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濤原本指望韓合將鼎煬侯拖在杜陽城下耗死鹹軍,同時以十萬水軍北上與鹹軍水軍主力決戰,奪取望親江水麵控製權,結果反被鹹軍給殺了個潰不成軍,損兵折將三萬多人,鹹軍僅以兩千多人微末代價奪取晉軍大量戰船。


    這也正應了當年伍算替晉王督造戰船時撂下的話,此戰歸根到底,是水軍大都督指揮不利,晉王用人不當導致的慘敗。


    事實證明,伍算的戰船堅固耐用,即便鑿穿也不會沉沒,實戰中連鹹軍都甚為驚懼,以至於鹹軍不敢接舷登船,隻能以快船火攻,同築壩淤塞小河,而後將晉軍大船誘至小河入江口,以大水襲擊,一舉將晉軍大船衝的七葷八素無法布陣,最後一舉殲滅晉軍水軍前鋒,並奪走戰船。


    至此,晉軍水師稱霸望親江的戰略基本落空,十萬尚且打不過,六萬多人打五萬,更打不過。


    眼見晉王急於結束戰事,範濤突然想起公叔闊身前留下的三個錦囊。


    “大王,公叔丞相生前曾有三個錦囊托於大王,其一便與鹹國有關,大王為何不拆來一看。”


    “嘶……”晉王心中一亮:“對,是有此事!”


    晉王命人取來自己的密匣,公叔闊授予的三個錦囊便在其中,其中第一計便是與鹹國有關。


    打開第一個錦囊,內容如下:


    “大王,老臣心知命不久矣,故留此錦囊以防不測。


    老臣以為,攻鹹一戰定然不順,其一鹹將魏旦乃鹹國名將,雖不敵誌國公良氏,卻非我軍可匹敵。故若攻鹹,必遭魏旦反擊,大王不可輕敵冒進,務必令魏旦出戰而後聚兵滅之,萬萬不可以堂堂之陣正麵交戰。


    其二,鹹國久戰雖弱,卻飽受誌國、長孫塗炭,其民風甚烈,不戰則已,戰則必至最後一兵一卒,故切記與之久戰傷及晉國國本,若萬不得已久拖不決,大王可以西寰公主嫁與鹹王太子為正室,換取鹹國對喪土之妥協,同時許以空口實惠,以安其心。”


    通讀全文,晉王一息長歎:


    “公叔相國深謀遠慮,乃朝中群臣所不及,寡人有負相國,有負相國啊……”


    “大王,公叔相國料事如神,定下此計亦是長久之計,眼下江東寸土得失事小,若西寰公主入閣鹹國,鹹國日後定為我晉國囊中之物。”


    晉王猶豫不決,思索良久又問:


    “範卿以為,此計可成?”


    “此計可成。”範濤肯定道:“大王可以合池為界,以西仍為鹹國所有,以東則以聘禮之名納入晉土。”


    “若是鹹國不從呢?”


    “鹹國國力日微,怕是拖不過三個月,此時我王以姻盟之儀與鹹國修好,並許以實惠,鹹國定然答應我王所求。”


    晉王膝下育有三子二女,其中西寰公主姒楓從小師從公叔闊,經公叔闊調教,此女子外柔內剛聰慧過人,頗有手段。但是晉王重男輕女,更看重三個兒子,因此長女已經遠嫁梁國,以博取梁國名義上的冊封,二女西寰公主閨中待嫁尚無著落。


    公叔闊以西寰公主入閣鹹國,意在以西寰公主鉗製鹹國朝政,待鹹王歸天,太子登基,以羈縻之法將廢除鹹王,而後整個鹹國並入晉國。


    當然,鹹國若是不從,亦或晉軍已經攻占江東,公叔闊此計當然也就無用武之地。但鹹國與晉國持久對峙,鹹國國力不堪重負,當此關頭列強更願意隔岸觀火,讓鹹國空耗晉國實力。鹹國外無救兵內無糧草,久戰之下毫無勝算。


    此時晉王以軍威壓服鹹國,鹹國隻能妥協,不妥協,再拖三個月又何妨,到時鹹國隻能輸的更慘,現在好歹能體麵些的以“聘禮”名義,承認晉國占有江東鹹國領土的既成事實,以平息戰端。


    西寰公主入閣鹹國的同時,晉王許以維護鹹國獨立的名義,迫鹹國城下姻盟,至於履不履行協議,解釋權全在晉國。


    但此一時彼一時,公叔闊即便神人降臨,也算不到姒昌被鹹軍所俘,範濤估計光以軍威壓服鹹國妥協接受這樁婚姻,還不足以令鹹國徹底死心,於是又獻一計:


    “我王,公叔丞相設下此計並未料到三世子被俘,以眼下局勢怕是難以令鹹王屈服。”


    “那範卿有何高見?”


    “鹹國內亂方平,若非我軍大兵壓境,單以鹹王之力難以短時內如此迅速平息,鹹王若想久安,仍需一人人頭作保。”


    “何人?”


    “奉陽君!奉陽君乃此次叛亂之罪魁禍首,若有其人頭作保,鹹王必答應我王所有條件。”


    晉王臉色一沉說:


    “寡人以奉陽君之名起兵討逆,今日將他押解鹹國,豈非反複無常出爾反爾。”


    “非也,倘若令鹹國寬赦奉陽君,引其入陔陵,而後殺之,此惡名豈非鹹王自己承擔。”


    “奉陽君豈能不知是計。”晉王臉色不快,背過身去端起冰鑒內的酸梅湯喝了兩口,隨後又道:“不過此計甚妙,但不知如何令奉陽侯墜入彀中。”


    “此事說來也簡單,奉陽君薑赫若是迴鹹國,鹹王薑亥定要將其誅殺以平內亂,奉陽君自然知道個中厲害,故不會輕易迴國。即便說動薑亥寬赦奉陽君,也不見得奉陽君中計。


    為今之計,大王可以停戰修好之名,將奉陽君誘至杜陽城,而後令鹹軍將他捉去,如此便與我王無任何瓜葛。”


    “但萬一走漏了消息,又該如何?”


    “大王可令鹹軍派出騎兵一股進入我國鏡內,在奉陽君折返封地途中將其攔截。如此神鬼不知,也無損大王聲譽。”


    晉國攻打鹹國是打著奉陽君的名義起兵,要停戰,奉陽君這個請求出兵的當事人必須在停戰協議上簽字,他不簽字,停戰協議的有效性成疑,因此奉陽君必須趕到杜陽城簽署停戰協議。


    而奉陽君的封地在江東東郡,距離晉國曾經的邊境不遠,隻要晉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半路將其擄走,晉王完全可以說不知道。


    “好,此計甚好,此計便依範卿之意從速去辦。”


    “隻是西寰公主之事,還望大王曉以利害,以免公主殿下與大王心生嫌隙,傷了父女情誼。”


    “此事寡人自有主張,範卿速去辦理不得延誤。”


    “諾!”


    西寰公主雖然天資聰穎,卻不比其姐姐溫良賢淑。


    西寰自小由公叔闊調教,心高氣傲手段過人,晉王曾有幾次招駙馬之意,都被西寰三言兩語把青年才俊收拾的服服帖帖。


    如今要她下家小國太子,縱然是太子,她也不會心甘情願。更何況西寰師從公叔闊,當然知道晉王讓她出嫁鹹國用意,要她心甘情願的出嫁,怕是晉王也難做到。


    定下此計不久,晉王召見鹹國使者說和,就兩國停戰事宜最後通牒鹹國。如若不答應聯姻,晉國便傾舉國之力,揮師西進吞滅鹹國。


    消息很快傳迴鹹國,鹹王薑亥聞信晉王提議修好聯姻,惱火的同時同樣莫名其妙。太子才十歲,晉王嫁一個十七歲的西寰公主,這哪裏是什麽聯姻,無非是換了個手段吞滅鹹國。


    “不成,我軍尚有一戰之力,就此割讓江東東郡,寡人決不同意。”


    “大王,我軍糧草以當下計,至多支用兩月餘。即便夏糧入庫,大軍冬日糧秣實難保障,長此以往,我軍必敗無疑。況且江東之土晉國有其八,我僅占其二,今年春耕、夏耕又多半顆粒無收。即便奪迴江東全土,十數萬將士,數十萬百姓又何以為繼。”


    “那也不成,父王將國交予寡人未曾失一寸土地,寡人亦不能丟一分一毫,否則百年之後,寡人有何麵目麵對先王,麵對列祖列宗。”


    薑亥說的氣概凜然,公孫嶽當然也不想割讓國土,他說:


    “大王,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開闊天空。當下我軍已疲憊至極,國庫無力再戰,縱使贏了戰陣,晉軍明年還會卷土重來,屆時大王又如何應付。”


    “那也不能引狼入室,晉國未免欺人太甚。姒巍明為聯姻修好,實為暗吞鹹國,如此與滅國有何異同。”


    “大王此言差矣。太子尚幼,大王正值壯年,即便西寰入閣,晉國也與我達成姻親血盟,日後有戰,晉國必伸援手。”


    “倘若晉國見死不救呢。”


    “大王便可名正言順廢除西寰。”


    “如此豈不白白將江東之土拱手送與晉國,不成!”


    “大王,臣料定晉國必然向我伸出援手,絕不會坐視鹹國被滅。”


    “何以見得?”


    “鹹國地處長孫、誌國、晉國、孫國四國要衝,向北可阻誌國入北海,晉國斷然不會讓誌國吞滅我國,打開進入北海出口。同理,長孫與孫國若要吞滅我國,必與晉國接壤,晉國國力強於長孫,孫國又與誌國世仇,晉國若與誌國達成盟好,孫國何以招架。


    我國此時倒向晉國,可得晉國國力為依仗,整頓內務自強國力,短時內諸侯無人敢於犯我。”


    “理是此理,但自古道,列國邦交皆為利,倘若晉國無利可圖,何以出兵來援。”


    “但若西寰公主懷上子嗣,晉國便必然來救。”


    鹹王聞訊,臉色頓時一沉:


    “如此借腹生子,與自絕宗廟於列祖列宗有何異同!”


    “大王,太子正妃雖隻有一個,側妃、侍妾大王可另立人選,自古母以子貴。誰人先生太子,豈是西寰一人所能決定。況且西寰年長太子七歲,男子皆喜新厭舊,西寰縱使美若天仙,人老珠黃之後與市井老婦無異。


    臣知大王定然吞不下這口氣,但為長遠計,此事大王萬萬不可與江山社稷置氣呀。”


    公孫嶽一席話並非沒有道理,縱然西寰公主成為太子正妃,將來還有側妃、侍妾,誰先懷上王子誰也不知道,況且太子隻有十歲,男女合歡之事至少十四歲之後,四年時間再配兩個貌美側妃,先接上種,然後立為太子,晉國的盤算也就落空了。


    可公孫嶽哪裏知道,西寰公主是何等厲害角色,真要是泛泛女流之輩,公叔闊也不能指定西寰公主入閣鹹國。


    鹹王權衡再三,長長歎了口氣,蕭索與無奈之色盡顯無疑:


    “唉……罷了罷了,此事就如此定下吧。但奉陽君一事,晉國斷不能食言,此事相國務必親自操辦,不得有半點疏漏。”


    “諾。隻是晉國希望大王以明詔,寬赦奉陽君,而後再行密殺。”


    “哼!他晉王倒是落得個好人做。”


    “若不如此,怕是奉陽君不肯就範。”


    “那就由公孫丞相一手辦理,寡人不再過問。”


    “諾!”


    晉、鹹停戰之事就此定下,丞相公孫嶽手持鹹王親筆王詔與丞相大印,星夜兼程趕往前線,停戰的消息也先於公孫嶽傳到杜陽城外鹹軍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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