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玉躲在水下不出來,此時晉軍大營中韓合觀察已經很久,又想攻城,又猶豫不決,他擔心是不是還有什麽詐。思來想去,韓合與王碩道:


    “王碩將軍,今日暫且歇息,待到夜間再行渡河如何。”


    “就依韓老將軍之意。”


    王碩同意夜間渡河明早攻城。不過話音剛落下,前方來報,說鹹軍從一字城撤了出來,不光是撤了出來,還把城門給打開了。聽到這裏,韓合大吃一驚,仔細問道斥候:


    “都撤了?”


    “鹹軍皆已撤出一字城。”


    “可知多少人馬!”


    “約莫七八百人。”


    “隻七八百?”韓合追問。


    “一字城迴撤鹹軍至多不會超過千人。”斥候肯定道。


    “你且退下。”韓合令道。


    “諾!”


    斥候退走,韓合心裏更覺得可疑。這一字城門戶洞開,這不是放著大路讓他占了一字城嗎。想到這裏,韓合說:


    “鹹軍定不止三五千人馬,其中必有詐!”


    “老將軍何以見得。”王碩不解問。


    “老夫擺出三麵圍城之勢,意在令守軍知難而退燒毀一字城浮橋。如此一來老夫便可在三麵造橋,而鹹軍隻得疲於奔命於三處,時常日久定被我軍消耗殆盡。而後老夫以並聯戰船置於河麵,大舉過江,遠比浮橋來的安穩可靠,如此鹹軍可破。


    如今鹹軍卻敞開大路,誘使我軍從大路進入尹秧城下,如此我軍反而被其集中於城下,而後箭矢突然而至,我軍豈非成了活靶子。”


    “既如此,我軍為何不以靜製動,不過河,趁夜色以戰船為棧橋,直接渡河,而後再占一字城,卻不攻打尹秧城,待日間我軍站穩腳跟,再做攻城打算。”


    “此法可行,我看今晚麻痹鹹軍一夜,待明日或者後日,我軍再做攻城。”


    韓合決意今天晚按兵不動繼續觀察,於是在趙遜撤出一字城的當天傍晚,晉軍遲遲不過河,也沒有搭設浮橋的打算,趙遜樂了:


    “魏賢(既百裏燕),你怎知韓合定不敢過河奪取一字城。”


    “若是將軍,將軍會過河嗎?”


    “嗯……不會,本將亦不過河。”


    “但將軍卻說不出索然,可是如此。”


    “正是,莫非韓合與本將所慮一致?”


    “正是,韓合一不確定我軍主將何人,二不明守軍多少,三,尹秧城城外地少,最多可容駐兵有限,萬一我軍人數眾多,一口氣殺出,他韓合豈不自投羅網。故而韓合暫時不敢過河,其定要觀察一夜。


    因此在下料定,其今夜定然不敢過河。”


    “萬一失算,又如何。”


    “將軍可令今晚減灶做飯,在下料定韓合定然立了望高塔於晉軍中,而後窺探我軍造飯炊煙,故而可以減灶法令其生疑。”


    “那為何不增灶升煙,非減灶不可。”


    “虛則實之實則虛之,真真假假假亦真,韓合一直懷疑我軍數量甚巨,故而不敢輕易過河。為令其相信我軍有意隱瞞軍額,可減灶做飯,如此其定以為我軍為暗藏兵力,故意減灶。因此,灶數當滿足三千人之用即可,而且延長造飯時間,令其相信我軍數量甚巨,減灶是為隱藏兵力。”


    “如此暴露我軍實力,萬一為韓合所趁,豈非作繭自縛。”


    “非也,韓合心中所想,難道與其所之見一致?我看不盡然。我軍三千人灶可燒六千人灶夥食,亦可燒一萬人灶夥食,亦能是一萬三千人,韓合怎敢信我軍有一萬三千人。”


    “嘶……”趙遜似有所悟,遂即說:“你是說,傾巢殺出之計可令其措手不及。”


    “正是也。韓合難料我軍人數一萬三千有餘。待明後日晉軍過河,且極可能在夜間,我軍突然殺出,分批殺出,韓合定然增援,而後我軍再殺出,韓合再增援,如此往複拉鋸,韓合豈能知道我軍實力。而且晉軍騎兵毫無用武之地,我軍亦有奇襲之利,可令韓合難以應付。”


    百裏燕料定韓合肯定要在夜間用戰船並排搶灘登陸,到時候鹹軍傾巢而出,而且是分批次殺出。


    韓合搶灘登陸目的是強占灘頭陣地,而不是摸著黑攻城,然後偷偷摸摸以戰船為支點,架設棧橋聯通兩岸,這樣的速度比直接架設浮橋更快更安全可靠,人員輜重通過量也大。


    但是府河畢竟是河道,眼下最寬的地方不超過八十步,所以河道內戰船的調度周旋空間有限,同時夜色昏暗,又要保證船與船之間並排相連,所以登陸人數不可能太多。


    即便韓合多點登陸,也隻要攻擊一點,死守城池,韓合晚上聽到這麽大的陣仗,他能知道鹹軍有多少,根本不知道。等到他做出反應,鹹軍已經撤了迴去。


    可為什麽不白天登陸呢?黑燈瞎火的哪裏看得見。


    其實戰船白天登陸非但沒效果,還可能暴露企圖,達不到出其不意的突然性效果。韓合當然知道這個弊端,所以選擇晚上悄悄登陸,然後迅速搭建棧橋,運兵過河占領灘頭。


    於是就在當天夜裏,晉軍大營之內果然豎起一高台,高台遠遠高出尹秧城城牆十多米,韓合、王碩、姒昌三人趁著夜色,登上高台眺望尹秧城內動向。


    升起的炊煙和篝火很快引起韓合注意:


    “城中灶火頗旺,為何卻隻有這麽些?”


    “韓老將軍是疑鹹軍有詐。”王碩猜測道。


    “王碩將軍你看,鹹軍造飯已有半個時辰刻,仍無熄滅跡象,且炊煙滾滾灶火旺盛,埋灶之數少說可供三千多人。”


    “哦,如此之遠,韓老將軍何以知曉百姓與鹹軍炊煙不同之處。”


    “軍旅造飯必以大鍋造飯,一口灶可供五十人食用,而市井小民鍋小,故而炊煙不及軍灶,如此可知軍灶、民灶之別。”


    “既如此,亦可能是軍灶賒粥於民。”


    “嗬嗬……”韓合一笑說:“王碩將軍須知可知,當下戰事吃緊,鹹軍必然優先接濟自己夥食,而後才是城中百姓,故而軍灶賒粥絕不能太多。況且鹹軍造飯毫無熄火跡象,顯然是故意減少開灶,令我等不知其實力。


    若是據此推算,老夫以為,鹹軍人數定在七千之上,並非四千之數。”


    聽到這裏王碩吃不透:


    “七千!何來七千之有。”


    “或是民軍,或是散兵遊勇收攏的殘兵敗將。倘若如此,此戰攻城怕是十日之內難以攻下。”


    此時姒昌說道:


    “既然十日難下此城,我軍為何不趁夜拿下一字城,而後出其不意連夜攻城。”


    “此法實不可取。”韓合否決了姒昌建議:“世子需知,鹹軍棄守一字城乃故意而為之,其定有伏兵在城內,我軍若是貿然過河,倘若剛過一半,鹹軍突然殺出,我軍奈何!”


    “狹路相逢勇者勝,區區數千敗軍,與我晉軍虎狼之師相搏,豈能不輸。”


    “世子,鹹軍雖然已是強弩之末,但兔急了還知咬人,更何況鹹軍營中有高人坐鎮,貿然過河必遭其暗算。”


    昨夜騎兵遭暗算,韓合記憶猶新,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今天夜就是一字城一個鹹軍也沒有,他韓合也不敢過這個河。百裏燕料定韓合今夜也不敢過河,於是當天夜裏睡的格外踏實。


    等到第二天一早,傳來喜訊,有人手癢,把昨天扔望親江裏的幾個沉箱給撈上了岸,沉箱內大小逮住了三百多條魚,最大的得一條竟有兩百來斤。


    消息一傳開,趙遜連忙趕到西牆下,就見兵士、老百姓已經在分魚,等著下鍋。此事趙遜事先並不知情,於是逮住分魚的軍士就問,這是誰的注意,最後又扯百裏燕頭上:


    “魏賢,莫非來此之前令人砍伐毛竹,便是為了捕魚?”


    “我軍長期困據在此,糧秣僅夠支用四五月,且無其他食物來源,唯有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一條辦法。故而事先準備了毛竹,製成沉箱,沉箱留有入口,投以餌料,便能捕魚。”


    “嗯,不曾想你小小年紀便有這等謀劃和見識,看來本將軍是小看了你。”


    “趙將軍可別高興的太早,晉軍倘若久攻不下,改為圍困,恐怕我軍日後捕魚會變得艱難。晉軍勢必切斷我軍外來補給,哪怕是河中的漁獲。故而沉箱捕魚一事,往後仍需從長計議。當務之急,晉軍攻城還在其次,如何過江聯絡鹹軍來救,乃第一要務。”


    “此事本將正在籌劃,隻是不知你可有妙計能將消息送過江去。”


    “將軍請先說。”


    “本將軍想令製木筏,人趁夜色渡江送信,你以為如何。”


    “晉軍戰船巡江,過江幾乎可能。不過越無可能之事,越有可乘之機。”


    “何以見得?”


    “倘若是晉軍自己人呢。”


    “何意?”


    “今夜或明晚,晉軍必然登陸尹秧城外,故而我軍偷襲之際,令人假扮晉軍,攜帶消息混入敗軍之中,趁晉軍敗退潰散之際逃脫,一直向南抵達叉江口。


    叉江口小河可通誌國,卻因渠小,大型戰船不可通過。而叉江口又乃鹹國、誌國、晉國三國交接水網,晉軍必然重兵巡邏,甚至有誌軍細作再次活動,故而將軍可拆人尋找誌軍,並投降於其,將緊急軍情通報誌軍。”


    “引誌軍入我國境!如此豈非引狼入室。”


    “非也,誌國雖強,卻已是外強中幹,故而晉軍此番勢大,實則在等時機。誌軍倘若國力強盛,應該趁晉軍攻打肥城之際突然襲擊晉軍,方為上策。如今誌軍按兵不動,實則無力出兵。加之今年大旱,誌國糧粟空虛,開戰並不利於誌國,且還要養活鹹國所占之民。


    故而誌軍在拿到將軍緊急軍情,勢必要掂量輕重。因此將軍務必將緊急軍情寫的十萬火急,非死非即亡。令誌軍感到鹹國若是易幟,與誌國便是唇亡齒寒,並擇一伶牙俐齒之人送信,可保此消息傳迴鹹國國內。”


    “此計好是好,若萬一被韓合識破又如何。”


    “故而需要冒些風險,但總比派人渡江風險少得多。除此之外,在下一時間也難以想到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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