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身子,她紅著眼,努力撥開竭盡所能想向前推進的人群,打算逆向移動。


    走走走!離開這裏吧!她承認自己退卻,不喜歡成為眾所注目的焦點,一點也不覺得能成為他的命定人有什麽值得榮耀的,因為她愛的那個人是平凡的,沒有權勢、沒有地位,隻是在早晨時睜開眼就能瞧見的普通男人。


    她承認自己膽小,因為站在高高在上的頂端,不是快樂、不是喜悅、不是榮耀,而是……而是再也不平靜。


    她沒有能力把他搶走,就算他屬於她,又如何?就算他承認她,又如何?


    其它人呢?這些崇敬他的男文呢?能接受她這麽一個平凡的女人嗎?她會令他的生活更加麻煩吧!


    「借過,請借我過……」李舒靜微弱的喃喃,仍然無法動彈。


    偌大的會堂裏,齊聲唿喚的高昂音律令她痛苦,她忍不住搗住耳朵,拒絕聽他們不斷的吟誦。


    突然,世界吵鬧的聲音全都消失,她放開搗著雙耳的手,有些茫然的抬起頭。


    周遭的男男女女雙手合十,虔誠的輕喃著她聽不懂的話,然後她看到了,在那些人的最前方,那個男人,眾人口中的禦神,他緩緩的離開高台,逐一將香囊類的東西交給每一個人。


    所有的人都低垂著頭,靜靜的接下他給予的東西,有些人情緒激動,緊緊的拉住他的手,不知說些什麽,然後他會貼近那些人的耳朵,喃喃細語。


    好奇怪,她無論如何也無法把他想象得這麽偉大,隻是自私的希望他能屬於自己。


    不隻是崇信他,她知道有些人幾乎將禦神當作心靈寄托,而她呢?她什麽也不曾想,隻知道替自己想……


    雙眼不住發紅,李舒靜咬著唇,木然的低下頭。


    她無法把他搶走,就算他有決心、有認真、有執著,真正願意待在她的身邊,但是她呢?她能自私的將這個男人帶走嗎?其實她多少有了真正信任他的決心,想過自己現在就這麽離開,有一天他也會再出現在她家門口,她仍然可以等到他迴來。


    矛盾的是,她想起那些來帶走他的人,明了他們為何選擇將他昏迷也要把他帶迴來了,因為有很多人在等他,因為他不能失蹤、不能消失,否則會害了無數的人……所以那時的他才會在聽到那些來帶他走的人說的話後,心情變得沉重不已,因為那是他的責任。


    他能任性一段時間,他自己知道的,但是不能任性一輩子,更不能丟下一切……現在,她也已經知道了。


    突然,一雙腿出現在她的眼前,那是穿著炮服的男人身影……


    李舒靜無法抬起頭,隻是神情茫然、緊繃,不敢出聲。


    她的模樣讓人看不出任何的不對勁,前頭的男人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將香囊遞到她的眼前,等著她接下。


    就像其它人一樣,她伸出顫抖的雙手,被動的拿著香囊,不過不同於其它人誠信的心態,她的心思充滿著歉意。


    對不起……對不起,斐陽,我不能這麽自私,隻想獨享你一個人。


    對不起……對不起,斐陽,我不能這麽自私,隻為了快樂就把你帶走。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你該待在自己的世界裏,對不起,斐陽……我不要你了……


    她始終沒有抬起頭,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前頭的男人麵無表情,靜靜的看著眼前的女人,輕輕的抬起雙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然後低下頭,靠近她的耳朵,態度平靜又認真,輕聲的開口,「敢把我放棄,就給我試試看!」


    他發現她了。


    怎麽可能?


    從會堂裏逃到會堂外,花了近半個小時,李舒靜的眼中滿是驚慌失措。


    她沒有聽錯,沒有聽錯那個男人在她的耳邊說了些什麽。


    他的態度雖然平靜,仿佛與她毫不相識,可是她確實聽出他話語中的威他知道她不要他了,知道她放棄他,打算將他還給大家,知道她決定和他說再見……


    但是在群眾裏,他如何發現她?她如此渺小,他怎麽能確定她是誰?


    老天!他那時的口氣好可怕,令她不住的打冷顫。


    他是真的在生氣,和威脅她。


    站在陌生的環境裏,李舒靜一臉茫然,不知道到底該往何處走。


    明明她方才是在大家的推擠下,從這裏進入會堂的,卻沒有好好的看路,而今被困在這大得像迷宮的庭院中,她的周圍有五道長廊,但是,哪一道才是出口?


    看著視線所及的範圍,沒有任何人的存在……除了她,讓她微微的不安,微微的恐懼,微微的……孤獨與寂寞。


    突然,最右邊的長廊出現了一名婦人的身影。


    她雙眼發亮,急急忙忙的衝向婦人,有些急喘的開口,「對不趄,請問……」


    幾名黑衣男子迅速從婦人的身後站出來,阻擋了她的去路。


    「對不起,我沒有惡意,隻是想請問……你也是來找禦神的嗎?請問你知道要如何從這裏離開嗎?我……我找不到大門。」李舒靜一臉尷尬。


    「會堂從那個方向走。」婦人看著她,眉頭微微的揚起,覺得她有些熟悉。


    「不,我不是要去會堂,我是想離開,但是找不到出……」


    「離開?祈福會還沒有結束,你不是特別來參加祈福會的嗎?」婦人心生疑惑,態度稱不上和善,微揚的嘴角顯示她其實是在微笑,隻是那笑容……有些人就是麵惡類型。


    「我……我不是。」李舒靜神情黯然,苦澀的搖頭。


    「不是?那你……也不是為了私下見禦神,偷偷的想闖進主屋?」一般這裏是不開放的,她出現在這裏,本來就不是很正常的事,難怪會被隨護們阻擋。


    「我……我當然不是!主屋?那……」想到什麽,李舒靜恍然大悟,「原來你也是崇信者,所以想闖進主屋,打算私下見斐……禦神?」


    「我?你說我也是崇信者?嗬嗬……是啊!我也算……你為什麽想離開?會來這裏的人不都是為了見禦神嗎?」婦人的眼中染著淡淡的好奇。


    「我……呃……我剛才已經見過了,所以想離開了。」李舒靜的心情變得沉重。


    「是嗎?我以為一般人都是追隨禦神,直到祈福會結束……啊!我想起來了。」婦人愈看眼前的年輕女人愈覺得熟悉,終於想起勉是誰了。


    「什麽?想起什麽?」


    「你知道這裏有特別招待的休息室嗎?隻有一些特定的人才能進去休息。」婦人眼中的愉快愈來愈清晰,撤離擋在前方的隨護們,朝李舒靜靠近。


    「休息室?」李舒靜搖搖頭。


    「那是貴賓專用的,走,我帶你去。」婦人親切的握住她的手。


    「我……我不用了,我不是貴賓,也不是……」


    「走吧!機會難得,那裏可不是一般人能進入的。」婦人哪管她是否願意,徑自牽著她往前走。


    一路上,除了她和婦人,以及隨護們外,她完全沒有看到其它人。


    隨著自己被帶往斐宅的內部,李舒靜心慌意亂了。


    「不……不用了,我……我真的得走了,謝謝你,我真的不想……」她不想更加深入了解斐家,已經決定放棄了,不想……不想再和斐陽有關的一切有交集。


    「我們到了。」


    拒絕的話語來不及說完,更來不及逃離,她發現婦人把她帶到一扇豪華壯觀的大門前。


    一名隨護上前,為婦人打開大門。


    李舒靜來不及反應,便被婦人拉進所謂特別招待的休息室。


    原本有些吵鬧的休息室因為婦人和她帶來的陌生女人的出現,霎時變得安靜。


    「這裏就是休息室,我們就在這裏休息吧!距離儀式結束還有一段時間。」婦人音量不小的說。


    在場的眾人疑惑的蹙起眉頭,然後有誌一同的看向婦人身旁的李舒靜。


    李舒靜強烈的感覺到數十雙眸子在瞧見她時,眼底都閃過精亮的光芒。


    「來來來,有茶和糕點,你隨意使用。」婦人拉著她坐在休息室的正中央,突然發現所有的人不正常的沉默著,使得氣氛變得意外沉靜,不禁用力的咳了一聲。


    大家都迴過神來,原本沉寂的室內再次變得吵鬧。


    「不……不用了,謝謝你,不過我真的要走了,你能不能告訴我要怎麽走到大門口?我急著在儀式結束前離……」


    「你覺得禦神長得如何?」婦入接過隨護遞上來的杯子,優雅的喝了一口茶。


    隨護轉過身子,也端了杯茶給李舒靜。


    她怔了怔,一臉茫然,「謝……謝謝。」有些尷尬的接過杯子,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總覺得……好熟悉的感覺,眼前的婦人十分強勢,都不聽人家說話,她明明要走,一點也不想來這裏,可是……


    「禦神長得很好看。」


    婦人忍不住挑了挑眉頭,「你的口氣聽起來一點也不像是真的覺得他好看。」


    「他確實是長得很好看,比女人還好看。」


    李舒靜又歎口氣,看來婦人把她拉來這裏,是想找個人陪她一起消磨時間。


    「比女人?嗬……比男人呢?」婦人聽出她話中有話。


    「比男人啊……唔……」想到婦人和在場其它人是斐陽的崇信者,又是捐了不少錢才有資格來休息室的超級粉絲,如果她在這裏批評這些人的偶像,說不定踏得進來卻走不出去,於是趕緊改口,「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特色,不能要求一個長得比女人還美的男人能贏過陽剛味十足的男人……」


    「嗯,也就是說他完全贏不了男人就對了。」婦人平靜的下結論。


    「也不是這麽說……」


    「那你覺得他的個性如何?」


    「個性?我覺得他……」察覺四周的眾人又不正常的噤了聲,李舒靜忍不住轉頭。


    一時之間,安靜的休息室又變得鬧烘烘。


    「個性……我不是很了解。」李舒靜又說謊了,因為還想踏出這裏。


    「是嗎?我覺得他人很好,和善又溫柔,雖然給人的感覺不愛笑,但是其實心地很善良,有這麽多崇信者待在他的身邊,追隨著他,就是最好的證明。」婦人徑自說道。


    「是……是啊!」李舒靜的嘴角抽了抽。


    「看你的表情,妤像不太認同。」婦人的語氣十分肯定。


    「我……我沒有,我和他不熟……」李舒靜覺得心頭有些疼痛,因為必須開始學會否認斐陽與自己的關係。


    「是嗎?原來如此,其實我覺得像他這種好人,熱心幫助別人,身為眾人精神支柱的偉大人物,一定擁有……」


    「偉大嗎?我覺得偉大的人一定是寂寞、空虛、孤獨的吧!」李舒靜低喃。


    「什麽?」婦人看著她。


    「不!沒……沒什麽,抱歉,我打斷你的話了。」


    「沒關係,我很好奇,你剛才說他很寂寞、空虛、孤獨,為什麽?有這麽多追隨他的人陪在他的身邊,他怎麽會……」


    「你們都是為了某個目的而跟著他,不是嗎?你們並不是真正的關心他,才待在他的身邊。」李舒靜說話的音量有些大。


    婦人靜默不語,等著她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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