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博源君離去,百裏燕試穿了王蕊送來的布衣,上午陪著她上街走了一遭。下午王蕊迴府,百裏燕開練拳腳。塞騫在的時候,百裏燕也時常偷懶,不在的時候,就可想而知了。


    但言歸正傳,塞騫的槍術確實精妙,傳說中槍挑一條線,棍掃一大片,塞騫便是這出神入化的境界。


    約莫下午申時一刻左右,西門芸芳悄然現身,來的很是匆忙:


    “芸芳姑娘,你怎麽來了?”


    “實不相瞞燕公子,宋國使者廖翰前日突發熱疾,王宮醫官束手無策。家父知道廖翰與塞騫乃好友,故而想起燕公子,不知燕公子能否出診。”


    “那你父親呢?”


    “家父迴了梁國,祖父年事已高,故而讓芸芳前來相請。”


    “既如此,本公子便去一趟。不過……”


    “燕公子何事。”


    “聽聞宋國太子率使團前來獻貢,此時可在館驛。”


    “在,已在驛館,是昨夜到的,晉王還特意命王碩開的城門。”


    百裏燕之所以多此一問,因為宋國地處高原,此來一是為了進貢戰馬,恐怕也是為了糧食。如果是為了糧食,此次進貢戰馬絕不會少,若是這樣,晉國騎兵攻鹹,恐怕鹹國兇多吉少。而且這個時間點,已經是迫在眉睫之時。


    容不得多想,百裏燕讓何寬取來藥箱與器械家當,隨即騎馬直奔宋國使團下榻館驛,西門芸芳坐車要慢許多。


    抵達宋國館驛之際,裏外都是人,其中不少郎中。見到宋國使者廖翰仆役,百裏燕上前道:


    “勞煩通稟一聲,歧國世子百裏燕求見。”


    “世子來得正好,我家大人害病不治,裏麵請。”


    “有勞了。”


    百裏燕話音落下,正欲前往,背後突來一聲:


    “慢著!”


    百裏燕迴頭一看,不是別人,是晉王中庶子範濤,他忙上前行禮:


    “見過範大人。”


    百裏燕立時收斂起神色,此時範濤從馬車下來,仔細打量比他略高更壯的百裏燕:


    “燕公子消息好生靈通啊。”


    範濤若有所指說,百裏燕不動聲色道:


    “宋使廖翰乃家師好友,本公子出診,也是理所應當之事。”


    “公子為何左顧右盼而言他呀,在下並未問公子為何前來探病,而是問公子消息何來。”


    “乃西門姑娘相告,範大人若不信可問西門姑娘。”


    “原來如此。市井皆聞燕公子醫術高明,年不過十六,便醫術大成。今日在下奉大王之命,請許醫官前來為廖大人診病。既然燕公子也在,不如一起看診如何呀。”


    範濤不懷好意,百裏燕心起戒備。


    雖然還不知道這個家夥搞什麽明堂,但許醫官當年是診斷自己胸痹血鬱之症的醫官,也是晉王宮中為數不多醫術高明的醫官,他親自出馬給廖翰診病,顯然晉王很重視宋國。


    想到這裏,百裏燕繼續不動聲色,跟隨範濤、許醫官等人進入館驛之內。


    由於昨晚擠入大量宋國使團還有商賈,導致人滿為患,跟隨範濤進入內院之際,可見眾人圍在遊廊外束手無策,其中有一衣著祥雲提花織錦緞,腰纏銀絲帶垂掛蹀躞者立即進入百裏燕視野。


    此人年紀不大,二十五六,所有人都圍著他轉,很顯然此人便是宋國太子。範濤見到此人,很是恭敬施了一禮:


    “在下晉王中庶子範濤,見過宋國太子殿下。”


    “範大人請免禮。”宋國太子殷切道,下刻忙問:“不知晉王何時召見本太子。”


    “迴太子殿下,大王本想讓太子休息一日,明日再行召見。隻是未曾想太子殿下剛進都城,便遇廖使抱恙,為此我王深表歉意。故特命在下請來我王禦用名醫許醫官,為廖大人診病。”


    “既如此,還請許醫官為我廖使診病。”


    宋國太子話音剛落,此時廖翰仆役暗地遞話給廖翰管事,管事又將話傳給太子,太子聞訊廖翰故交,迅速調轉目光現場一番搜索,隨後落在範濤身後百裏燕身上。


    第一眼便讓宋國太子生猛吃了一驚,其他郎中醫官,少則二十七八,多數是三十四開外,經驗老成者都是五六十朝上。眼前這位年不過十五六,一臉稚氣未脫的少年,居然平湯城數得上號的郎中。


    沉默片刻,宋國太子道:


    “這位莫非便是歧國世子。”


    百裏燕上前深施一禮道:


    “在下見過宋國太子。”


    “燕公子免禮。聞聽公子小小年紀便精通醫術,想必公子此來定是為我廖使診病。”


    “廖大人乃家師故交,出診乃理所應當之事,不知廖大人所患何疾。”


    話音剛剛落下,許醫官道:


    “腸癰,乃疾惡腸癰之症。”


    “許醫官何以見得是腸癰。”


    百裏燕問道,許醫官撚著花白的短須說:


    “方才同僚所述,基本可以斷定乃疾惡腸癰,此病甚是棘手。”


    許醫官趁著間隙在現場與其他醫官郎中碰頭了解情況,現場多半人都認為是腸癰,而且是疾惡腸癰。


    百裏燕對“腸癰”不知所以然,因為和現代醫學表述對不上,隻在典籍中見過有描述,但聽病症,高燒不退而後低燒,並伴有嘔吐腹瀉,渾身無力,要麽是胃腸炎,要麽就是食物中毒。而且這大熱天的,腸炎的可能性顯然很大。


    想到這裏,百裏燕提議道:


    “本公子可否入室一觀。”


    “燕公子請便。”


    宋國太子示意百裏燕入內,此時範濤卻道:


    “燕公子,腸癰之疾關乎性命,公子自通醫術,不會托大吧。”


    範濤一言既出,現場眾人嘩然,很顯然除了本地人,宋國人幾乎不知道百裏燕是“自學成才”,而且是給人看病的自學成才,這是救命還是要命啊。


    聽到這裏,百裏燕依然不動聲色:


    “那依範大人之意,醫祖開天厄有師乎!”


    “如此說,燕公子自比醫聖開天厄?”


    範濤目盡譏誚,反而將了百裏燕一軍,列席眾多醫官郎中隨之附和。


    “開天厄”跟神農嚐百草,開創中國醫學差不多。不過此人更牛逼,傳的神乎其神。


    既然都是開山鼻祖,很顯然開山鼻祖多半是沒老師的,也就是說,都是自學成才,換而言之,是在不斷總結經驗和實踐中開創了醫學史。


    百裏燕問就範濤,難道開天厄就有師傅,就不是自學成才?


    這時百裏燕又道:


    “既然各位醫官郎中已有對策,看來本公子是多此一舉了。也罷,就請許醫官代為診治,在下告辭了。”


    百裏燕轉身要走,又被範濤喊住:


    “燕公子既然已來,可見公子胸有成竹,不如就此開出一劑良方,救宋國使者於危難,如此也能成公子之美名,燕公子以為如何呀。”


    “眾多醫官皆束手無策,範大人唯獨令本公子開方,莫不是玩笑吧。”


    百裏燕針鋒相對,他清楚範濤是想籍此殺他。範濤卻不予理會,激將說道:


    “難道燕公子徒有虛名不成。”


    百裏燕轉念一想,這疾惡腸癰肯定不是什麽好病,這麽多人都束手無策,許醫官前去診病,很快也出來了,顯然這病不那麽容易。


    如果能治好,前兩天就該減輕病症,一連兩三天吃藥沒見緩和,顯然這病是惡性病。


    範濤此時激將自己,顯然是許醫官剛才已經透了口風,這病治不好,是要命的。治不好,這廖翰就可能死在平湯城,而且是給晉國醫官給治死的,顯然傳出去對晉國名聲不好,而且還是當著宋國太子麵。


    現在百裏燕自己闖進來,範濤轉念一想,把帽子扣在歧國頭上,如此豈不正好?


    想到這裏,百裏燕想推脫,但如果推脫,那剛才自己講的那些話就成了空話大話,短時間內平湯城裏還不成了輿論攻擊的主要對象。


    要是給治,範濤剛才也說,要他開藥,但顯然許醫官知道,開藥也無濟於事,所以如果自己開藥,廖翰病死了,就可能是自己開藥吃死了廖翰,自己可能被打上庸醫的帽子。


    當然,可以不開藥,不開藥範濤還是能把你說成庸醫,總而言之一句話,自己隻是一個人質,人家案板上的肉,要整你,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思來想去,百裏燕隻能硬著頭皮接下燙手傷愈。倒不是他有什麽靈丹妙藥,到時候真要是看不好,給他廖翰來一劑猛藥,拖也能給他拖十天半個月,十天半個月後死了,中間肯定得請其他郎中,到時候死了,也是其他人給治死的,跟咱沒關係。


    盡管是缺德了些,但總比自己腦袋沒了強。


    “既然範大人強人所難,本公子怕是隻能勉為其難,隻是不知宋國太子意下如何?”


    球踢給宋國太子,百裏燕還尋思著退路,隻要宋國太子念在廖翰跟塞騫的交情上,他可以替自己擋下這一關。隻是沒想到宋國太子毫無主見,當著晉國人的麵,盡然轉身去問隨臣,最後盡然同意了:


    “就依範大人之意,燕公子請!”


    百裏燕眼前幾乎拉黑,氣的炸開肝肺。他範濤是個什麽東西,一個中庶子啊,你堂堂宋國太子,居然害怕他!


    想到這裏,百裏燕隻能忍氣吞聲壓抑怒火,提著藥箱進入室內。


    一入寢室之內,便見廖翰臉色蒼白躺在床榻之上,身下一片濕漉,由於連續腹瀉,此時已經半昏迷。地上還有兩個銅盆,是嘔吐腹瀉的排泄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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