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時下農民莊戶散養家禽家畜,通過高效集中規模化養殖,節省成本的同時,還能提高效率。


    一萬雞鴨,雞生蛋蛋生雞,周而複始,不用半年可以增加兩三倍數量,豬一年可以生兩窩,每窩五到八隻豬仔,第二年就能翻上幾倍數量。


    不過當下的豬不似現代化催出來的工業化養殖,三個月就出欄,當下的豬還是原生態豬種,沒有改良,生長慢,需要一年至一年半才能出欄,加之糧食喂的少,長肉也就慢。


    但即便如此,當養殖進入良性循環周期,肉類的收入十分可觀。


    而佃戶自留的七成稻穀,除了養家糊口,還能折換成銅錢,用以購買諸如肉類、布匹、燈油、食鹽等諸多生活物資。


    隻有勞動者手頭富裕了,有錢購買其他商品,其他各行各業才能給帶動起來。這個道理百裏燕當然知道,但陳韻風受限與時代的認知和理念的製約,遠想不到良性循環的經濟產業鏈所能產生的長遠收益。


    時下農民都是依附於官府和權貴的佃戶,每一畝的稅負高達四五成以上,戰時甚至達到七成。


    以七口之家純以人力耕地計算,一年至多耕種二十幾畝田地,薄田一季也就打兩千多斤的稻穀,拋去七成的稅負,留給佃戶的隻有七百多斤的稻穀,約合五百斤不到的精米,按兩季算也就是一千斤左右的粳米,對於一個七口之家,這點收成還不夠的生計。


    即便是廣信公治下土地肥沃,畝產兩石的中田地稅賦也要五成,三石以上的肥田則要六成,老百姓勉強算得上溫飽。陳韻風乍聞百裏燕隻要三成租稅,自然難以理解。


    走出田間,正值烈日當空,二人迴到村中來到益草堂。


    屯墾村的益草堂甚為簡陋,茅草搭建的棚戶,勉強可以住人。百裏燕一直尋思著明年手頭寬裕些,讓劉家父子擴充些人手,開一個磚廠燒磚,既能解決建房問題,又能對外出售,一舉兩得。


    夏日炎炎,陳韻風平日斯文慣了,很少從事體力勞動,一圈走下來,已是汗流浹背。


    涼棚下讓蕭兒拎來一個瓦罐,裏麵裝滿了雪白的冰塊,見此一幕,陳韻風頓是吃了一驚:


    “這是……冰!”


    “正是,想來韻風兄從未在北地見過如此寒冰吧。”


    “這……”


    一股涼意襲來,陳韻風相信絕不是幻覺,肯定是冰。


    陳韻風此來一是一看百裏燕三個月裏究竟幹什麽了,二是為昨日醉香居百裏燕賣冰一事。


    廣信城第一大財東秦翰與廣信公薑閔非同一般,百裏燕貿然去醉香居賣冰,薑閔自然不信。本以為是百裏燕托大作假,不曾想白花花一壇寒冰,不容陳韻風否認。


    想到這裏,陳韻風問道:


    “賢弟,這冰從何而來?”


    百裏燕(既魏賢)神秘一笑,他道:


    “韻風兄以為,一根寸銀買十石寒冰,可值這個價?”


    “賢弟是想賣冰?”陳韻風明知故問。


    “正是。昨日進城刻意去了趟醉香居,在下以一錠金鋌為質,與醉香居掌櫃約賭。倘若我拿出十石寒冰,便以每日十石一根寸銀的價格賣予他,韻風兄以為可值此價。”


    “值,太值了。暑夜難熬,城中富戶人家無不是費盡心思消暑納涼,即便窮極心思,哪有寒冰消暑來的暢快。隻是這寒冰如何才能運去廣信城,賢弟可曾想過?”


    “嗬哈哈……”百裏燕大笑:“在下自然有計。想那秦財東也是見多識廣,他定也想不到我如何才能將這寒冰運去廣信城。”


    十石冰不過一千一百來斤,對於一個大戶人家而言根本用不掉,消耗最大的還是公共消費場所和廣信公府。隻要用厚木板封以石膏,裹上棉被,用最原始的方法,再多的冰也能運到幾十裏外的廣信城


    中午簡單用過便飯,陳韻風坐車趕忙迴到廣信公府,將屯墾村所見所聞詳細道出:


    “主公,魏賢賣冰一事絕非虛言,為此在下從魏賢手中弄來一石寒冰,還請主公過目。”


    “當真?”薑閔不可置信說道。


    “當真。魏賢將寒冰以石膏木板棉被包裹,即可防融化。途中一路顛簸,一石寒冰卻紋絲不動。”


    陳韻風令人將木箱抬入書房,隔著很遠距離便已感到陣陣涼爽。打開被褥掀起木蓋,可見一塊雪白大冰躺在箱中。


    “主公,如何。”陳韻風頗有些得意。


    薑閔也是見多識廣,冰也不是沒見過,但在北地,卻還從未見過冰。


    “真乃神技也,可知魏賢從何處獲得寒冰。”薑閔伸手去摸,一陣寒意湧上心頭。


    “此事倒未曾聽他說起,但魏賢之才絕非浪得虛名,在下以為,廣信城各村也當推行減賦養民之策,如此才可積蓄更多民力物力,為主公所用。”


    “賦稅一事當從長計議,孤自有主張。你方才說,魏賢願以十石一根寸銀的價格出售寒冰?”


    “正是,十石一根寸銀,算起來很是便宜。以公府內宅用度,即便一日十二時辰,十石寒冰也是綽綽有餘。”


    “嗯,你去知會內府,明日去屯墾村向魏賢購買十石寒冰,用以公府解暑。”


    “諾!”


    隨後薑閔命人將冰鑿碎,一部分送往正室何氏屋中,一部分送去了女兒薑蓉房中,留下幾十斤繼續存在書房,慢慢享用。


    婢女將碎冰塊盛入大缸之中,由仆役抬進了薑蓉小院。薑蓉剛從城東迴府,正是大汗淋漓,換下男裝,穿迴女裝,正欲前往小池塘乘風納涼,此時遊廊中迎麵走來婢女與兩個仆役,仆役抬著口缸,不等湊近,一股寒意頓時襲來,愣是讓薑蓉大吃一驚。


    “這是何物?”薑蓉見識不及薑閔、陳韻風等人,見到冰塊一時間還不知為何物。


    婢女上前說道:


    “迴郡主,是老爺弄來的消暑寒冰,讓奴婢給郡主送來。”


    “寒冰!”


    薑蓉吃驚的豎起了眉毛,心中的涼爽和愜意此刻到了無可複加的地步。


    這大熱的天哪兒來的冰,更何況廣信城冬天連雪都不下,怎可能有冰。但是這舒爽的感覺不是假的,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冰?


    薑蓉這時又問:


    “可知父親從何處弄來?”


    “女婢不知。”


    “哦……”


    薑蓉此時在想,這要是隻爽一次就沒勁了,要是天天能這麽爽該多好。


    第二天天不亮,百裏燕組織人手將冰裝入已經打好的一隻隻石膏木櫃,用棉被裹好後裝上平板大車,準備拉去醉香居。臨走時與蕭兒吩咐說道:


    “蕭兒,今日若是公府來人買冰,便照價賣給公府十石寒冰,切記隻可賣十石,不可多。”


    “公府是大戶人家,多賣十石又何妨,反正冰窖裏多著呢。”蕭兒任性說道。


    “製冰不易,時下咱隻有五十石存貨,公府用不了十石寒冰,賣多了反而容易斷貨。”


    冰窖是當初挖池塘時一起開挖的工程,可以存儲兩百石左右的冰塊,當下人手不夠,產量有限,冰窖隻有五十石的存冰,一天就賣三十石,一天時間也補不迴三十石的冰。一天賣二十石,已經是每天生產的極限。


    以廣信公府的開銷,沒有重特大宴請,十石冰根本用不掉,多餘的可以存在冰窖內。倒是醉香居是公共場所,用冰量極大,十石肯定不夠。


    馬車天不亮從屯墾村出發,趕到廣信城已經巳時,一路來到醉香居,當日那王掌櫃正在櫃上結賬。車停店外,百裏燕徑自而入,略施一禮道:


    “王掌櫃。”


    王掌櫃循聲望去,登時眼前一亮:


    “呦,客官,您來啦。”


    “貨已經送到,還請王掌櫃驗看驗看。”


    “是嘛,在下已將此事與秦財東說過,秦財東說了,隻要客官能弄來寒冰,就一根寸銀十石寒冰。不知客官貴姓啊。”


    “在下姓魏,還請王掌櫃驗貨吧。”


    王掌櫃此時往外看了兩眼,街上已經有人好奇圍觀,見此狀,他道:


    “這樣,魏先生將馬車趕到小店後院之內,我呀,在那兒等你。”


    醉香居後院位於灶房的南邊,是醉香居的後門和堆放雜物的地方,周圍閑雜人等較少,平時卸貨裝貨都由後院進出,以免正門進進出出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將車趕至醉香居後院,王掌櫃與幾個夥計已經等候在此。


    十石寒冰分別裝在十個石膏木櫃之內,百裏燕隨便打開一口木櫃,白花花的寒氣噴湧而出,愣是讓王掌櫃等人吃了一驚:


    “果真是寒物啊……”王掌櫃讚口不絕,一幹雜役也是歎為觀止。


    這時百裏燕得意說道:


    “王掌櫃,此處共計十口木櫃,內裝一石寒冰一塊,毛重略有出入,還望王掌櫃見諒。”


    “那是那是,此物來之不易,怎能沒有出入。”王掌櫃眼冒精光搓了搓手,從袖袋內掏出一錠金鋌和一根寸銀:“魏先生,這是閣下當日質押小店的金錠,這是購買十石寒冰的寸銀,您且收好。”


    百裏燕收下金銀,王掌櫃隨機組織雜役將十口木櫃卸下大車,將冰塊倒出之後迅速拖進了室內待用。


    錢貨兩清,百裏燕趕車大車離開醉香居前去西市。此時後院屋中十塊大冰靜靜躺在地上,王掌櫃與雜役蹤跡全無,薑閔與另一紫緞直裾中年男子從樓上緩步走下,麵對地上十石寒冰,中年男子說道:


    “薑公,方才那青年便是魏賢吧。”


    “正是他,當年江東四敗韓合的便是他。”薑閔口氣頗有些得意。


    二人來到一樓地麵,中年男子伸手摸了摸冰塊,疑惑不解說道:


    “真是怪哉,此子究竟如何弄來這麽些寒冰,莫非真能化腐朽為神奇不成。”


    薑閔不以為然說道:


    “秦兄,此等奇技雖難得一見,卻無益於你我共謀之事。”


    “但眼下時機尚未成熟,薑亥的眼線正在私下活動,還是不要貿然行事為好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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