便將來出兵討伐,將鼎煬侯張雋封在鼎煬城,也是有意牽製廣信。


    時至下午申時末刻,廣信公府來人追上百裏燕一行,薑閔傳令急速迴府議事,內容不詳。百裏燕不敢耽擱,讓司空南繼續向西巡邏,他隻身一人返迴廣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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