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燕(既魏賢)離開廣信進入麟城屬地不久,看中了一塊五百畝無主荒地,即向麟城太守遞上了名帖,出示趙遜授權的拓荒文書,將這五百畝土地承包在自己名下。又花費四百八十貫銅錢,從廣信城買來十頭兩歲水牛,公母各五頭,用於耕地。


    水牛、耕牛在當下仍是戰略物資,嚴禁出口國外,從國外也很難從買到耕牛。鹹國戰事頻繁,天災人禍不斷,糧價每石最高時炒到了兩千五百文錢,約合兩點五貫銅錢,達到了正常糧價的兩倍至兩點五倍,水牛身價自然也水漲船高。


    豐年一頭水牛根據牛齡不同,大多在十貫至十五貫錢之間浮動,如今一頭壯牛就要四十五貫錢,而銅錢貶值厲害,還不一定買得到,賣牛者更傾向於用銀子交易,育齡期的母牛更貴,若非一口氣買上十頭,至少也要五百貫開外。


    百裏燕購得水牛同時,又從廣信城招攬流民數十人,貧農三十戶,共計兩百餘口,搬遷至荒地屯墾,每戶補貼五貫銅錢用於安家。


    每戶每年隻需繳納兩成的稅負,一成的地租,農民可自留七成用於生活開銷,最大程度減輕了佃戶負擔。


    四月下旬,流民動手搭建棚戶清理荒草,屯墾村初見雛形。百裏燕又從廣信、麟城購入雞、鴨苗數千,豬五十頭,用以養殖,開挖化糞池修建茅廁,收集人畜糞便漚肥。


    五月上旬基本完成翻地,中旬開始下秧,時間比春耕晚了整整兩月,隻能收上一季水稻,入秋後氣溫迴落,晚稻難以成熟,百裏燕打算種些其他經濟作物彌補春耕的損失。


    五月下旬,屯田初具規模,百裏燕再招農戶三十戶,募壯丁五十人,集中屯墾村壯丁一百人,開挖窪地池塘一處,用於蓄水灌溉,同時令人下河摸河蚌,養在池塘。


    六月初三,將蕭兒和劉灶接至屯墾村。晚上,百裏燕住處遍地河蚌,蕭兒不解問道:


    “魏大哥屋裏哪兒來這麽多河蚌。”


    “今晚大哥有事吩咐蕭兒幹,先過來幫忙。”


    忙活了兩月,百裏燕剛騰出手來打算養珍珠。


    自然界獲取天然珍珠都是偶然,因此數量稀少而彌足珍貴,當下時人不解珍珠形成原理,隻能以偶然方式獲取珍珠,卻不知珍珠也是可以人工種植。


    隻不過此法不能外泄,蕭兒跟隨自己多年,過幾年便要娶過門,這個秘密可以毫無保留的傳授給她。


    白天讓人陸續將河蚌打撈上岸,夜間百裏燕和蕭兒偷偷摸摸將異物植入河蚌內。待到白天再將做過手腳的河蚌扔進水塘,如此往複操作,忙碌六天六夜。


    百裏燕不敢多貪,為保證珍珠質量,每個河蚌內隻敢植入十六個異物,植入太多,容易導致珍珠成熟後粘連在一起不圓,甚至嚴重變形。


    六月中旬,百裏燕令人建窯爐一座,讓劉灶開爐,燒製白瓷,檢驗白釉成色。


    根據要求,白釉需雪白如牛奶一般,不能有黃色,更不能清湯寡水像石灰水一樣浮在表麵。開爐共計七次,耗費寸財力甚巨,嚐試不下八十種配方,最終遴選出兩種釉色,白釉一種,意外發現金釉一種,實屬意外收獲。


    七月上旬,北地酷熱,劉灶獨子劉川痊愈,前來屯墾村投奔。劉川腿傷恢複良好,隻是留有畸形,走路時仍有o形腿。


    父子二人合力燒窯,技術與禦用司的官窯不相上下,百裏燕琢磨著迴廣信城采購貨物。


    百裏燕迴城的消息很傳到公府。三月未見,廣信公薑閔幾乎將百裏燕拋到腦後:


    “怎麽,他迴來了?”


    “巳時三刻由東門進的城,還帶著那個劉灶,趕著馬車進城的。”


    王九飛快說道,薑閔頓有些不著四六,他說:


    “怪了,此子過去三月盡幹些開荒種地之事,莫非真是虛有其表假話托大之徒?”


    過去三月,薑閔派人緊盯百裏燕一舉一動,對麟城開荒一事了如指掌,要說百裏燕徒有其表,這三月物價著實上漲了五成還多,在新政打擊之下,鹹國“商不聊生”,商賈十之三四抄沒家產發配流邊,更多的則是攜家帶口鋌而走險出逃他國避難,照此發展下去,秋收之後,物價極可能翻上一倍還多。


    想到這裏,廣信公又問王九:


    “王九,魏賢入城之後可知做了何事。”


    王九擠著眉毛努力想了片刻:


    “進城後去了西市菜市,買了豬骨、牛骨、羊骨頭,暫時就知道這些。”


    “骨頭?”


    薑閔匪夷所思,王九笑咧著嘴,又訕訕說道:


    “主公,以屬下看,此子也不過如此。誰不會種地,就他這麽個小郎中還能翻出花兒來。”


    話音剛落,陳韻風舉步而入:


    “主公。”


    “陳先生,有何事。”


    “張、郭二公子入城了。”


    薑閔眉頭一緊問道:


    “還有誰!”


    “還有稅金司的人。”


    “稅金司?動作好快呀。”


    受丁肅前往稅金司自報家產,並將財產變賣折合商品,寄生趙府一事影響。大量中小商人效仿丁肅之法,將金銀銅錢折換成實物商品囤積家中。由此導致大量金銀、銅錢流入市場,市麵物資大量減少。


    官府查抄所謂奸商,得到的都是貨物,而非金銀。大量貨物積壓國庫,按說官府得到了實惠,隻要將貨物變賣,就能得到現錢,而且是大量的現錢。


    但此時物資價格居高不下,商賈受到打擊一蹶不振,官府出售查抄物資,如果以現在的高價出售,結果隻能是髒水潑到官府自己頭上。如果以平價出售,那權貴勳戚手中早已囤積的貨物,就得砸在自己手中無法脫手。


    為解決這一問題,約莫一月前,陔陵稅金司的稅金使被撤,改由上大夫王鶴出任稅金使,並由宮中黃門令郭蟠暗查宦官,以稅監名義檢察稅金司,並擴大緝稅範圍。


    廣信公因采納百裏燕計策,事先大量囤積貨物,由此也招來了稅金司。


    張、郭二公子的“張”,是鼎煬侯張雋的次子張並,“郭”是宦官黃門令郭蟠的幹兒郭蓬。


    但凡封爵者,長子都隨父在都城常駐,次子幼子成年後有點出息多半也留守都城混個一官半職。實在沒有出息,都留守封地守業。


    張、郭二公子與稅金司宦官一行五十多人一路招搖過市,在城東醉香居外停下:


    “誰他娘的將如此一車骨頭堆在外頭,不知道的還以為誰家死了人化成灰,呸!”一席紫紗綾羅的張並往骨堆上吐了一口唾沫,轉身與身後郭蓬話道:“真他娘的晦氣。”


    “長兄,既來之則安之,好歹是廣信公的地盤,人家都不管,幹我等何事。聽說這醉香居的鹵菜很是不錯,隻因得海陸便利,醉香居去年新弄來幾百壇醬油,新推了十多道紅燒佳肴。今日徐公公在此,我等正好一飽口福,徐公公意下如何啊。”


    郭蓬問道一旁緞青絲袍的閹庶徐公公,徐公公初來北地,熱的汗流浹背裏外濕透,正在用汗巾擦去滿頭大汗。


    “咱家腿都快斷了,還是趕緊歇歇吧。”


    “那徐公公先請。”


    留下護兵五十多人,郭蓬、張並、徐公公三人帶著四個護兵進了醉香居。


    “店家,店家。”張並扯著嗓門,胸口的衣襟已是敞開大半,絲毫看不出世家子弟的德性。


    “幾位客官有何吩咐。”店家小二殷勤問道。


    “去,給本公子安排個清雅之所,快去。”


    “好嘞。”


    此時百裏燕正坐角落,剛才那一車骨頭正是他拖來的。對坐的劉灶見勢不妙,湊近頭小聲說道:


    “魏先生,來的都是官府的人呐。”


    百裏燕喝了口黃酒說道:


    “沒什麽大不了的,先看看再說。”


    張並、郭蓬二人百裏燕沒見過,但是緞青絲袍腮下無須的那位顯然是個宦官打扮。宦官與錦袍青年關係熱絡,口音來自陔陵,很可能是宮裏的人。


    想到這裏,百裏燕邊吃邊留意那三人。


    三人雅間坐定後,四個護兵守在門外,宦官與兩個錦袍青年一連點了二十幾道大菜,道道離不開渾,都是醉香居的名菜、新菜,尤以剛剛流行的紅燒菜最多,花銷少說五六根寸銀。


    這時門外走來一少女,一席紗羅粉衣很是清透,約莫十四五,出落得水靈俊俏,冰肌細嫩的臉蛋好似用手一恰能滴下水來。


    “王掌櫃,王掌櫃在嘛。”


    少女嬌聲喊道,埋頭算賬的王掌櫃眉開眼笑迎上前去略施了一禮:


    “呦,小桃姑娘啊。”


    “王掌櫃,小姐的菜都準備了嗎。”


    “都準備了。”說著,王掌櫃從櫃案上取來一三層朱漆食盒遞給那少女說:“這食盒可有些吃重,要不我讓人給小姐送去。”


    “不用了,我能拿得動。”


    少女接過食盒,不禁鎖了鎖眉頭,顯然食盒的分量對少女來說是沉了幾分。


    此時雅間正大快朵頤狼吞虎咽的的張並聞聲看去,隱隱透過紗簾依稀可見少女曼妙的身姿宛若遊龍般婀娜多姿,胸口微凸的山峰勾起張並蕩漾的春心:


    “不知是誰家小女子,盡生的這般水靈。”張並道,吐了口中的魚刺,砸了咂嘴。


    “要不命人打聽打聽?”


    郭蓬麵帶戲色說道,絲毫不顧及一旁坐著的徐公公的感想,大談特談男女之事。


    少時門外兩個護兵跟上少女,約莫半盞茶功夫,兩名護兵中的一人迴來稟報:


    “郭公子,都打聽清楚了,剛才小女子是城中樂坊藝伎肖春玉的女婢。”


    郭蓬眼珠一轉,一絲邪惡之色躍然臉上:


    “婢女尚且如此,那這個肖春玉豈不……嘿嘿……”郭蓬搓了搓手,看去張並,心裏卻想著怎麽分才好:“張兄,小的歸你如何?”


    張並筷子一置,嘴裏吐了塊骨頭出來:


    “行啊,本公子就喜歡小雛兒,嗬哈哈……”


    前仰後合一張嘴,便見張並門牙少了一顆,心中的邪惡在騷勁兒的催動下翻江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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