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輕搖了搖頭,“暫時還不行。”


    高高揚起的嘴臉驟然僵硬,一點點往下垂落,祁雪目光透著不解,“不是說都符合嗎?”


    男人溫柔一笑,像是在寬慰,說出來的話卻像是千斤巨石砸落在她的心上,沉得不行。


    他說:“這些要求並不是全部。”


    “在滿足以上兩個要求的情況下,還要考慮康複者的健康狀況。”


    “你應該清楚,經過病毒的殘害,身體受損嚴重,即便是康複了,也不能證明身體就恢複到常人的狀態。”


    “對於身體剛康複的患者,我們一般不建議采取這種方法,因為會對虛弱的身體造成傷害。”


    “單單隻是用來化驗檢測的血量並不會有太大的影響,但用來救人就需要格外謹慎。”


    “同樣的道理,無論是身體虛弱的患者,還是已經完全恢複強健的常人,一定時間內的獻血量都是有定數的。不能過度抽取,否則會對獻血者造成傷害。”


    “眼下這個時候,患者和康複者的比例相差太懸殊了,隻一個你,要救治千千萬萬人,這並不是一個可以長久有效實施的方法。”


    祁雪聽罷,整個人也沉默了。


    她雖然不是太懂醫學方麵的事,但這點常識還是有的。無論是星際時代還是球體時代,人體失血過多都是了不得的大事,稍有不慎就會危及生命。她知道男人這番話的嚴重性,並不是為了誆她唬她。


    過了一會兒的工夫,祁雪似乎想明白了什麽,開口問道:“如果我好生調養一番,是不是就能適量的獻血救人了?”


    她想過了,雖然憑她一人之力沒辦法力挽狂瀾,讓這場危機化險為夷,但她可以在保證自身的情況下多救些人。等那些人都康複起來,再讓他們也一並加入到獻血的行列。


    一救二,二救四,四再救多......


    長此以往,解救的患者數量將會十分可觀。


    值得慶幸的是,原主是o型血,隻要不是那些特殊的血型,大多數普通血型都能適用,大大降低了同血型才能輸血的要求。


    祁雪相信,隻要堅持一段時間,疫情一定會大有改善。


    男人又怎麽會不了解她心裏那點小九九,看著她偷著樂的模樣,雖是天真單蠢,到底是可愛的緊。


    他是有心再多看會兒,但也知道如今的情況,未免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隻好早早打破她不切實際的幻想。


    “你所想的方法是行不通的。”


    一句話,徹底將她幻想中的路堵死。


    祁雪整個人愣住,原本被喜悅填滿的心頓時哇涼哇涼的。原來以為的穀底,竟還不是最低處。


    男人是個什麽性子她心裏清楚,在這麽嚴肅的問題上,他不會開這種玩笑。既然說得出,那便是真的。


    “為什麽?”無論真假,她希望自己都是明明白白的。


    男人耐心的解釋道:“這就又要說迴最開始那兩個方麵的嚴苛要求。”


    “之前我給你講了獻血者本身的限製,現在就該講被救治者方麵的難題了。”


    “假設之前所有的困難都能夠克服,輸血也成功了,還有更重要的一個問題。”


    “患者之所以能康複,是依靠你血液中的抗體進行被動治療的結果。也就是說,他體內本身是沒有產生抗體的。”


    “而一個人血液中的抗體是沒辦法在被輸入者體內長期留存的,因為不是自身免疫細胞產生的抗體,免疫細胞沒有記憶,所以等到輸入的抗體在被救治者身體裏失去應有的效果後,被救治者就會再次變迴無抗體的人。”


    “在這樣的情況下,原先被救治痊愈的人同樣會有再次感染的風險,所以不能像疫苗那樣起到預防的作用。”


    “這些後續的可能就先撇開不說,說迴你想的一救多,多救更多的想法。既然這個輸入的抗體在體內是有時效性的,而被救治者本身也沒有產生抗體,那他就不滿足獻血的條件。”


    “我這樣說你能明白嗎?”


    祁雪垂眸默了一會兒,隨後輕點了頭,似在做最後的確認:“你的意思是,隻有自我治愈的患者身體裏的血液才能用來救助其他患者。”


    “即便我用自己血液裏的抗體救好了旁人,他們也沒辦法用這種方法去救更多的人。到頭來,能救人的隻有我一個。”


    “你想說的,是這個意思吧?”


    男人輕歎了一口氣,略有些無奈的點頭,沒有任何猶豫的道:“是。”


    “拋開這點不談,也還有很多的製約存在。”


    “還有?!”祁雪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怕是這次心裏的過山車是隻有下落沒有上衝了。


    男人被她這擠眉弄眼的悲慘樣逗笑了,心裏的凝重感不禁消散了些許,竟玩鬧心起,順著她的話鄭重點頭,接道:“是啊,還有。”


    吐完這四個字,他突然閉上嘴不再出聲,一雙黑眸緊緊落在麵前小姑娘的臉上,眼底被濃濃的興味填滿。


    他突然有些好奇,也算是一點惡趣味,想知道這樣被吊著胃口的慘兮兮小姑娘會有什麽反應。


    事實證明,果然沒有讓他失望,著實有趣。


    隻見她一副天要塌下來的絕望神情,想來已經被這殘酷的現實摧殘得有些生無可戀了。


    她抬頭往天,無語凝噎,一副悲悲戚戚的模樣,像是在質問蒼天為何這麽殘忍,老是捉弄可憐兮兮的她一般。


    她一雙眼珠子雖然晶瑩晶瑩的,頭顱卻高高昂著,像是個不服輸的小鬥士,誓要與天一鬥。


    可悲可歎的是,這是在辦公室裏,抬頭除了四四方方的天花板,半點天的影子都沒有。


    這雕塑一裝就好一會兒過去,脖子看著有些僵直酸疼,她左右晃了晃以求緩解,最後還是沒忍心再抬起來折騰自己,遂乖乖的低下了頭。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好似在心裏做足了承受的準備,一雙眼才猛的對上他的,擺出一副慷慨赴死狀,豁出去般道:“你說吧!”


    男人沒忍住輕笑出聲,總覺得後頭應該接一句‘我挺得住’才算圓滿。


    祁雪被笑得有些不自在,大抵也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挺搞笑的,腦袋不禁埋得更低了,眼睛也移了移,不再與男人對視。


    笑了一會兒,應該是笑夠了,男人這才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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