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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小屋的總經理室裏,周南窩在椅子裏睡著了。


    他昨晚兩點多鍾睡下,一個人躺在辦公室的真皮椅上捱了一夜,把房間讓給趙梓曦,睡得也不舒服,早上六點多鍾就醒了,晨跑迴來便直奔學校。


    剛才在椅子上想著案子,困意席卷而來,結果迷迷瞪瞪睡到了晚上。


    胡然從辦公室外麵敲門進來,實木烤漆門哐啷一聲自己關上了,響聲震得周南蓋在臉上的書都掉了。


    周南一睜開眼,就看見胡然雙手壓在辦公桌上直勾勾看著自己。


    周南瞪著一雙眼寒光閃閃的:“我草,你老公豬發情啊!”


    “老大,告訴你個好壞未知的消息。”


    “有屁快放,咋啦?”


    “新記那個葉展又來酒吧了,包得跟個木乃伊是的,也不來找茬,帶著幾個小弟往吧台一坐,一瓶龍舌蘭喝一晚上啦。”


    周南把胡然當胸一推給推開了去,坐直在老板椅上說:“我還以為多大點事兒,幾個古惑仔,既然不是找茬,讓他們坐著唄。”


    胡然說:“我總感覺葉展那小子沒憋好尿。”


    周南哦了聲:“龍舌蘭多少錢一瓶?”


    “三千多塊,外加15的服務費,一瓶酒要三千五。”


    周南點頭:“得虧那小子沒點兩三百的果汁軟飲小飲小酌一晚上。”


    胡然說:“這小子明明跟咱們有仇,可來了就點一瓶酒,跟幾個小弟坐著喝,喝完還不走,就在那吊兒郎當看節目,這都快十點了。”


    “我草,晚上十點了,那你他媽不叫我起來吃飯,我說怎麽睡醒肚子餓得難受!”


    胡然被訓得灰溜溜的,小聲嘟囔:“叫過你了,你睡得跟豬一樣,怎麽搖都不醒……”


    周南耳朵尖,操起書就抽了過去:“你又嘰嘰歪歪嘀咕什麽呢!”


    胡然忙說:“老趙給你留了飯,在微波爐擱著呢,我這就給你熱熱去。”


    周南說:“趙梓曦從家裏帶來的?”


    胡然點頭:“是啊,老趙那手藝真是一絕,別看美人冷冰冰的,一下廚比五星級飯店廚子都強!”


    周南抬手一拍桌子:“草,你他媽是不是偷吃了?”


    “沒……沒有……就吃了兩口,沒多少……”胡然嘟嘟囔囔的,“老大,也就你有這個口福,老趙以往從家帶飯從來不給我們分,自從你上迴拿錯飯盒說她做的菜好吃,她是迴迴給你帶,你顧不上吃,老趙扔垃圾桶也不給我們,我看她對你有點意思……”


    周南雙手枕著後腦勺,懶洋洋地躺迴了真皮椅上。


    “趙梓曦跟咱們都是出生入死過的,這姑娘,漂亮大氣,調調情可以,談婚論嫁——”


    他的目光涼涼的:“我是個沒前途的人,不能耽誤了人家啊。”


    京城小屋今晚的主題是老香港。


    一樓大廳的t台上,鋼管全部撤下去,替換的是一些搖曳身姿的複古港風舞女,這些舞女多是穿著上世紀老香港最流行的高叉旗袍或是塗抹成豔麗的鄧麗君妝。


    一名駐唱歌手妖妖嬈嬈的唱著,打扮得不男不女卻有些港味兒,整個酒吧裏飄蕩著沉迷又頹廢的靡靡之音,酒客們沒有像往日一樣甩頭勁舞,而是隨著舒緩的音樂與舞伴相擁,跳著探戈。


    周南吃完東西下樓,趙梓曦正給幾位客人辦會員卡,吧台的阿月正興致勃勃的甩著火瓶子,仔細一瞧,原來她前麵坐的就是葉展。


    撇開那副桀驁不馴的臭脾氣,葉展也挺耐看,模樣周正,就是一身流裏流氣的古惑仔做派讓人很想扁一頓。


    周南嘴角輕輕勾了勾,眼見著酒吧的電梯門打開,卻沒有人出來。


    守在電梯門口等著說‘歡迎光臨’的酒保也有些奇怪,心想難道鬧鬼不成,剛要探頭過去看,一道清瘦的身影從電梯裏出來,是顧笑。


    顧笑似乎沒來過這種地方,有些緊張兮兮的,兩步一抬頭的走,剛好與周南的目光撞上。


    “周……周老板!”顧笑見到周南,像見了親人一樣。


    周南朝他走過來,抬頭看一眼大廳的電子鍾,拍拍他的肩膀說:“挺準時的啊。”


    顧笑說:“想早點過來的,家裏有事,沒抽開身。”


    周南帶著他打量了一圈酒吧,說:“怎麽樣,工作環境能接受得了嗎?”


    顧笑說:“跟我想象中不一樣,我以為酒吧裏應該是紅男綠女,音響裏放著特勁爆的音樂。”


    周南說:“今晚主題不一樣,走老香港風,你會唱粵語歌嗎?”


    顧笑撓了撓頭:“我粵語歌不太擅長,beyond的會一些。”


    周南說:“上去唱一首《不再猶豫》。”


    然後他走到t台那邊,對上麵的駐唱歌手交代了幾句什麽。


    很快,駐唱歌手迴頭朝顧笑看過來,很友善地笑笑,朝他招了招手,叫他過去。


    周南對顧笑介紹說:“這是聽風者樂隊的蔚風,又當酒吧音響師又當樂隊吉他手,現在你來接班唱歌。”


    蔚風很友善的把手遞過去:“你好,顧笑。”


    顧笑也伸手:“你好,蔚風。”


    蔚風跳下t台,往後麵走,剛才被人群遮擋看不清楚,走到這裏顧笑才發現t台背後是架子鼓、電子琴、貝斯還有吉他這些東西,酒吧裏的港風音樂就是他們演奏的。


    見顧笑迷惑,周南解釋說:“聽風者是酒吧的駐唱樂隊,本來有個主唱,音色也挺好,跟樂隊混了幾年有些名氣了,有娛樂公司簽他,二話沒說跳槽就走了。蔚風是吉他手,出麵頂上主唱的位置,不過樂隊沒了主心骨,也麵臨解散了。”


    過了一會兒,蔚風挎著個大吉他朝周南比了個ok手勢,周南點了點頭。


    他打量一眼顧笑,下身是洗得發白的牛仔褲,上身還是家政公司的黃t恤,雖然眼神清澈明亮,但總覺得缺了些什麽。


    周南朝吧台招手,趙梓曦正好看他,於是抱肩走過來。


    周南拍著顧笑肩膀說:“這是我剛找來的主唱,你把他領到我房間,我跟他身材差不多,你挑幾件我的衣服給換上,順便化化妝。好歹是第一晚,打扮得精精神神的。”


    趙梓曦打量顧笑一圈,紅唇淡淡張開:“包我身上。”


    過了約二十分鍾,趙梓曦終於從三樓領著顧笑出來,故意擋著不讓人看,但還是被周南抓著空隙實打實震驚了下。


    都說人靠衣裝馬靠鞍,這句話用在顧笑身上一點沒錯,他身上的黑色西裝正是去年過生日趙梓曦送給周南的,布料柔軟貼身,肩膀、領口、袖子、褲腿,穿在顧笑身上就像量身定做一樣,襯得他一米八五的身型格外挺拔。


    黑西裝白襯衣,是最庸俗的搭配,也是最上流的搭配,換了一身衣服的顧笑不再顯得那麽孩子氣了,反而有股成熟男人的陽剛之感,渾身上下散發某種懾人魅力。


    趙梓曦把顧笑送到t台後台,走迴周南身邊,咬著一根女士香煙點燃:“你眼光不錯,這小家夥長得挺帥,將來興許能成為大明星。”


    周南說:“你喜歡的話我把他介紹給你,你先下手為強唄。”


    趙梓曦吹了口煙,說:“我僅僅是覺得長得好看,但有點娘炮,不是我喜歡的型兒。”


    周南聳聳眉毛:“哦?那你喜歡的型兒是施瓦辛格?”


    趙梓曦冷冷地拿眼角斜他一眼,踩著高跟鞋噔噔噔走了。


    周南淡哼一聲,笑笑,隨後朝聲控打個響指,酒吧大廳的燈光瞬間黯淡下來。


    酒吧裏老港風的輕緩音樂也戛然而止,緊跟著,音響吱剌一變,流出90年代最火熱的搖滾曲。


    不再猶豫的背景音樂響起來,通過真實的布景搭配全息投影,酒吧大廳的牆壁、地板、天花板上出現了不一樣的風景,橘黃的老港片在這些地方投映,製造出了一個逼真的香港世界,令人身臨其境。


    酒客們嘩的一陣喊起來,像在做夢一樣,緊跟著t台上亮起一束雪白的燈光,燈光照著顧笑從後台緩緩走出。


    顧笑有些不好意思,低著頭,從黑西裝白襯衣下露出的肌膚紋理勻稱細膩,整個人看上去一副溫柔無害的模樣。


    周南點了點頭。


    顧笑那張幹淨得看不出毛孔的細膩麵孔很快將台下的女酒客撩撥得臉紅心跳,他的嘴唇塗成淡粉色,黑發下是光潔的額頭,純淨又顯神秘,帶著一種無與倫比的溫柔熱情走到t台盡頭。


    隨後,顧笑白皙的五指拿起支架上的話筒,抬起臉,帶著棱角與魅惑唱歌。


    不再猶豫是中國香港樂隊beyond於1991年發行的粵語專輯,是黃家駒的經典代表作之一,激勵年輕人在遇到困難和挫折時不要猶豫,迎難而上,實現自己的理想。


    酒吧音響裏的搖滾樂震得人耳朵聾,beyond的歌一向有難度,顧笑也沒有黃家駒那種嗓音,有些調上不去,基本靠喊,一嗓子又一嗓子,唱到‘終可見’時,一長串撕心裂肺的破音。


    可酒客們不在意這些,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歡樂,在舞池裏搖頭晃腦的鼓掌叫好。


    “oh……我有我心底故事


    親手寫上每段


    得失樂與悲與夢兒


    oh……縱有創傷不退避


    夢想有日達成


    找到心底夢想的世界


    終可見——”


    音樂像炸雷,所有人大聲喝彩,氣氛熱烈到頂點,像是要將酒吧掀翻。


    趙梓曦不知什麽時候又迴來,杵在周南背後,戳戳他,說了句什麽。


    音樂聲太浪,周南沒聽清,迴頭:“嗯?”


    他身上淡淡的皂莢香氣飄入鼻孔,趙梓曦有一瞬忘了自己要說什麽。


    周南以為她沒聽清,低頭湊近她耳邊,重新說了。


    趙梓曦抓住他的腰,踮起腳尖湊近過去:“我說,這小子控場能力不錯啊。”


    周南的眼睛清黑明亮,望向人群內層的年輕人,笑了起來:“他以後也會成為一名出色的演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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