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昌的意外染病,讓原本不打算退兵的韓合不得不考慮退兵。


    畢竟死了誰,也不能死了晉王兒子,死了誰,也沒晉王兒子重要。於是當天夜裏,韓合命人率先將姒昌運往肥城,然後謀求退兵。


    第二天,尹秧城內霍亂有所蔓延,主要是昨天接觸染病士卒的幾十個人,或多或少出現腹瀉。由於喝了黃連水,腹瀉來症狀較輕,比之一發即死的重症,輕度霍亂致病慢,搶救及時治愈率較高。


    但仍然缺醫少藥嚴重,光喝黃連水、藿香水無法根治,很大程度上隻能聽天由命。


    大概兩天後,百裏燕自己病倒,出現輕度腹瀉,尿量減少等症狀。趙遜在城牆的堅守,極大震懾了晉軍,晉軍在發病後的第四天陸續開始拔營。


    由於病亡暴斃人數實在太多,發病太快,大量屍體、重症無法帶走,隻得就地遺棄一走了之。消息傳到百裏燕(既魏賢)這裏,他拄著長槍來到城上:


    “趙將軍,晉軍雖撤,仍需防範韓合用詐,趁我軍不備,偷襲於我。”


    “此事本將已有安排,你也將息幾日,別誤了性命。”


    趙遜此時更像個父親,像父親一樣看著自己的兒子……


    晉軍一路退兵頗為不順,稀稀拉拉數千人因病掉隊,數日後最終活著迴到肥城的沒超過五萬。至此,尹秧城一戰,晉軍因戰因病續死了三四萬人,加上前番運迴傷兵兩萬餘人,晉軍主力損失過半。


    就在晉軍撤走不久,鹹國江東、晉國北地大範圍爆發霍亂,尹秧城控製及時,處置得當,霍亂得以控製,百裏燕病情在數日後有所好轉。


    而與此同時,尹秧城攻城受挫的消息一而再,再而三傳迴晉國平湯城,晉王聞訊起初不以為然,由於忙於公叔闊舉喪,晉王並未予以重視,直到得報韓合因病撤兵,且損失近五萬人,仍沒奪取尹秧城,晉王終於惱羞成怒。


    當天中,晉王宮經略宮內殿,晉王召範濤密議。


    之所以是密議,是公叔闊剛死,丞相之位懸空,現在又遭逢大敗,晉王威信勢必受挫,如此就等於慫恿權臣趁機逼宮。


    召見範濤就是向其問計,如何擺平非議和此次尹秧城失利。


    “愛卿,眼下戰事失利,韓合推說乃瘟病所致,以你之見,這小小尹秧城,為何圍攻月餘不下。”


    “大王,此前接連來信,韓合已經言明在先,尹秧城內鹹軍守軍一萬三千之眾,我軍強攻勢必傷亡巨大。僅僅圍城第一天試探,韓合便遭鹹軍之暗算,陣亡四千餘人,傷兩千多。此乃前所未有之敗績。此前任何一戰,皆未有如此大敗,可見鹹軍坐鎮之人絕非等閑。


    此後又聞鹹軍主將趙遜帳下有校軍郎魏賢此人出謀劃策,我軍強攻之下鹹軍仍能堅守,由此可見,尹秧城難破,便在魏賢此人。若非鹹國內廷不睦,相國公孫嶽低能,怕是鹹軍十多日前便過江,若是再逢我軍瘟病蔓延,我軍豈非大敗。”


    “既如此,眼下韓合退守肥城損兵五萬,如此敗仗,寡人何以服眾。”


    “大王,尹秧城守軍甚多,強攻之下我軍豈能沒有傷亡。依臣之見,韓合將軍所言絕非沒有道理,陣亡者十之四五死於瘟病,如此算來,韓合此戰並不算敗。大王倘若網開一麵,此戰全可歸罪於瘟病。”


    “但瘟病一事,實乃寡人當初疏失,寡人如何向臣民交代。”晉王自責道。


    “大王,天下臣民皆大王之臣民,大王豈能有過。瘟病一事應當問責蔡城太守,若非蔡城瘟病蔓延,豈能傳入各地。”


    範濤建議讓蔡城太守背這個黑鍋,治蔡城太守玩忽職守之罪。晉王卻頗為擔心,他說:


    “如此怕是不妥。”


    “為了大王的江山社稷,為今之計隻能如此,否則朝內權臣,必群起而攻之,謀奪相位。”


    “既如此,便依卿之意。”


    相國一職名義上由王任命,事實上很多時候由不得君主,曆史上丞相也一直是牽製君主權利的絆腳石,丞相的任命往往都考慮到當權派,和既得利益群體的平衡。如果平衡不好,輕了哪邊,重了哪邊,君主地位就可能被推翻。


    所以當年朱元璋很聰明,開千古之先例,廢丞相,真正實現完全君主集權。


    晉國當下窘境便是相國公叔闊新死,公叔闊黨和外戚黨,反公叔闊黨開始謀奪相位,由於公叔闊在世時把晉國治理的風調雨順國富民強,反對者還買他的賬。


    現在公叔闊死了,他的政治影響力正在消除,但公叔闊的政治遺產和功勞簿還在,很多人已經躍躍欲試,恨不能一夜搶占製高點。


    於是現在的晉王稍有不慎,就可能得罪任何一邊,尤其當下韓合大軍失利,若是沒有合理的借口,很難壓服反對者。


    就在晉王接報後不久,平湯城內同文書苑,一如既往的書聲朗朗,隻是平添了幾分不安。


    伍算替晉王完成戰船督造的掃尾工作後,目前賦閑在同文書苑,戰事如何他也不曉得,每天就是喝酒看書,然後等晉王傳喚。


    這天,伍算一如既往的與西門華說笑,此時書匠來報:


    “執院大人,塞騫迴來了。”


    “哦,快,有請!”


    西門華喜出望外,塞騫定是為百裏燕而來,但願百裏燕已經逃脫。倒是伍算擔心起來,他老謀深算,如果百裏燕逃脫,按說能撞上塞騫,現在塞騫自己迴來,不像是救到了百裏燕。


    此時塞騫疾步而來,臉上神色焦急,伍算看在眼中,心裏已經有數:


    “塞騫,此來可是為公子燕。”


    “接到大師信函,在下便是即刻趕去鹹國撒出大量人手,守候兩月有餘,也未曾探得下落。莫不是發生了意外丟了性命。且來時聽聞晉國已經發喪,說是百裏燕為鹹國所害,水軍正在前往歧國海上。”


    “此事老夫已有耳聞,不過想來蹊蹺。老夫聽聞乃是百裏燕逃走,現在晉國舉喪發兵歧國,定是以舉喪之名,占歧國之地。”


    “倘若如此,我等亦難相助。”


    “嗯……此子怕是兇多吉少,一時間老夫也沒了注意。這天下之大,此子若是隱匿蹤跡,要找他出來談何容易,你可曾刺字予他?”


    “未曾,非本門弟子不得刺字。且百裏燕乃貴胄,我收其為徒並非門內弟子,故而並未刺字。”


    “既如此,怕是麻煩。”


    但凡禦客,背上刺有“禦”字,以防被自己人誤殺,或者被各種莫名其妙的事情糾纏,諸如抓丁、征稅等等,但凡禦客一切可免。


    百裏燕並非禦客正式入門弟子,塞騫自然不會給他刺字。這樣一來,要找到百裏燕就比登天還難,尤其是認識百裏燕的人並不多。


    至此之後,塞騫等人與百裏燕錯失聯絡多年,直到經年之後再有聯絡。


    就在晉國即將爆發相位之爭的前夕,霍亂的蔓延漸給鹹國、晉國北地帶來深重災難,戰爭導致的流民失所天災人禍,助推了霍亂的蔓延和人禍,由此也遲滯了龜縮肥城的韓合報複尹秧城的進度。


    霍亂導致大量民夫死在半路,糧秣補給運不上來,同時每天還有大量兵士病亡,如此既加劇了戰事的遲滯,又徒勞增加自己傷亡,損耗晉國國力。退守肥城的韓合一時間難以興兵再戰,這就給堅守尹秧城的趙遜爭取到喘息之機。


    這天,尹秧城內太守府,趙遜正在詢問斥候來報。


    據信,鹹國正在集結兵力謀求東進,而這個消息來自晉軍,很顯然,江麵仍被封鎖,這種消息隻能是來自晉軍。


    “消息可屬實?”


    “迴趙將軍,消息乃從肥城中傳出,應該可信。”


    “嗯,你且退下。”


    “諾!”


    待斥候退下,趙遜問道百裏燕:


    “魏賢,我軍過江之事,你如何看。”


    “眼看開春在即,即便過江,今年上半年田間農事年恐無收獲。但倘若是兩月前鹹軍過江,此時晉軍怕是已經退至岩城一代,若是被擊潰,應能恢複開戰之初態勢,而且還能春耕,夏至能有夏糧,且還能複耕秋糧。


    現如今糧草不濟,再縫春耕開戰,今年戰事隻怕更加吃緊。”


    百裏燕之所謀劃晉軍圍城,鹹軍過江決戰,很大程度上考慮到春耕和夏耕問題,如果上個月晉軍能夠擊退,那麽這個月就能開始準備春耕,然後下個月開始翻地。


    眼下的農業、軍事製度還沒出現“屯田製”、“軍屯”製度是軍隊不打仗,就種糧,不種糧就訓練,讓人力始終處於工作狀態,以發揮軍隊的集體效率,養活自己,減輕負擔。


    時下軍隊基本上不種田,也不軍屯,當然也不是沒有原因,主要還是戰爭過於平凡,屯田容易降低士氣、懈怠戰備能力。


    現在鹹軍突然要過江,還是霍亂流行的尾聲,萬一過江被感染,豈非讓晉軍殺一個措手不及。


    想到這裏,百裏燕又道:


    “趙將軍,眼下我軍經過月餘恢複,兵士尚不滿三千,鹹軍過江必在尹秧城上岸,若是晉軍再度來戰,怕是守不住。”


    “此事我已考慮,晉軍若是來戰,死守已無可能,但倘若失守尹秧城,我軍亦無法立足難。為今之計,隻有火速令援軍過江,方可解此危難。”


    “但隻怕鹹軍援兵趕到,鹹王責令大軍收複失地,那便得不償失了。”


    尹秧城靠小三千人,守是守不住的,棄城也不可能。唯一可行之法是讓鹹軍盡快打通望親江,派兵堅守。而且不能盡快收複失地,而是得等霍亂平息,先讓霍亂拖死晉軍,拖到晉軍精疲力竭再決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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