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夜間亥時剛過,鹹軍遍插長槍,待夥營熄火,鹹軍一如既往紮營“歇息”,晉軍斥候絲毫沒有察覺鹹軍昏暗中異常。


    由於趙遜天黑前下令所有火把、篝火減半使用,導致不光營內視線不佳,自己人吃飯都能撞一塊兒,營門外隔著老遠就更看不見大營深處到底是在幹什麽,恰逢又碰上埋鍋造飯,這晉軍斥候壓根就沒發現,死亡陷阱已經張開了血盆大口,正等著晉軍騎兵一頭紮進來。


    時間在寂靜中過的飛快,眨眼到了亥時四刻,空氣中隱隱飄著股躁動的氣息,甚至已經能夠嗅到一絲殘酷的殺機。


    姒昌率領晉軍騎兵躍出埋伏地點,借著月光的銀輝迅速展開劫營隊形。


    通常情況下,劫營騎兵分為幾個衝擊波,而不是一窩蜂的圍毆,第一波人最少,負責使用套索和繩鉤,將營寨的拒馬、木柵和阻擋物用馬拉走,打開攻擊通道。


    第二波是衝鋒波,利用奇襲的突然性,率先打擊毫無準備的營中步兵,從大營的一頭徑直殺出大營另一頭。隨後是第三波,也是最具殺傷力的殺傷波。


    此時敵方大營扛住第二破突襲,各兵種開始結陣,人員密集,這個當口上第三波劫營騎殺到,對人員的殺傷最大,不等對方站穩,騎兵前赴後繼一掃而過。


    第四波緊接著第三波展開,殺人不是主要目的,放火破壞才是,騎兵也多半都是一手持槍,一手舉火,為了方便放火,攻擊速度有所減慢,因此要緊隨第三波騎兵之後發起攻擊,如此可前後照應,不至於被敵方步兵所截斷。


    此時姒昌擺開隊形,一、二、三、四,四個梯次波準備就緒。


    “魏涵將軍,此時可否進擊!”


    “鹹軍已睡,可以劫營。”


    “好,傳本世子軍令,全軍進攻!!”


    “諾!”


    姒昌長槍一橫,魏涵一聲令下,一萬騎兵進入攻擊狀態,先鋒第一波數百騎全力殺出,待至鹹軍營前掀翻木柵拒馬,第二波緊隨其後,沿著打開的缺口殺入鹹軍營中,


    此時趙遜堅守中軍,聞訊晉軍劫營,他走出帳外:


    “傳本將軍令,各軍各營,擅動者殺無赦。”


    “諾!”


    姚盛得令,迅速傳達至各軍、各營,各營自守營寨,眼看著晉軍騎兵大舉攻入營中。


    此時晉軍第二波騎兵殺之北營,勢頭正盛,僅僅遭遇鹹軍微弱抵抗,便迅速向鹹軍中軍帳所在突擊。趙遜洞若觀火,再次令道:


    “傳令北營,撤退至南營大軍身後五十步結陣!”


    “諾!”


    姚盛得令,騎馬直奔北營,隨後北營大舉後撤,如同散兵遊勇。


    此時北營已經大亂,晉軍騎兵衝殺出北營開始分兵殺向各處大營,與此同時姒昌所率第三波攻擊正在醞釀:


    “魏涵將軍,本世子可否出擊!”


    “因待我軍騎兵殺至鹹軍中軍外,我第三波騎兵方可出擊。”


    “這是為何?”


    “中軍乃敵軍主將、精銳所在,倘若敵軍有詐,亦或是集中精銳抵禦我軍進擊,其定於中軍設伏,故隻有中軍突擊順利,我軍方可繼續突擊!”


    正常情況下紮營,行軍方向前軍是先鋒營,既眼下的北營,而南營是後衛輜重營地,東營、西營是側位營。


    由於南營以輜重為主,車馬貨物眾多,騎兵如果突擊南營,很容易被雜物阻擋無法突擊,因此不適合作為騎兵首選突擊目標,通常都是先襲擊先鋒,或者東西側營,南營作為最後的縱火目標加以消滅,甚至完全可劫掠占為己有。


    而中軍做為將帥所在,亦是精銳所在,如若有設伏,定是中軍之內。


    魏涵讓姒昌等著攻破中軍,再發動第三波、第四波攻擊,便是為防止鹹軍集中主力攻擊自己騎兵。同時倘若中軍被突破,敵軍的士氣和陣腳也會瓦解。


    魏涵知道此道理,趙遜當然也知道這個道理,於是北營人馬撤至南營後五十步,其實也就等於逃出了南營,在南營外結防禦陣形,等著第二波晉軍漏網之魚從南營殺出。


    就在晉軍騎兵攻殺至中軍不久,趙遜令人佯裝抵抗,片刻後繼續佯裝詐敗,分兵撤往南營。


    此時中軍突破,東、西兩營混戰,姒昌見機成熟,再次令道:


    “傳我軍令,給我殺!”


    “諾!”


    殺聲再起,第三波騎兵去勢洶湧,第四波舉火緊隨其後,此時趙遜撤至南營,南營遍地皆是拒馬槍,營地周圍以大車圍城口袋形,一旦晉軍騎兵紮入營中,趙遜令鉤鐮戟兵迂迴至出口,從背後掩殺晉軍騎兵。


    同時派出兩支四千人步軍,攜帶拒馬樁、竹槍刺這類移動定防禦拒馬槍,迂迴至西營、東營,準備合圍兜住殺入營中的第三、第四波晉軍騎兵,切斷退路。


    姒昌所部數千人一路順利殺入北營,而後兵分三路兩路去了東營、西營,其自己率軍主力殺向中軍,見到鹹軍中軍兵士紛紛逃亡南營,此時姒昌與魏涵已經失散,殺的還不過癮的他,帶著人馬追殺而去。


    而與此同時,第二波攻殺的晉軍騎兵多半正在殺向南營途中,與此前掠殺其他四營一般,晉軍絲毫沒有遭遇有效抵抗,依然堅決的執行著姒昌的命令,繼續突擊前進。


    直到黑夜中第一批馬倒下,緊接著第二第三批,越來越多的晉軍騎兵在沒有遭遇鹹軍的反擊下,撞上了四十度傾斜的拒馬槍,戰馬高速撞擊之下,拒馬槍刺穿了戰馬的胸膛。馬上兵士一個馬失前蹄倒栽蔥的紮向地麵。


    這可是在衝鋒啊,黑燈瞎火的毫無準備之下突然一擊,愣是將栽下戰馬的晉國戰士摔得粉身碎骨,頭朝下的直接當場摔斷了脖子,有甚者直接被馬槍刺死。


    大批的騎兵還在衝鋒,巨大的戰線慣性已經無法阻止,前者倒下,後者踐踏,許多人栽下馬的第一時間不是被摔死,而是死於自己人的鐵蹄下,踩的粉身碎骨。


    與此同時南營的地下挖了散兵坑,兩兩為一組,人就蹲在坑內,而表麵用銅盾遮蓋,一根絆馬索從一個坑拉到另一個坑,騎兵飛馳而過,無數絆馬索痛下殺手。


    噗……又是一片人仰馬翻,黑夜中自己人的鐵蹄一踏而過,前方剛剛摔倒,後方的鐵蹄再次踩過。


    不論是摔死的、撞死的、刺死的,還是踩死的,晉軍戰線巨大的慣性漸漸吞噬在黑夜中潑來的箭簇下。


    此時趙遜一聲令下,南營結陣的數千弓弩手,在鉤鐮戟掩護下搭弓射箭,一波波弓箭如同飛過的蝗蟲,所經之處寸草不生


    晉軍剛剛衝過一道拒馬槍,不等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一潑箭雨強勢襲來,如同疾風驟雨一般傾瀉而下,殺得晉軍人仰馬翻體無完膚。


    與此同時,姒昌剛剛衝過中軍,便見南營方向殺來一波騎兵。


    此時夜黑,本以為是鹹軍騎兵,待到近時仔細一瞧,乃是一騎兵都統倉惶而來:


    “報,報世子殿下,我軍前鋒全軍覆沒,全軍覆沒呀!”來人泣不成聲,如同見了鬼一樣大喊著。


    “胡說!”姒昌怒斥:“鹹軍中軍已被我軍擊潰,何來鹹軍埋伏。”


    “世子殿下,鹹軍在南營設下埋伏,中軍乃是假的,我軍已經中計!”


    “假的,不可能!定是鹹軍潰軍在南營組織起抵抗,殺了你們不防。遭遇如此挫折便畏縮不前,還在此處妖言惑眾。來人!”


    “世子有何吩咐。”左右親兵上前!


    “將此人拿下,待本世子擒殺了鹹軍主將,定要將此人問罪!”


    “諾!”


    親兵異口同聲正要上前,此時又來人大喊不平:


    “世子殿下,先鋒三千人已經折損殆盡,殿下不能去呀!”


    “妖言惑眾,給我閃開!”姒昌催馬上前,一腳將都統踹翻在地,而後振臂一唿:“眾軍聽令,鹹軍統帥定在前方,給我殺!”


    “諾!”


    眾軍響應,數千人隨即殺奔南營。


    而與此同時,趙遜迂迴東、西兩的各四千人馬已經趕到,由於姒昌率領主力,其他餘部正在放火收縮,向姒昌靠攏,準備衝垮向著南營“逃竄”鹹軍。


    不料此時鹹軍各一部已經迂迴至東西兩側,同時發起攻擊,已經陸續撤出晉軍,人少不備,被鹹軍殺了措手不及。加之此前東西兩營之內挖下地坑,躲藏有兵士絆馬索。


    鹹軍援兵一到,絆馬索頻頻發威,晉軍散騎不及反應,便是已經倒在衝殺路上。這一倒,便是成片成片到下,隨後旋即成了鹹軍眾矢之的。幾根鉤鐮戟戳來,瞬間被紮的血肉模糊。


    少時片刻,鹹軍奪迴東、西兩營聯袂向中軍衝殺,將晉軍趕至中軍、南營附近,並層層設下大量拒馬、竹條槍、木樁刺,並以鉤鐮戟為機動力量嚴防死守,不令晉軍騎兵逃出東、西兩營。


    與此同時,姒昌率領騎兵數千衝殺在南營路上,與此前前鋒騎兵遭遇如出一轍,晉軍沒有倒在衝殺的路上,無一例外死在了拒馬槍和絆馬索,以及密如飛蝗的箭矢下。


    待到最後衝過拒馬槍,殺到趙遜跟前,數千鉤鐮戟組成的排陣躲在大車之後,透過間隙勾砍著馬腿和兵士,同時身後弓弩齊發,逼的晉軍隻得向兩側擴散。


    晉軍潰散至南營兩側,再遇大車與拒馬槍陣阻擋,死傷甚重。期間鹹軍遊走其中,再次伏殺晉軍騎兵,最後是逼得晉軍狼狽後撤,與姒昌匯合於南營入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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