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生病’其實也就是不幸感染新型病毒被迫入院。如果嚴冬青對新型病毒這個名詞有印象有反應,應該也不至於對因此入院治療的她全無印象。


    不管怎麽說,也都是同一時期發生的事情。


    喪屍先生一心想要掩飾心底的關心,難得對方懂事的轉移話題,他自然樂顛顛的就順驢下坡。


    腦袋裏的畫麵一張接一張的閃過,幾乎都是差不多時間塞進來的,亂哄哄的一片,還多且雜,脹得腦仁兒疼,他必須花點時間靜下心來慢慢整理翻找。


    見他一副沉思模樣,祁雪也耐心的沒有去打擾。


    好一會兒過去,結束一遍幻燈片式放映的喪屍先生眼底漸漸有了焦慮。


    目光落在麵前的一臉期待等待結果的姑娘臉上,英氣的眉毛往中間聚了聚,歪著腦袋問:“嗬嗬嗬?”


    新型病毒,是什麽?


    那表情不是裝的,是實實在在的不知道,沒聽說過的樣子。


    祁雪心道了一句果然,“你真的沒想起來。”


    她低沉著聲音喃喃道,心裏有些許無奈。


    其實在反複詢問的過程中,看著他臉上迷茫的神情,祁雪心裏已經隱隱有了猜測,所以在喪屍先生給出明確答複的時候,她心裏並沒有感到多驚奇,畢竟是預料之中的事。


    隻是,她的眉頭還是止不住的向中間聚攏。


    喪屍先生的記憶並沒有恢複完全,隻是想起來其中的一小部分。


    照理說,無論多少,喪屍先生能夠迴憶起往事,就是這段時間血液治療的最大成果,祁雪應該高興的。可偏偏迴憶起來這些片段讓她怎麽也笑不出來。


    全特麽都是‘她’造孽的記憶!無一例外。


    去特麽的選擇性迴憶!這要真是隨機迴憶,祁雪要忍不住罵娘了,真特麽該誇一句會迴憶!


    祁雪已經被喪屍先生這個坑爹的迴憶逼得在心裏爆粗口了。


    可換個角度想,如果這不是隨機迴憶,那就是有目的性的了。


    至於為什麽會是這樣的選擇,祁雪心裏隱隱有個猜測。


    曾經,小六在提到人腦記憶相關知識的時候,她隱約記得有這麽一點,是關於記憶深刻程度的。


    小六說,人的一生會產生許許多多的記憶畫麵,有些就像是過客,在腦海裏一閃而逝,再沒了蹤影。有些則像是盤桓百年的巨樹,根係深深的紮入腦海這片土地,不消不滅。


    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差距,最主要的因素還是取決於這個人本身對於這段記憶的情感程度。


    有些記憶諸如吃了什麽,看了什麽這些每天都會經曆一遍的事情,對於記憶主人本身而言並沒有什麽特殊的意義,情感程度低,甚至就隻是一種日常必備的活動,連一絲情感都不曾投入。


    這樣的記憶是很淺的,並不會牢牢的印刻在記憶細胞之上。它隻是簡單的附著,尋一個暫時的載體,等時間長了便慢慢淡去。直到徹底消失再無痕跡,這記憶便再也找不迴來了。


    這樣的記憶也是屬於臨時記憶的一種。


    還有一種記憶,諸如記憶主人與心愛之人的美好過往甜蜜歲月,又或者是深入骨血的仇殺對象之類,記憶主人傾注了許多的感情,或愛,或恨,本身對這段記憶十分重視。


    這樣的記憶是很深的,會有專門的記憶細胞將其印刻其上,長久的留存在大腦裏。即便是隨著時間的流逝記憶漸漸被新的記憶覆蓋,卻依舊沒有消失,而是根深蒂固的紮根於主人大腦深處,等待某個契機將其喚醒。


    嚴冬青如今的狀況需要用到後者來解釋。


    在小六的解析裏,深層次的記憶之間也有著自己森嚴的等級劃分,同樣是根據主人自身情感值投入程度的多少來判定。


    投入的感情多,等級就高,反之則低。


    這樣的等級在平日裏最明確的表現形式就是想起的頻率多少。等級高的迴憶起來的頻率就多,反之則少。


    因為埋藏深處的記憶迴憶起來是需要契機觸發的,等級越高的記憶因為投注的感情深切多,能觸發的東西就多,就像是記憶裏的一草一木,哪怕是一個很隨意的平凡之物,相似的相同的,都能成為觸發迴憶的關鍵。


    而等級低的,投入的感情比不得等級高的多,所以深刻程度也相對較低,觸發條件相對少些苛刻些,很可能需要與記憶裏主角關聯相對較深的某些事物才能觸發。


    嚴冬青腦海裏的記憶有很多,能被刻印在記憶細胞上長久留存的也不少。這些記憶細胞在他變異喪屍化後被深深的封存於大腦深處,很難被開啟。


    隨著祁雪的血液不斷的輸入,其中的病毒抗體在他身體裏漸漸起了作用。他一點點的恢複過來,包括那些死死封存著原先記憶的枷鎖也開始有了鬆動,記憶一點點的因為某些特定的觸發條件被喚醒。


    為什麽被喚醒的全都是不好的記憶,很大一部分可能源於這部分記憶對嚴冬青本人造成的傷害太大,他投入了太多的感情,或許是恨,或許是怨。


    這樣深刻的感情投入量甚至超過了祁雪穿越而來刻意緩和所留下來的美好時光,所以在接收到某種觸發條件時,那些被傷害的記憶就率先破開桎梏而出,便形成了如今隻有負麵畫麵堆積的情況。


    也是此時祁雪才真正明白嚴冬青的內心。曾經住院緩和的那段時間,他選擇原諒和接受,並不是說他心底的傷痛就真的被抹除,一點痕跡都沒有了。


    相反,他隻是將這部分的怨深深封印在心底,並努力的用現實感受到的愛意和溫暖去感化和消散它們。


    但這顯然需要一個過程,一個很漫長的過程。因為,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嚴冬青委屈了這麽多年,心裏積攢了那麽多的怨,而祁雪的到來隻有短短數月。她所能提供的溫暖和愛意太少,還不足以抹平曾經受到的傷痛。


    所以,在嚴冬青記憶深處,那些傷害的深刻程度還遠遠高於那份短暫的甜蜜。由此,造成了如今的情況,他隻率先迴憶起曾經受過的一眾委屈和傷害。


    自己造的孽自己還。盡管這個‘自己’並非真正的她,事到如今卻也隻能是她了。


    祁雪幽幽的在心底歎了口氣,縱使無奈,卻也接受了這個隻能吞下的啞巴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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