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郊外的莊子裏,溫暖的燭火透過窗紙,映出窈窕的身姿。伴隨著女人柔聲輕哼的歌謠,躺在床上的孩子昏昏欲睡,手還在習慣性地攥著母親的衣角。


    “姨娘,京都情勢不妙!”門外急吼吼地闖進來一個丫鬟,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到了女人身側,“三殿下起兵失敗後被當場射殺,沈氏一族因屬三殿下一黨,死罪難逃,老爺自戕於府內,全府上下皆被控製,擇日便要問斬!趁著還沒人知曉小少爺的存在,姨娘,咱們逃吧!”


    丫鬟驚慌的聲音將本就處於淺眠中的小少爺吵醒,他揉了揉眼睛:“娘親?”


    “淮兒,跟娘走。”


    林姨娘的臉色有些蒼白,但在孩子麵前,她不能表現出任何脆弱,隻能盡力掩飾住聲音裏細微的顫抖,指揮著丫鬟收拾細軟,連夜離開了莊子,朝著江南的方向奔逃。


    沈翊淮天生聰慧,雖然才是九歲的年紀,但已經能夠從母親的舉動中得到不好的猜測,此時隻默默地攥緊母親的衣角,母子倆一路相互扶持。


    江南曾有名妓,京都富商為之一擲千金,共赴良宵,後二人逐漸互生情愫。富商為名妓贖身,將其作為外室養在京郊的莊子上,此事在京都少為人知。後沈夫人通過蛛絲馬跡查到林姨娘的下落,然而尚未來得及發作,沈家便遭遇了滅頂之災。沈夫人的丫鬟供出了沈翊淮的下落,不日便有人前往莊子抓人,卻撲了個空。


    小城外的破廟內,身著布衣的林姨娘有氣無力地靠在牆邊,臉燒得通紅。跟隨他們逃亡的丫鬟不知去了何處,隨身的細軟消失了大半,隻怕是那丫鬟在他們不注意的時候獨自逃了。


    沈翊淮擔憂地摸了摸母親的額頭,看著她發白幹裂的嘴唇,心知不能再等下去,便打算自己出去找水。他在破廟裏找了些能夠用於遮擋的東西,將母親的身影保護起來,這才放心地離開。


    出了破廟,不知道走了多久,許久未進食的小孩有些頭暈眼花,沒看清腳下的石頭,一個踉蹌便摔倒在地。他摔得渾身都疼,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幾次試圖爬起來,卻因為早就沒什麽力氣,又重重摔迴地上。


    沈翊淮的眼眶泛酸,連日裏來逃亡的疲憊席卷全身,他前所未有地恨自己不夠強大,沒有辦法保護母親!


    他的那位好父親早就失去了對娘親的歡心,一年到頭來不了幾次,沈家不曾給過他們名分,盛時未給予半分恩澤,死到臨頭卻要拉他們一起,憑什麽?隻因為他身上流著沈家的血,所以從此就再無資格活在人世間了嗎?


    “娘……”他無力地動了動手指,淚水模糊了視線。


    “小朋友?醒醒!”


    清脆悅耳的女聲響起,將沈翊淮驚醒。他猛地坐起來,又因為動作太快,眼前陣陣發黑,險些又倒了下去。


    一隻白皙的手穩穩地扶住了她,隨之而來的是淡淡的甜香:“小弟弟,你別怕,我不是壞人。”


    麵前的女孩身著幹淨利落的短打,一頭烏發梳成颯爽的高馬尾,傳神的丹鳳眼熠熠生輝。落日的餘暉籠罩在她的身上,為她鍍上了一層溫柔的光暈,也給沈翊淮帶來了新的希望。隻這一眼,便叫他永生難忘。


    她把手裏的水袋塞過來,支著下巴歪頭看沈翊淮喝水,在他被嗆得連連咳嗽的時候無奈地歎了口氣,掏出帕子想給他擦擦嘴。


    沈翊淮下意識偏頭躲開,在看見她眼裏的笑意時,身體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手裏的水袋突然就變成了燙手山芋。


    他小聲道:“謝謝你。”


    “沒事沒事。”女孩把帕子塞給他,讓他自己擦擦嘴,“這荒郊野外的太危險,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要不是我路過,你怕是要暈死在那邊了!誒誒,別蹭臉,剛給你上過藥的!”


    沈翊淮立刻頓住了手。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輕舟。”女孩不知道從哪裏翻出一塊奇怪的東西塞給他,“條件有限,我照顧了你大半天,還沒來得及抓魚,就先湊合湊合。這個是麵包,可以吃的,你別吃太急,小心噎著。”


    “……我叫沈翊淮。”


    林姨娘千叮嚀萬囑咐過沈翊淮在外麵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但他沒有從輕舟的身上感受到威脅,甚至因為她救了自己,自然而然地對她產生了信任,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他不確定能夠靠著這塊浮木度過多久,卻還是全身心地信賴著。


    因為近乎於一無所有,所以格外珍惜得到的恩惠。


    沈翊淮看著手裏從未見過的食物,用手指捏了捏,感覺質地很鬆軟,大約是糕點之類的東西。他試著咬了一口,沒有輕舟說得那麽難吃,甚至對於餓了很久的人來說簡直就是美味。


    但他隻吃了一口,就小心翼翼地把麵包收了起來。


    輕舟皺眉道:“隻吃這麽點是不夠的。”


    “我想把它留給娘親吃。”


    沈翊淮抬起頭,濕漉漉的雙眸讓人看著極為心疼,讓十五歲的輕舟頓時升起了作為大姐姐的保護欲。


    “沒事,我這還有,你先吃。”輕舟又給他拿了些用紙包裝著的食物,還有一塊包裝奇怪的糖,糖紙在陽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一如她眸中的光彩。


    “輕舟!”不遠處傳來唿喚聲,是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在叫她。輕舟朝那邊應了一聲,轉頭對沈翊淮溫和地說道,“我和我哥哥說兩句就過來。”


    小孩如獲至寶般捧著麵包,乖巧地點點頭。他的身上有不少傷,衣服也破破爛爛的,像隻小小的流浪狗,因為路人偶爾的善意而感恩戴德,聽話地坐在原地。


    輕舟見狀,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他的頭,見到他身體一僵,卻沒有躲開,這感覺就像是剛開始滿懷警惕的小狗試探著把小爪子放了在你的手心,讓人不得不心中一軟。


    沈翊淮懷裏抱著麵包和水壺,望著輕舟離開自己,直到她的身影隱沒在樹影之後,他才垂下眼眸,不安地絞動著衣角。


    他天生對旁人的態度很敏感,能感覺到輕舟的善意,也能察覺到她的同伴似乎不太待見自己。思考再三,他還是沒有按照輕舟的囑咐留在原地,起身朝她所在的方向靠近。


    男人的聲音響起:“輕舟……你這樣是違規的……”


    輕舟反駁道:“小說鏡頭根本不會照到這裏……如果不救他的話,他一定會死……我做不到袖手旁觀……”


    沈翊淮的動作頓了頓,心中冒出疑惑。


    違規?小說鏡頭?這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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