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燕(既魏賢)離開醉香居不久,城東宵暢園的內宅鶯歌燕舞,婀娜的女子騷姿撩人,滾燙的汗水浸透薄如蟬翼的紗羅,靡靡之中挑逗的張並、郭蓬二人邪念上頭。


    “郭兄,你可聽說。”張並拾起一個橘子,邊剝邊道:“太子妃西寰美若天仙,可惜嫁給太子那個小鬼,真是他娘的糟踐了。”


    “你懂什麽,太子妃也是你能想的,當心你的小命兒不保。”


    此時門外突來一男子,剛進屋裏愣是眼前一花吞了口唾沫,張並眼珠一瞪喝了一聲:


    “賊他娘的,懂不懂規矩。本公子的女人也敢看,還不滾!”


    “啟稟二位公子,重要消息。”


    仆役說道,郭蓬伸手勾了勾,說道:


    “過來說話。”


    仆役大汗淋漓,走兩步不忘看兩眼一眾女子隱隱可見的玉峰,愣是定力再好,也架不住褲襠裏的衝動。


    走進郭蓬跟前,不等仆役開口,啪啪兩記耳光上臉,扇的仆役原地打轉眼前發黑。郭蓬則用濕巾擦了擦手說道:


    “再有下次,當心做人的根。”


    仆役跪倒在地連連討饒:


    “屬下知錯屬下知錯,再也不敢了。”


    “量你也不敢。說,到底是何消息。”


    “迴郭公子,當日殘害公子護兵的男子剛從醉香居離開,正在去城西的路上。”


    “哦,難道說,此賊真是弄來了寒冰不成。”


    “這個,暫時不得而知。”


    仆役謹慎說道,張並急不可耐扯了扯衣襟,暴躁說道:


    “郭兄,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做了他!”


    “哪兒麽容易。薑閔將你我趕去太守府,此事裏外透著古怪,思來想去,此人定是薑閔的人。”


    “不能吧,若是薑閔手下,他豈能不護短。”


    “怪便是怪在這裏。”目光轉向仆役,郭蓬說道:“去,讓人繼續盯著,查清此人何方人士,家住何處,別讓廣信公府的眼線給發現了。”


    “諾!”


    仆役退出內宅,郭蓬嘴角冷冷一撇,陰惻惻說道:


    “幹爹令我此行配合陳公公行事,還是少生事端為妙。”


    張並不甘說:


    “那就這麽算了?”


    “也沒這麽容易。他是薑閔的人,可他家小不是,想要下手,還怕沒機會嗎。”


    “妙,妙啊。想他廣信公總不能為了一個無關緊要下屬家眷與我等翻臉,嗬哈哈……”


    此時百裏燕一頭紮進城西之後便一直未見出來,一直到下午日昏,城門將關,他才駕車由南門而出。


    前腳剛走,城門瞬時關閉,駕車向南走出兩裏,天色已經漆黑。


    他點起一支火把,突然停車,跳下馬車,手摁著劍墩向來時方向快步襲去。尾隨在後藏於草叢的二人愣是吃了一驚,根本不等二人逃走,百裏燕腳步如飛已是殺了過來:


    “滾出來!”


    他一聲斷喝,抽出佩劍,火往擋在麵前的草叢一撩,頓時點燃一片幹草。那二人驚慌喊道:


    “壯士,別誤會,我們是趕路的。”


    “趕路的!”百裏燕冷冷一笑:“撒謊也不動動腦子,往南四五十裏除了平秋縣,沿途一無鎮店二無館驛,抹黑走夜路也不支火把,這是趕路的嗎。”


    “這……”


    男子一時語塞不知所措,百裏燕執劍一挺,厲聲喝道:


    “說,是何人讓你等跟蹤於我。”


    話音剛落,原本蹲著的二人不知哪裏來的底氣,頓時立身而起口氣硬了起來:


    “哼,告訴你,我們不是好惹的,得罪了宮裏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百裏燕目光一棱,可以肯定不是廣信公府的人,遂冷冷一笑:


    “那就試試看!”


    噗嗤!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不等說話男子得瑟幹淨,便見其臉色一僵,定在那裏,下刻百裏燕收劍抽迴,男子兩腿一軟頓時倒在地上。另一男子見狀大吃一驚,兩腿哆嗦著癱軟在地。


    百裏燕火把一照,陰沉著臉色厲聲問道:


    “說,誰派你等跟蹤於我。”


    男子無語輪次戰戰兢兢說道:


    “英雄好漢,別殺我,別殺我……”


    “說,便不殺你。”百裏燕威脅道。


    “我說,我全說。是郭蓬郭公子讓我二人跟蹤英雄家住何處,讓我等二人摸清之後迴去稟報。”


    “郭蓬!”百裏燕重重說道,又問:“便是鹹王身邊黃門令郭蟠幹兒郭蓬!”


    “是,正是郭公子。”


    百裏燕啐道:“這個爛根的狗雜種。說,郭蓬、張並與姓陳的閹人此來廣信是何目的。”


    “聽,聽說,小人也是聽說陳公公此來是為查稅,但又聽說廣信城首富秦財東來頭頗大什麽的,似乎是為秦財東而來。”


    “秦翰!”


    百裏燕大吃一驚,難道說廣信公不是首要目標,而是醉香居的財東秦翰?還是說,鹹王要殺秦翰這個大富翁抄他的家?那也輪不到鹹王操心啊。


    秦翰祖產都在廣信城,即便新政要抄家秦翰的家,也是廣信公坐收漁利才對,鹹王費盡心思欲蓋彌彰的查稅,就為查抄一個巨富?


    想到這裏,又問:


    “秦翰什麽來路。”


    “不知,小人真不知道。”


    “不知道,看來留著你也沒用了!”


    呲!揮劍一橫,便見男子脖頸處一條血線,鮮血沿著傷口噴湧而出。男子雙手死死掐著喉管,掙紮了許久方才死去。


    搜遍二人全身,拿到兩塊腰牌與若幹銅錢,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腰牌刻著鼎煬城郭府等字樣,可見二人確實是郭蓬的人。


    將屍體拖離官道,收起那腰牌,正欲上車,冷不防傳來一聲晉國口音:


    “百裏燕!”


    百裏燕下意識猛一迴頭,心裏登時大吃一驚,下刻便知大事不妙,上了賊人惡當。


    聲音剛剛散去,左右前後八個黑衣人一躍而出將其團團圍住,為首男子蒙著黑巾,執劍上前一步,冷冷說道:


    “百裏燕,好久不見了。”


    隻覺聲音甚是耳熟,卻怎麽也想不起男子究竟何人,但肯定是晉王的人。他定了定神,右手緩緩摸向佩劍:


    “你等何人。”


    “嗬哈哈……”為首男子大笑:“塞騫精於槍術,不曾想劍術竟也如此了得。前日以一抵三十,愣是被你傷了十人。可惜,你無槍在手,任憑你再厲害,也難逃升天。此時此地便是你的死期,明年的今日我會祭奠你的。”


    百裏燕錯開一步,劍已經緩緩拔出兩寸:“聽閣下口音,似是故人,不知能否一睹真容。”


    “嗬哈哈,那你可看好了!”


    男子左手緩緩揭下麵巾一刻,百裏燕心頭一怔,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男子不是別人,正是自己曾經的大舅子王礪。


    “是你!”


    “不錯,是我。沒想到吧,公子燕。”


    “當真是沒想到!”百裏燕咬了咬牙,胸口洶湧起伏,頓時又勾起往昔迴憶,強壓著怒意,他說:“蕊娘還好嗎。”


    王礪突然沉沒,目中閃過一絲悲傷:


    “得知你死後,妹妹傷心欲絕大病了一場。嫁給太子後,終日鬱鬱寡歡,身體日漸消瘦。”


    “你前來刺殺於我,你父親可知。”


    “父親大人並不知你還活著,隻知我奉命遠赴水師督軍,其他一概不知。”


    “這麽說,你是非要殺我不成。”


    “軍令如山,我不殺你,晉王也饒不了我。今天給你兩條路走,要麽你自己了斷,要麽我親自動手。”


    “哼,那就放馬過來試試!”


    百裏燕與王礪自小交好,王礪長他十一歲,今年三十,當年塞騫入主質子府,王礪也曾偷偷學藝,對百裏燕知根知底。晉王讓他前來刺殺,當真是找對了人。


    雙方刀劍出鞘,清一色都是鐵劍,百裏燕挺劍擋在胸前,王礪示意隨行七人中的兩人上前接戰,二人挺劍殺出,劍鋒異常犀利,絕非當日張並、郭蓬護兵之流,絕對是劍客死士。


    百裏燕忙於招架,三招之內尚有餘力反擊一劍,那兩人像是沒有料到他的劍鋒也非等閑,加之視野昏暗,金鐵交錯之下二人也不曾占到什麽便宜。


    拉開一步距離,深吸一口氣,百裏燕定了定神,那二人一左一右距離一步之外,一番交手二十多迴合,兩人已是氣喘籲籲,體力明顯不如百裏燕。


    右側男子大汗淋漓,又蒙著黑巾,額頭汗水傾瀉如雨,汗水醃的眼睛睜不開,正要用手去拭,百裏燕趁勢殺出,男子冷不防用劍格擋,不料百裏燕虛晃一劍,反手向左刺去,左側男子正欲來救,哪裏料到百裏燕反手向他殺去。


    一聲慘叫,男子一劍刺空,反被百裏燕一劍紮進胸口,不等男子捂住傷口,百裏燕再起一腳,揮手砍在男子後背。前後不過眨眼時間,男子已經趴在地上隻剩一絲遊息


    不等百裏燕站定站定,右側男子慌亂中側身一劍直刺,甚是兇狠。


    論說這等出劍以現在的站位,常人絕無可能逃脫,百裏燕距離男子隻不到半步,站在一條縱線之上,男子側身一劍直刺,其自己胸口要害位置的截麵最小,難以擊殺,常人也毫無招架時間,甚至連提劍格擋的機會都沒有,更別說讓開這一劍。


    百裏燕此時心口猛跳,屏住唿吸突然一蹲,右手向左擲出,左手瞬間反握劍柄,男子一劍不偏不倚刺過頭頂,一陣殺氣甚至令人膽顫。


    不等男子一劍刺倒底,百裏燕左手反握一劍已經刺出,一劍刺入男子心窩,隨著一聲慘喝,男子挺身一震,神情愕然的倒在血泊中。


    王礪攥了攥拳,心想幾年過去,百裏燕劍術已然不再槍術之下,很難相信他是怎麽練到今天這出神入化的地步。


    塞騫精於槍術,劍術可算上乘,但畢竟沒有到大師的水準。


    百裏燕當然知道這一點,當年江東一戰,也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用劍的時間比槍還多,熟能生巧的同時,當然還從老卒哪裏學得更實用的殺人技巧。久而久之,劍術反而比槍術長進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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