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還不知道秦翰與廣信公薑閔倒底有什麽牽連,但從薑閔拒絕“禁市配給”一事可見,此後陸續進入廣信的商品,定是薑閔得到了秦翰的保證,保證有充足的貨源供應市場,否則薑閔哪兒來的底氣。


    但秦翰作為一方首富,他要那麽些強弩做什麽呢,指使馬賊偷襲禦客又為什麽。強弩若是沒有賣給薑閔,那是能賣給誰,難不成還能偷運出國銷往國外不成,如此也不劃算啊。


    利益糾葛盤根錯節,越想深入挖掘,結果越發令人不寒而栗。縱然已經想到這一層,但事關重大,秦翰與薑閔這一層百裏燕絲毫不敢與湯釗說透。


    隻點破燈下黑,告訴湯釗馬賊極可能是喬裝成了來往商隊,在過去一個月中騙過了禦客的偵查,從而在眼皮子底下肆無忌憚的繼續活動。


    隻是不曾想到,匪穴被剿匪軍所獲,讓秦翰最終鋌而走險。也許秦翰更不會想到,百裏燕此時已經全然打消除掉郭蓬的打算。


    馬賊喬裝客商一事迅速告知宋傑、方德等人聞訊此事,眾人不禁匪夷所思。


    宋傑難以置信問道:


    “魏郎中,此事未免南轅北轍吧,馬賊怎可能喬裝成客商呢?”


    “越是危險地方,越安全。此前我等哪裏會想到馬賊一定會躲起來,若是正大光明與普通百姓一般走在市井小巷,我等豈能一個個盤查每一人。更何況是商隊,荒郊野外興許幾天碰不上一支商隊,即便碰上了,禦客斥候也不會理睬。”


    “我看魏郎中此話有道理。”方德點頭讚同,然後話鋒一轉:“不知魏郎中斷定馬賊喬裝客商可有依據。”


    方德雖是神箭手,做事卻與湯釗一般粗中帶細,有些事情往往瞞不過他,好在百裏燕已經編好勉強說得過去的謊話話搪塞他:


    “方德兄,匪巢之中眾多物資部分是劫掠而來,部分則以金銀銅錢采購,甚至搶來商貨需要銷贓。馬賊又為何不可喬裝商隊外出銷贓采購呢。


    同理,馬賊以銷贓之實,趁機打探各地情況,踩好下次劫掠村寨,如此神不知鬼不覺,又能有幾人知曉。”


    “魏郎中所言在理,馬賊確實極有可能喬裝商旅,往來於商路,一邊觀察我等動靜,一邊待機而動。”


    湯釗因百裏燕點撥,已經先入為主較為讚同百裏燕意見。方德也覺得有道理,而宋傑、顧善、馬氏兄弟仍不置可否。


    這時百裏燕又說:


    “諸位,在下建議即刻集中所有馬匹,前往廣信城外,而後從廣信沿商路一路南下,由司空南帶路,辨認馬賊,如此可免傷及無辜。倘若再無收獲,剿匪之事恐怕也隻能到此為止,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氣氛沉默片刻,宋傑攥了攥拳頭砸在桌案上:


    “好,就依魏郎中計策行事,隻要有人帶路,也不怕殺錯無辜。但萬一要是與馬賊遭遇,敵眾我寡又當如何?”


    “此事宋兄放心。馬賊既然喬裝商旅,馬上定然馱貨,還有馬車、板車等輜重,馬賊定然料不到我等能找上門。此外,在下已備下戰具,定保馬賊有來無迴。”


    眼下僅有的馬匹不到一百五十匹,數量遠不及馬賊,此番迅疾出擊又不能步兵協同,因此隻有不到一百五十人可以調用,因此突然性,以及超越當下的特殊戰術,將決定勝負關鍵。


    匪巢被掏第三天,百裏燕組織工匠和壯丁打造了流星蒺藜索,用以對付馬賊,突然襲擊之下,馬賊哪裏見過這等戰具,冷不防就是人仰馬翻。


    敲定計劃,宋傑等人分頭召集人馬,百裏燕找到了正在磨劍的司空南:


    “司空兄,大當家霍行被毒死,消息你已知道了吧。”


    “唉……最終仍沒能逃過一死。”


    “是啊,善惡終有報,不報是時候未到。”


    司空南一愣,這句話雖沒聽話,卻是在理:


    “魏先生此言頗有些愚論派之說啊。”


    “嗬嗬,愚論都是些食古不化違心之人,不提也罷。禦客馬上要去討賊,霍行眼下已死,在下想令司空兄為先鋒,辨認二當家牛貴、三當家吳山等匪首,不知司空兄意下如何。”


    “在下願效犬馬。”


    司空南爽快答應,百裏燕拍著他肩膀說道:


    “好,今日起,咱們就為天下百姓謀一個太平天下。走,去倉庫領一件披甲,準備出發。”


    “諾!”


    司空南在馬賊中地位雖然不高,卻因分管糧草,與馬賊首領和馬仔熟稔,帶上他,絕不會認錯人。


    約莫一盞茶後,一百四十餘人各自帶上五天的口糧,以及金銀若幹,離開荒村向西而去,抵達廣信之後轉向東南直奔廣信通往鼎煬的官道。


    北海郡以鼎煬、廣信兩成為核心,商路貫通南北,一直通向都城陔陵,北海六成以上的陸路運輸流量都依靠這條商路,另有三成的陸路貿易經由鹹西和東原兩郡輸入,再則依仗流經蒲城的關淩渡口,從內陸將貨物輸往北海,以及出口至北海沿岸城市。


    馬賊若是走蒲城水陸,可能性不大,關淩渡口距離鼎煬城太遠不說,也不利於騎兵機動,若是把馬藏在岸上,人馬分離,馬賊戰鬥力還不如郡縣的騎兵,反而容易出事,最佳選擇還是喬裝陸路商旅,走經過鼎煬、廣信直達陔陵的商路。


    此時廣信城內,一支不明人馬穿過廣信城外的消息尚未傳開,知道消息的隻有太守府、廣信公府與秦翰。


    “秦爺,剛才眼線來報,魏賢率領一百四十餘人出荒村向經廣信向南去了。”


    秦翰心頭一驚,轉眼又想,難不成牛貴、吳山等人蹤跡被發現了不成,魏賢又是怎麽發現的,難不成真有什麽法術不成。


    但轉念意一想,這種可能似乎沒有,即便有,魏賢隻率一百四十多人,怎麽可能對付牛貴、吳山等四百多人,更何況還有兩百六十餘騎兵,真要廝殺起來,魏賢即便有禦客助戰,戰力如此懸殊,哪裏能夠一戰。


    想到這裏,秦翰鎮定說道:


    “高衡,霍行的部將戰力如何?”


    “老卒居多,戰力遠在野戰戰卒之上,單就一人而言,許是不及禦客,卻也不差多少。更何況還有四百多人,魏賢絕非牛貴、吳山等人對手。秦爺莫非擔心魏賢此去是剿滅牛貴、吳山等人不成。”


    “不是沒此種可能,但我也想不出,此子究竟有何玄機,可破牛貴、吳山等人,更是想不出他怎一定知道,牛貴、吳山等人定是喬裝城商旅混跡各地之間。”


    “秦爺,這恐怕不能吧。霍行之事滴水不漏,就等郭蓬人頭落地,他怎又可能知道牛貴、吳山等人喬裝成商旅呢,非真有神怪法術不成。”


    高衡話音剛落,秦翰猛是心頭一跳:


    “不對,此子定是已經發現牛貴、吳山破綻!”


    “秦爺何出此言?”


    “郭蓬至今未死,無非兩種情況。其一,魏賢擔心郭蓬一死,霍行可能從此銷聲匿跡,故而要先殺霍行等人,而後再誅郭蓬。


    其二,魏賢不經深思,先殺了郭蓬,結果打草驚蛇嚇跑了霍行,霍行從此銷聲匿跡。


    如今郭蓬不死,那便是第三種情形,魏賢誤以為郭蓬養賊,背後又有郭蟠撐腰,以養賊劫掠商路村寨,同時喬裝商旅銷贓商貨。如此一來,若是在殺郭蓬在前,即便霍行已死,依然有可能驚動牛貴、吳山,另他二人率領人馬遁走他處。”


    “可若安秦爺所說,魏賢為何不懷疑秦爺?”


    “是有此種可能,郭蓬一死,郭、張二人餘黨勢必退出廣信,此前所有倒閉商戶空出的份額盡收我的囊中,秦府實乃最大受益者。但按說其應該沒有可能想到這一層,其中千絲萬縷盤根錯節的利害關係,絕非他這般年紀和閱曆所能明白。


    但要他真若發現了蛛絲馬跡,在殲滅牛貴、吳山二人之後,定不會殺郭蓬,倘若未曾發現,定要殺郭蓬。


    為今之計,隻能坐看其變,若郭蓬死,那魏賢定是未能窺破我之計,若是郭蓬不死,此子斷不能留。”


    秦翰陰冷說道,高衡仍是擔憂:


    “秦爺,難道就眼睜睜看著牛貴、吳山二人被其挫敗?”


    “哼。”秦翰不屑一哼:“馬賊爾,死便死矣,又何足惜。這世道勝者為王敗者寇,勝出者方為俊傑。魏賢此等角色能將霍行等人收拾到如今地步,也絕非僥幸,要是能用薑閔將他收服,倒也是一把殺人的快刀。


    隻是今後做事定要小心,不可留下把柄。索性霍行已死,牛貴、吳山等人與我等毫無瓜葛,隻是可惜了埋下的暗樁。


    不如這樣吧,魏賢倘若真能以一百四十餘人殺敗了牛貴、吳山二人,斷不會將所有人滅口,你仔細令人打探,我們埋下的暗樁倘若活著,視情況救出或者滅口。


    以魏賢為人來看,定不會將所有馬賊繩之以法,暗樁定還有逃脫可能。”


    “諾,我這就去辦。”


    高衡轉身要走,秦翰又是將他喚住說:


    “慢著,宵暢園得知霍行死後,郭蓬是什麽動靜?”


    “據暗樁來報,郭蓬正覺蹊蹺,但霍行已死,與郭蓬再無瓜葛,郭蓬此事倒也鎮定,但多半在猜測誰人毒死了霍行。”


    “就他這副德性,多半是以為霍行被其他雇主所殺,亦或者馬賊內訌,卻又擔心留下什麽證據再次牽扯到他。”


    霍行被人毒死的消息傳到宵暢園,郭蓬第一反應是半信半疑,會不會是霍行的障眼法,想就此遁走逍遙。在確認霍行確實已經死後,郭蓬立時鬆了口氣,但沒過半刻,陡然覺得蹊蹺。


    霍行是被毒死的,即便是他,也從未取得霍行真正信任,這意味著能給霍行下毒的,要麽是馬賊自己人,要麽霍行背後還有一股強大勢力。如此一來,霍行是否早就出賣了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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