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薑、秦二人說話之際,王九行色匆匆來到小院,見到二人還在餐敘,王九行了一禮,眼色看去薑閔,欲言又止,薑閔心領神會說道:


    “秦先生不是外人,有話直說。”


    “諾。”王九擦了擦額頭汗水穿了口氣:“主公,今早派人前去購買寒冰仆役迴府稟報說,屯墾村昨夜被馬賊襲擾,傷亡近百人,另打死打傷馬賊六十餘人,活捉七人,現已押往公府,魏賢也已在府中等候主公召見。”


    薑閔聞訊馬賊襲擾頓是吃了一驚:


    “竟有此事。”他看向秦翰說道:“秦兄,定是常年盤踞在廣信、鼎煬、麟城三地的那股馬賊。”


    秦翰若有所思道:


    “荒村新立不足四月,既無囤糧亦無錢財,馬賊何故襲擾荒村?此事來的蹊蹺,莫非與昨日禦客有關?”


    “禦客?秦兄意思是說,馬賊是衝禦客而去了。”


    這時王九插了一句:


    “主公,魏賢說,昨夜偷襲荒村之馬賊兩百餘人,皆由馬賊頭領霍行率領,說是有人花三百根寸銀,索他人頭。”


    “如此說來,昨夜襲擾屯村馬賊是受人指使所為,那會是誰呢?”


    薑閔如何也想不出,誰能花錢雇傭馬賊劫殺魏賢。魏賢平日裏以行醫謀生,從無得罪任何人。既沒有利益糾葛,也沒有利害關係,誰會要他的人頭。


    這時秦翰一掌拍案,喝了一聲:


    “是他們!”


    薑閔大惑不解,忙問道:


    “秦兄,是誰?”


    “郭蓬、張並二公子,除了他們還能有誰。”


    “秦兄此言有理,鼎煬侯當年率軍平叛,難保不會收攏暴民為禍地方。難怪近些年馬賊屢禁不絕,不曾想鼎煬侯竟也暗通賊軍。”


    “不,鼎煬侯貴為侯爵,其段不敢由此賊心,其幼子張並也無此膽。怕是怕郭蟠這閹人豢養賊兵,令郭蓬遙相節製為其所用。”


    秦翰斷定是郭蓬所為,薑閔半信半疑說道:


    “郭蓬一個庶子,能由此心狠手辣之舉?”


    “哼哼。”秦翰冷冷一笑:“馬賊橫行偏地已有七八年之久,卻偏偏最近四年經由鼎煬城附近所走商貨,十有一二遭遇馬賊,損失財貨數以萬計,難道真能如此湊巧?”


    約在四年前,鹹國叛亂平定,郭蟠因受王太後重用,默許其在鼎煬侯屬地蓄田,也就是從那時開始,鼎煬、廣信、麟城三地馬賊開始活躍,劫掠商隊頻率暴增。


    而在此之前,這支馬賊還不敢堂而皇之的白天劫道,都在天黑之後劫掠商隊。


    每次官軍出動剿賊,多半是無功而返。薑閔幾次欲剿滅馬賊,隻因馬賊遁走鼎煬城屬地,每次都不得剿滅。這次突然襲擾荒村,直接衝著魏賢人頭而去,隻因荒村地處麟城地界,馬賊敢於興風作浪


    薑閔隨後匆匆返迴公府見到百裏燕時,七個被俘馬賊正壓在前廳大院任憑酷暑暴曬。


    “魏賢見過主公。”


    百裏燕行了一禮,薑閔安慰說道:


    “昨夜之事,孤已知悉。已讓王九從內府支取五百貫,與一百石精米運往荒村。今後孤會令夜巡騎兵越境巡防,以增加荒村武備。”


    “主公恩恤百姓,魏賢感激不盡。此番馬賊動機明確,在下擔心對公府不利,尤以當下人心浮動,在下懇請主公出兵,剿滅此股馬賊。”


    “此事孤已令王九速查,至於出兵之事,茲事體大。公府雖養兵兩千,貿然出兵恐令陔陵生疑,此事當從長計議。”


    “不然。此股馬賊盤踞廣信、鼎煬、麟城三地實七八年有餘,惡名遠播,主公若能出兵剿滅馬賊,將來也能以剿賊名義名正言順過境他地。若是錯此良機,恐怕機不再來。在下已與禦客宋傑等人謀劃剿滅馬賊一事,還請主公明鑒。”


    “什麽,與禦客聯兵。”薑閔一怔,轉眼想到秦翰所言,臉色沉了下來:“魏賢,用兵之事茲事體大,稍有差池,驚動地方事小,無故徒增傷亡事大,斷不可貿然行事。”


    “主公,此事本為宋傑等禦客所謀,非在下臨時起意。隻因昨夜宋傑等人留宿荒村,正巧被他們撞見,此事倘若置之不理,於禦客名聲極為不利。況且主公以此交好禦客,也絕非壞事,倘若主公不便出兵,資以糧草也可解宋傑等人燃眉之急。”


    出兵剿賊對廣信百利而無一弊,既能練兵,又能剿滅馬賊贏得民心,同時屬兵今後過境其他治下屬地,發動突然襲擊,便可以剿賊為名出其不意。但聽薑閔意思,似乎沒有剿滅馬賊的打算。


    “此事百利而無一弊,還請主公明斷。”


    “廣信用兵之事無需再提。至於糧草,孤可以酌情考慮,你且退下吧。”


    薑閔果斷拒絕出兵,讓百裏燕大感失望,出府之際,正值陳韻風迎麵而來。


    “聞聽賢弟昨夜遭馬賊襲擾,我便馬不停蹄趕迴公府,不知昨夜荒村傷亡情況如何,可有抓到活口。”


    “不瞞陳兄,村名死傷一百多人,馬賊死傷六十多人,抓獲活口七人,索性荒村算是保住了。”


    將昨夜被襲之事與陳韻風詳細道出,聽聞薑閔拒絕出兵剿賊,陳韻風大唿錯失良機:


    “在下急忙趕迴公府,正是來勸主公出兵剿賊,主公怎會突然拒絕呢?”


    百裏燕隱隱嗅到一絲味道,問道說:


    “莫非韻風兄早有此意。”


    “此股馬賊興起不久,在下便曾勸說主公剿賊,主公這些年確實不遺餘力剿賊。一來可借此練兵,二來也可名正言順進入周邊他城屬地,今後再要調動兵馬,也容易的多。如此好事怎能錯過,更何況由禦客出麵,更無拒絕道理。”


    但凡封爵者都允許豢養私兵,甚至上大夫、上卿等隻要財力允許,也可豢養私兵,私兵平時駐紮封地,戰事可由領主統帥隨同大軍調往前線一同作戰,所獲戰績,可折算戰功恩賞金銀或者食邑。


    但平時除隨行護兵之外,整建製,上規模的私兵是不能離開封地,更不允許擅自出動屯駐外地管轄土地。


    現在匪患猖獗,倒是提供了出兵口實,尤其是此番荒村被襲,又是廣信公府的人被襲,廣信公出兵剿賊責無旁貸,哪有不出兵的道理當縮頭烏龜的道理。更何況禦客卷入其中,官府不作為,廣信公的顏麵何在。


    別過百裏燕,陳韻風趕去書房:


    “陳韻風見過主公。”陳韻風略施一禮,繼續又說:“方才聽魏賢之言,主公有意放棄剿賊,不知主公何意,還請明示。”


    薑閔冷著臉,沉吟說道:


    “我留馬賊還有大用,此時剿滅當壞我大事。”


    陳韻風吃驚,以為薑閔有意收買這股馬賊。


    “主公莫非要收買這股馬賊為己所用。”


    “陳先生何以如此認為。”


    薑閔反問了一句,陳韻風感覺薑閔似乎不是這個意思,心裏反而不知薑閔究竟適合意圖,於是試探問道:


    “莫非主公難道想以此為餌,借題發揮?”


    “若馬賊本就為郭蟠所養,陳先生以為,此時剿賊可是時候。”


    “嘶……”


    陳韻風萬分錯愕,郭蟠乃堂堂鹹王內宮黃門令,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勢,又何故要不遠千裏豢養馬賊。


    即便是鼎煬侯張雋豢養馬賊,也比郭蟠豢養馬賊更能說得過去。而以鼎煬侯自視清高目中無人的秉性,張雋絕不會與馬賊為伍,郭蟠豢養馬賊,未免邏輯上說不過去。


    想到這裏,陳韻風又問:“不知主公消息從而來?”


    “日前魏賢與郭、張二人交惡,郭蓬定是起了殺心,陳先生不會連這一點都想不到吧。”


    “這個……在下方才確是已經想到,隻是黃門令豢養馬賊,還是令人匪夷所思。莫非主公有意縱容馬賊,以待將來連同鼎煬侯一起扳倒?”


    也許隻有這一種解釋。


    鼎煬侯貴為外戚,王太後不死,是扳不倒鼎煬侯張軍的。如果等上十年八年,王太後死一後,鹹王薑亥也年近五旬,待到那時,郭蟠最大的依仗王太後歸西,扳倒鼎煬侯就容易得多。鼎煬侯一倒,削爵廢封不費吹飛之力,如此倒也說得通。


    百裏燕離開公府之後,前去城東藥鋪采購了大量采藥,馱上馬匹後準備返迴荒村。


    經此一役,百裏燕開始考慮有必要建立自己的武裝護兵。


    數月觀察下來,廣信公薑閔此人果然如李萄心中所言,此人疑心很重,且心術不正。哪有放著土匪不打的道理,即便是要衝到鼎煬侯地盤上打砸,要冒政治風險,也沒有自己人吃癟不吭聲的道理。


    況且此事禦客已經擔保,有禦客出麵,鼎煬侯縱然萬般不配合,這件事也由不得他。


    要組建自己的田莊護兵,時下錢糧不湊手還在其次,得有一個正當的名義和裝備來源。


    有趙遜撐腰,購買食鹽、農具、耕牛問題都不大,但要裝備兵刃、戰甲需要趙遜首肯,募兵後養兵也是一大支出。


    刨開裝備購置和折舊,一人一年的口糧至少要三石以上精米才夠,兵卒甚至要四石,折算布匹、肉食、等費用,一年六七貫銅錢擋不住,這還是糧價平穩情況下的支出。遇到荒年,養一個兵,一年至少需要十貫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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