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韓合趕赴尹秧城之際,尹秧軍民倍受鼓舞,今日一早放飯,昨夜參戰之人,皆有額外加餐。


    但天天這麽光吃糧米和醃菜,一點肉葷腥都沒有,長此以往士氣受挫還隻是其一,其二光吃糧,照目前軍民五萬多人的消耗速度,恐怕撐不了五個月。


    於是早晨吃過早飯,百裏燕找到都尉姚盛:


    “姚盛將軍。”


    “原是校軍郎,昨日偷襲兄弟們萬分感激,還讓末將代為謝過。”


    “哪裏哪裏,大敵當前,如此寸功不提也罷。在下正有一事求教姚將軍,還請姚將軍指點一二。”


    “不敢不敢,校軍郎盡可直言。”


    “是這樣,在下正尋思從這望親江上捕魚,想搜集漁網待用,不知將軍可有。”


    “捕魚?!莫非校軍郎玩笑。望親江眼下被晉軍封鎖,撒網捕魚從何談起。”


    “用船捕魚自然是萬萬不能的,在下另有捕魚之法,可令晉軍無可奈何。”


    “哦,既如此,在下速去征調漁網。”


    姚盛聽的來勁,真要是能夠隔三差五吃上一頓魚,那也不輸天天吃豬肉。


    百裏燕(既魏賢)捕魚的方法很簡單,用毛竹和漁網做個六麵體的沉箱,沉箱做一個或多個入口,入口處像魚簍一樣,有可大可小的倒刺,大魚能進,小魚也能進,但大魚隻能進不能出。


    然後在沉箱之內投以米糠、米粉、粘土、蚯蚓烘幹的大塊餌料,如此就能引誘魚群進入沉箱之內。


    隻要定期投入江中,然後取出,就能捕獲漁獲。而且眼下正值隆冬季節,魚群覓食困難,捕獲魚群的概率還是比較高的。


    隨後不久,姚盛找來大量漁網,製作沉箱比較容易,用毛竹搭建六邊形框架,後用漁網蒙住,最後隻要拖上纜繩掛上一個差不多份量的石塊,投入烘幹的餌料,從西門扔進望親江裏,之後就等著魚自己鑽進去。


    而且也能從牆上下網,為了防止晉軍利用繩索爬上西麵城牆偷襲,百裏燕還往纜繩上掛上了鐵蒺藜,刷上了桐油,露水麵上的這段繩子肯定是爬不上來了。


    不過好景不長,中午剛過,不等沉箱全部做完,一字城方向傳來鼓聲,是晉軍的戰鼓,這意味著韓合大軍到了,百裏燕旋即騎馬奔赴一字城。


    趙遜一直守在一字城,就等著晉軍來攻,現在韓合大軍到了,攻城也就是一兩天的事。


    趕到一字城,晉軍已經在東、南、北三麵擺開陣勢,一來是擺開陣仗恫嚇鹹軍,二來逼迫守軍投降。


    “趙將軍,在下前來聽命。”


    “來的正好,晉軍乃韓合旗號,三麵合圍府河,大有三麵過河之勢,我軍若是死守一字城,一字城守軍必遭圍殲。”


    “是如此,但如果將軍棄守,一字城也會落入晉軍之手。不過一字城河段距離對岸距離最近,最窄處不到三十步,而南、北兩處河寬最窄處亦有六十餘步,最寬處超過八十步,晉軍若要鋪設浮橋,半日怕難以建成,今日便不能攻城,況且我軍可在岸邊以逸待勞弓弩襲射,其短時內怕是過不了河。


    故而一字城現成浮橋,必是首戰爭奪重點,我軍需嚴防死守。”


    “那便將燒掉浮橋,令晉軍明日無從過河。”


    “將軍不可,韓合正等著將軍燒毀浮橋,其可麻痹我軍。”


    “哦,這是為何?”趙遜不解。


    “將軍你想,府河最寬處多達八十餘步,水頗深,如此河寬可行舟,亦可行戰船,韓合為何不遣戰船於河中,而後數艘戰船並聯,之間以木板相連,如此豈不自成浮橋。如今卻要做出搭設浮橋假象,將軍可曾想過。”


    “你是說,韓合搭橋是假,夜間趁我等不備,以戰船相連置於河上!”


    “正是。”


    府河目前最寬處有八十多步,並排可以擠入三艘大型戰船,隻要能用戰船堵塞河道,就能以戰船做浮橋,跨國府河。而且戰船可以藏兵,有利於規避遠程武器的打擊。


    韓合手中有水軍便利,這一點他不可能想不到,如今做出要三麵攻城的態勢,很顯然是想逼趙遜燒毀浮橋,迫使晉軍自己搭設浮橋,而後調動弓箭手殺傷晉軍建橋兵士。


    但這樣一來,就等於暴露了尹秧城兵力,同時晉軍弓弩手數量遠比鹹軍多,車弩、床弩射程又遠,完全可以壓製鹹軍弓弩手。


    且韓合做出三麵搭建浮橋的佯攻,趙遜都得分兵去堵截,無暇顧及突然而來的變數,如果這時衝入水軍戰船,一口氣衝下來幾百上千人搶灘登陸,還不把趙遜殺個人仰馬翻。


    但韓合也有顧慮,他始終擔心鹹軍水軍突然出現,所以調動戰船堵塞府河的戰船不可能太多,所以必須出奇製勝,迫使趙遜分兵把手。


    百裏燕有所料算,當然不能讓趙遜把一字城外浮橋燒了,非但不能燒,還得留著。


    “留著!?為何留下浮橋。”


    “迴趙將軍,非但得留著,一字城還得讓給晉軍。”


    “這是為何?”


    “令其過河,過河之後,尹秧城城外空地容不下數萬大軍駐屯,故而隻能分兵進犯,屆時我軍可一萬餘人一齊殺出,殺韓合一個措手不及。”


    尹秧城除了西麵瀕臨望親江外,南、北、東三個方向有三四百米的坦途平地,然後被府河包圍,相當於江心洲地貌。所以尹秧城外方圓之內根本容不下多少人,韓合一口氣也過不來多少兵馬,騎兵也很難展開,這是尹秧城建城的關鍵。


    一旦晉軍過河,隻能是添油戰術,人太多,就可能紮堆,人太少,有可能不夠。更重要的是韓合不知道趙遜兵力情況,所以:


    “故而,韓合首次攻城必是試探,我軍可傾巢而出,殺他韓合措手不及。”


    “嗯,言之有理。隻是如此行事,風險未免太大。一招不慎,韓合大兵過河,我軍極有可能全軍覆沒於城下。”


    “是有此可能,故而傾巢而出,需逐波發起攻擊,在韓合無法判明我軍實力之際,迅速撤迴不可戀戰,如此方可出奇製勝。”


    百裏燕說話之際,一字城下府河東畔,一晉國哨騎上前,要求鹹軍主將出來說話。趙遜示意都尉姚盛露麵喊話,姚盛得令,前出敵樓放話:


    “本將軍在此,要戰便戰,休得囉嗦。”


    話音落下,晉軍來人說道:


    “我軍奉鹹國奉陽君之命,討伐鹹國叛逆,傳令你等速速開城投降,眾人可免一死,否則概以叛國罪論處。”


    聽這話,姚盛火了:


    “爾等晉國小人,趁我內亂占我江東,還有顏麵在此大言不慚,妄提亂成賊子,實話告訴你,今日便是他奉陽君來了,本將軍也要斬他與馬下,給我放箭!”


    一聲令下,一陣亂箭而下,晉軍哨騎倉惶逃走。


    此時遠處韓合、王碩觀察動靜,一旁是尹秧城前太守錢玉,這時韓合問:


    “太守錢玉,此人你可認得。”


    “認得,下臣認得。乃魏旦所遣右都尉姚盛。”錢玉諂媚道。


    “怎麽,僅僅隻有一個右都尉鎮守尹秧城?”


    “原本隻有下臣屬兵三千,後右都尉姚盛率兩千人移防尹秧,故而有五千人。不過下臣本想獻出尹秧城,不了姚盛屬軍驍勇,未能得逞,隻好率軍出逃。故而城內守軍隻有兩千,即便有民夫、役兵,不該超過五千,而且多為老弱婦孺。”


    “既如此,你去叫陣,令姚盛出城來投。”


    “我?!”


    錢玉指了指自己,韓合眼珠一瞪:


    “不去便是死!”


    韓合出言恫嚇,錢玉無奈隻好騎馬前去說降。與此同時,王碩說道:


    “韓老將軍,昨夜騎兵失蹄處我已親自勘探,坑中乃是陶土與粘土。”


    “陶土和粘土?”


    “正是,像是守軍以陶土為坯粘土夯實,如此可築城牆。”


    “怪哉,真是怪哉。誰人有此見識,竟能短時內找出陶土燒磚築牆。”韓合愈發覺得尹秧城中有高人,絕對不是一個小小都尉能夠辦到。


    此時王碩又道:


    “經過仔細勘察,在下斷定,昨夜鹹軍定是利用了我軍麻痹,我軍在明知東南有坑情況下,利用夜幕乘勢而為,引誘騎兵進入坑中,而後爭相踩踏,故而昨夜死傷騎兵皆為踐踏致死,可見用此計謀者深諳攻心之道。”


    不愧是嶽父大人啊,這都被你發現了,不過這個時候說這些是不是太晚了。


    此時太守錢玉騎馬來到陣前浮橋上,衝著一字城便喊話:


    “姚盛將軍別放箭,在下太守錢玉!”


    姚盛聞信是錢玉這個王八蛋,心裏更火:


    “錢玉叛賊,你還敢迴來!”


    “姚盛將軍,本官是奉了奉陽君之命,借晉軍之力,討伐無道之君,我乃奉召討逆。而今晉軍兵臨城下,將軍又何必為了暴君薑亥死守城池,如此豈非愚不可及。”


    “口出狂言,若非你等墨吏,鹹國能落到今日這般田地。給我放箭,射死這賣國求榮的叛賊,放箭!”


    姚盛一聲令下,城牆上鋪天蓋地箭雨狂瀉。這位錢玉大人也不是等閑之輩,直接跳下戰馬,一頭紮進河裏躲浮橋下,這才算是躲過一劫。


    此賊果然雞賊,城樓暗處的百裏燕不得不暗豎大拇指,這貨高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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