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卿出身萬花穀,乃藥聖孫思邈門下傑出弟子,他的所有天賦似乎都用在了學醫上,以至於對花間的心法隻是略懂皮毛。不,準確地說,他對武學是一竅不通,僅會的那點花間心法還是被師兄硬逼著學會防身的。


    因此,蘇卿即便自己很想與同門一起上陣殺敵,卻不得不因為認識到自己那點三腳貓的功夫隻是拖累而放棄了這個念頭,專心致誌的醫治傷患。


    戰事還在繼續,每日都有大量的傷患需要治療,帕西菲爾連日出戰,殺敵的同時還要展開精神力注意著其他藏劍弟子的情況,體力消耗的遠遠是其他人的幾倍。狼牙軍人數太多,殺了一個又會有許多聚集過來,怎麽殺都殺不完。


    無可避免的,許多藏劍弟子倒下之後再沒站起來,帕西菲爾隻有一人,戰場這麽大,參戰的人數又多又混亂,他無法顧及到每一個人,精神力可以掃描到情況危急的藏劍弟子,可現在的他隻是平凡的人,護得了一個卻護不住另一個,身體跟不上精神的速度。


    以至於最後殺紅了眼的帕西菲爾完全放棄了防禦隻攻不守,避開刺向自己致命位置的刀劍繼續殺,這樣能夠大大的減少閃避的戰鬥時間,常人的疼痛於他來說根本就算不得什麽,活脫脫一尊殺神,不知疲倦的隻知殺戮,直至鳴金收兵後才眼前一黑渾身脫力的倒下。


    “念安!”


    看著好友絲毫沒有意識的被其他藏劍弟子抱到帳篷中,正在熬藥的蘇卿嚇了一跳,趕忙丟下手頭的活過去醫治。


    撕開被刀劍劃的破爛的衣衫,蘇卿看著友人身上遍布的大大小小的傷痕到抽了一口冷氣,小心翼翼的開始止血上藥包紮。所幸的是,傷口雖多但都不致命,隻有一兩處深可見骨比較嚴重。


    “唿……”


    從傍晚收兵忙活到入夜,蘇卿守在帳篷裏一直到快天明才癱坐在椅子上鬆了一口氣,迷迷糊糊的瞌上了眼。


    方才探了探溫度,還好沒發熱……


    帕西菲爾醒來的時候已經快中午了,他睜眼看到趴在桌上睡著的蘇卿稍微愣了一下,想撐起身子下床,然而這麽一動,渾身的肌肉都因為運動過度而異常酸軟。從來沒體會過這種感覺的帕西菲爾整個人都僵硬了。


    “你醒了?別亂動!”


    蘇卿睡的本來就不是很熟,即使帕西菲爾的動靜很輕,他仍是察覺到了,急忙起身走過來把人重新按迴床上,心裏暗歎好友這亂來的性子,好不容易結了一層薄痂的傷口又崩開了!


    “蘇卿,我睡了多久?”


    一開口的聲音有些嘶啞,帕西菲爾這才覺得非常口渴,肚子也餓了,但是他敏銳的覺得好友現在的情緒不是很美好,於是保持沉默乖乖的躺著,任由對方在自己身上換藥包紮。


    “沒多久,你昨晚才被送過來。”


    心思細膩的蘇卿自然察覺到了這些,他轉身從小火爐上拿起藥壺濾幹藥材,倒了整整一大碗溫熱的湯藥遞了過去。


    “喝吧,沒有水。”


    “……”


    默默的掃了一眼桌上的另一個茶壺,帕西菲爾知道那裏一定有水,但是蘇卿在生氣……


    好吧,雖然不知道蘇卿為什麽生氣,他還是乖乖喝藥吧。


    接過大碗一口氣喝幹了所有的湯藥,帕西菲爾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灌了一肚子藥水成了水飽,這味道……簡直難以描述……


    “躺下休息,等會叫你起來吃東西。”


    滿意的收迴空了的藥碗,蘇卿這才掀開帳篷的簾子走出去為其他傷患看診。雖然萬花弟子大部分都在為傷患忙碌,可前線送過來傷者接連不斷,這也導致萬花弟子們並沒有閑下來的時間。


    正所謂醫者仁心,每位修離經的萬花弟子都在盡力救治著傷患,他們無法在戰場上殺敵,唯一能做的就是從閻王手裏搶人而已。


    蘇卿離去後,帳篷內便安靜了下來,帕西菲爾重新瞌上眼眸感受了一下身體的情況,有點失血過多和脫力,沒什麽大問題,就是現在渾身沒力氣,需要緩一緩。


    他從未想過自己也有這般境況,天生擁有強大的力量,他從沒為力量擔心過。雖然剛到這個世界曾因力量不能使用而感覺不安與焦躁,可身邊有葉英細心教導,已經讓他適應了普通人的生活,然而幾次戰場上的無能為力卻讓他第一次渴望著擁有力量。


    葉英……師父要是看到藏劍弟子折損這麽多,心中一定會很難過吧……


    “想什麽呢,連我進來都沒發現,吃飯吧。”


    端著簡單的一碗粥掀開簾子走了進來,蘇卿看著似乎在神遊的好友出聲打斷了一下,畢竟這位還是病人呢,不好好按時吃飯怎麽行,吃完飯才好喝藥啊。


    迴過神來接過蘇卿遞過來的粥,帕西菲爾幾口就喝完了,許是之前藥喝的太多,他竟不覺的餓了,而且睡了一覺也感覺體力恢複了很多,傷口應該都沒大問題,現在戰場正是缺人的時候,他不想再這樣繼續躺著了。


    “蘇卿,我想迴戰場去。”


    聞言,蘇卿的身形一頓,他下意識的想開口阻止,卻突然發覺自己並沒有立場去阻止,好男兒當保家衛國,大家都是帶傷上陣的,即便是他自己也很想去拚死一戰,這是好友的選擇,他不能幹涉,也沒有理由阻止。


    “也罷,我不再多勸什麽了,戰場上刀尖無眼,你務必要多加小心!”


    鄭重的抬手拍在身前人的肩膀上,蘇卿用力捏了捏,有太多的擔憂是無法用語言描述的,身為醫者,他見慣了生死,可仍無法釋懷,那是麵對生死的無可奈何。


    人,很強大,他們能創造出諸多被稱之為奇跡的東西,而他的病人中,也曾有患上不治之症卻頑強活下去的人。


    人,很脆弱,有的時候不經意間的一點小傷或許就能帶走一條生命。


    強大著,卻也脆弱的活著......假若沒有這場浩劫,那些死去的人都應該好好的活著吧......


    “我知道了,你也是啊。”


    反手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帕西菲爾整理好衣物,拿起放在床邊的輕劍快步走出了營帳,提起一口氣飛身躍上城牆,大致掃視了一下戰場便直接飛入了戰況最危急的地域拔劍開殺。


    這樣高強度的戰鬥又進行了一月之久,狼牙軍仍未攻破城池,頗有些惱羞成怒,調集了更多的人手準備攻城,而天策府與眾門派的聯合大軍雖堪堪守住城池沒有被破,卻也再無力反擊,他們甚至不知道若是集結了更多人馬的狼牙軍下次攻城,這座城,是否還能守得住。


    天策府戰士向來衝在最前方,除去戰亡的將士,其餘還在繼續戰鬥的人全都是帶傷上陣,各大門派也都有不小的耗損,清點人數過後,加上帶傷上陣的,也僅有兩千餘人能夠行動,麵對狼牙軍的增員,這點兵力簡直不堪一擊,何況持續的作戰使得所有人都傷痕累累,疲憊不堪,僅憑著信念在苦苦守著城。


    “各位,如今的情況想必各門派領隊都已知曉,事已至此,吾天策府將士必將與狼牙軍血戰到底,然爾等統帥之下皆是門中精英弟子,若想保存門派根基,此刻便退城而走吧,末將有個不情之請,若是眾位決定離去,還請盡可能帶上些百姓離開......”


    深夜,眾位門派核心人物聚集在主將大帳內商議,天策府統領重重的歎了一口氣,身上包紮的繃帶早已被鮮血染紅。


    事已至此,他也別無他選,天策府將士定然是要與狼牙軍死磕到底的,如今整座城都已被圍攻,然各大門派弟子若想尋得防守鬆懈的地點脫身雖然有些困難,卻也不是大問題,何況戰鬥至今,各大門派殘餘的精英弟子剩得也不比天策府多,恐怕都已傷及根基。


    天策府不能退,他們守衛著最後的大唐魂,更守衛著城中沒有來得及退走的百姓,這些百姓沒有內力,也不會武功,他們並不能像武林人士一般尋找薄弱點突襲離開,被困死在城中,隻要天策府在一日,便能護他們一日安好,所以,即便隻剩一人,他們也要默默的守下去,因為城中還有無法脫身的百姓,能拖多久便拖多久,能救幾個是幾個。


    若有朝一日他們覆滅,城中的百姓恐怕也難以幸免,這是他最不願看到的事,卻也無可奈何,雙方兵力的相差懸殊讓守城都變得艱難,何談反擊突圍,更何況城中還有老弱婦孺......


    如今大唐已處在腥風血雨中,軍隊潰散,若是連支撐大唐江湖的各大門派也倒了,那還有什麽能留存住大唐最後的魂!


    營帳之內陷入一片死寂,隻有燃燒的蠟燭散發著‘劈啪’的微弱響動,在此刻,卻也似乎被無限放大,清晰的傳到每個人的耳朵裏。


    “統領這話說的不對,家國都沒了,做縮頭烏龜苟延殘喘又有何用?我秀坊弟子願一戰到底!”


    一襲明豔衣衫的七秀坊領隊率先站了出來,修長白皙的雙手各自握著一把寒光凜冽的長劍,此時,雙劍正因為主人的戰意而微微輕吟。


    “是極,狼牙軍犯我疆土,唇亡齒寒,吾純陽宮亦不可置身事外。”


    “統領的意思我們懂,然藏劍山莊弟子豈是貪生怕死之輩,舍了一城百姓隻顧自己性命?”


    “哪裏那麽多廢話,狼牙軍要戰,我等丐幫弟子迎戰便是,待得下次君山花開時,又是一條好漢!”


    “萬花穀早已封閉,離穀參軍皆是我等自己的選擇,統領不必在意。”


    “我等少林弟子皆已破戒殺生,如今,也不差這一次了。”


    “人不多,但夠殺。”


    ......


    “好!好!好!”


    默默握緊雙拳,天策府統領站起身來,連唿三聲“好”,隨後一撩戰甲下擺,麵對眾門派領隊鄭重的抱拳相謝。


    留下來,無異於死,然而各大門派仍選擇留下,值得他這鄭重一禮,若是各大門派不撤退,或許還能救出一部分百姓......


    “末將,多謝各位援手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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