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萬七千六百,這錢並不多。對於白父而言,這不過是一個小數目,甚至還比不上他之前砸碎的那套茶具。但對於一個沒出社會的孩子來說,卻絕對不是一筆小數目。


    這些年,女兒幾乎所有的時間都被他們布置得滿滿當當,除了醫學還是醫學,雖說沒什麽富餘的時間去花錢,但平日裏在學校上課的時候,小姑娘還是能買些東西的。


    吃的,用的......這些小玩意兒,很多小姑娘小夥子都會買。


    白父縱然知道女兒不愛花錢,也從沒因缺錢向他們討要過額外的零花錢,卻也隻是以為她是節儉,但多少都會花掉一些,卻沒想過會是這樣一個結果,一分沒動。


    “你,竟一分沒花?”盡管事實擺在眼前,白父問話的語氣卻是難以置信。他說不上來現在是什麽心情,隻知道並不是太好受,心口悶悶的,卻又想不出成因。


    若說心疼自家女兒,這話說出來難免虛偽,他自己都不信。


    從前他或許還能在女兒質疑的時候理直氣壯,如今,聽了她細數當年所經曆的種種後,白父若是將自己擺在沒有利益牽扯的旁觀者位置,也會覺得那個故事裏的父母甚是過分,不是東西。


    可事實就是,他和妻子就是那對可惡的爸媽。在明確的知道故事真實性的情況下,白父自己都覺得產生心疼情緒是件極其虛假虛偽的事。


    如果他和妻子真的會有心疼的情緒,又怎麽可能讓女兒受這麽多年的苦而不自知,怎麽可能讓事情進展到如今不可挽迴的地步。


    可如果不是心疼,白父又實在想不出來心底那抹異樣是怎麽迴事。


    當他清清楚楚的聽完女兒用平淡的語氣一字一句的敘述,心境並不是太美妙。有被威脅的憤怒,也有一絲自己都摸不清的情緒,像是難過,像是愧疚。


    白父無法確定,也不敢去深想那抹異樣情緒,他及時收住思緒,努力將心裏的異樣情緒壓下去,自欺欺人的假裝這情緒從未出現過。


    白薇淡淡的瞥了白父一眼,漆黑的瞳孔印出他那張略顯心虛的麵孔,像是能透過皮囊看穿心靈一般。


    這樣的視線讓白父感到不適,他有些尷尬的看向那個從來都不了解的女兒,覺得她的視線能看透他的心。可她什麽話也不說,隻是這麽看著,又讓白父忍不住去想,或許自己的不適並沒有被發現。


    事實究竟如何注定了無解。白薇的模樣是不會主動去解惑的,而白父,顯然也不願意直接提及。


    更何況,就算是他主動去問,白薇也不見得會告訴他,一切還得看心情。


    白薇現在的心情,可以說並不是太好,甚至能稱得上極差。


    親手撕開深藏多年的傷疤,再一次迴憶那極度想要抹去的痛徹骨髓,對於任何一個感情健全的人來說,都不會是什麽美妙的經曆。


    更別提,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竟然還明晃晃的站在她麵前。


    往事重憶,白薇發現自己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無所謂和豁達,否則她不會這些年都帶著恨意活著。沒有愛,哪裏來得恨。


    她可以表現出很冷靜,可以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個泯滅親情的無情人,卻沒辦法欺騙自己的心,沒辦法抹去心裏最真實的感觸,哪怕她拚了命的去刻意忽略和隱藏。


    她現在恨不得不管不顧的衝上去將白父白母暴打一頓甚至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以泄心頭之恨,可她不能這麽做。為了他們毀掉自己的人生不值得,尤其是她的新生才剛要開始。


    所以她不得不苦苦壓抑死死克製,隻是這樣會讓她變得很難受。


    這樣的痛苦讓白薇自然而然的仇視罪魁禍首,不願意搭理他們,不想多說一句廢話,更不想繼續待下去和他們同處一室。


    關於白父的問題,白薇其實是可以迴答的。


    十多年來,一分錢零花錢都沒有花,其實是不可能的。


    縱使白薇曾經可以支配的空閑時間少得可憐,但也不是絕對沒有。僅僅是針對很小的時候,白父白母以幼兒園耽誤時間為由讓她在家自學。


    那時候沒時間也沒機會到外頭去,所以花不到錢。


    但他們不可能一直像幼兒園那樣將白薇禁錮在家,總有放她出去的時候。


    以當前社會的考試製度來說,考好的醫科大學靠的可不是專業知識,而是各個學科的綜合成績。


    幼兒園還可以借口說去了都是玩玩鬧鬧學不著東西,沒必要浪費時間,可小學之後就不能再這般處理了。


    小學學的雖然也很簡單,確實打基礎的好時候,若是基礎打不好,以後更高年級的學習將會十分吃力。


    往後的學習吃力了,自然就會影響到高考的成績。


    白父白母雖然態度強硬,把醫學看得萬分重要,但也不是分不清輕重緩急的人,知道什麽時候最該做什麽。


    沒得因為占這些時間,反而影響了最終的高考成績,這就等同於影響了白薇之後將會去的大學,影響了前途,得不償失。


    白父白母合計著,上學的時間就在學校裏學習,等放了學,白薇迴到家裏的時間就用來學習醫學,兩不耽誤。


    隻是人一旦去了學校,就等於是徹底脫離了白父白母的監控。雖說明麵上是去學習知識,卻也多了很多可以光明正大支配時間的理由。


    自然,自由了,花錢的機會也就多了。


    白薇不是那種喜歡大手大腳花錢的人,對口腹之欲也沒有過多的執著,不過麵對喜歡的東西,總是會忍不住花錢的。


    從前白薇雖然對白父白母施加的傷害頗有微詞,但那時候年紀小,就算不滿也隻是心裏抱怨,再不濟放兩句狠話啐兩口也就算報複了,沒有如今那麽多花花腸子,沒想到還要攢錢為以後脫離做準備,所以在花錢的時候也沒有太刻意去節省。


    倒也沒有像別人家小孩兒,手裏揣著錢就一定要好吃好玩兒的全部往外花個幹幹淨淨,隻是買一些自己喜歡的小飾品,花不了太多,每個月都有不少結餘。


    也就隻是那幾年的事兒,後來漸漸長大了,白薇心裏有了更深遠的計較,那錢也就不再亂花了。


    再後來,白薇有了獎學金,又有了網店的收入,也就把之前花了的零花錢給盡數補了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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