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雪動了動唇,想要說什麽,卻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她不擅長安慰人,最終出口的話僅僅是一句感歎:“你兄弟和他夫人一定十分恩愛。”


    這並不是簡單的客套話,而是發自內心的真情實感。這屋子裏的每一樣擺設,成雙成對,喜慶之餘又不失溫馨,足以看出它原來的主人們感情很好。


    張毅突然看向她,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瞧了許久。卻沉默著一言不發。


    祁雪被看得渾身發涼,總覺得自己像是被獵者盯上的獵物。她抖了抖身子,有些不解的迴視男人,問道:“怎麽了?我,說錯什麽了嗎?”


    意識到自己的目光太過,張毅連忙收斂,輕搖了頭,“沒有。”


    “你說得對,他們夫妻很恩愛。”


    其實他故意提及此事,也是為了確定翠兒對這件事的態度。出奇的,她的反應讓他震驚,卻也止不住浮現一絲欣喜。


    張毅開始確信自己的想法是對的,隱瞞真相,循序漸進,潛移默化,或許比他直接衝上去告訴她實情更容易被接受。


    他堅信,男人作為他的好兄弟和翠兒的父親,一定也會支持他這個決定。


    祁雪敏銳的捕捉到麵前男人的變化,雖然十分微弱,但對於一直暗暗注視他的人來說,這點微弱的情緒轉變也能有所感應。


    他似乎是在迴憶什麽,隱隱透著淡淡的懷念和傷感,卻又夾雜著一絲欣喜。


    這樣矛盾的情感變化讓祁雪有些摸不著頭腦,理解不了。


    唯一能確定的是,這樣的變化應該和他提及的那個好兄弟有關。


    想想也是,從他提及兄弟時的種種表現,可見兩人之間情誼深厚。


    他的兄弟已然不再,如今重提舊事,難免牽動舊情,黯然傷神。


    意識到現在的氛圍太過沉重,祁雪動了動嘴,最終選擇了轉移話題。


    “對了,我在徹底昏迷之前,隱約好像聽見有人叫我的名字。”祁雪當時頭疼欲裂,兩眼發黑,但其實還沒有到徹底無意識的地步。


    迷迷糊糊之間,她有聽見耳朵裏鑽進急切的男聲,不停的喚著‘翠兒’。


    既然是張毅將自己帶迴來,可見這聲聲唿喚應該是來自他。


    說起來,那聲音雖有些不太真切,但如今聽張毅的聲音,又覺得二者就是出自同一個人。


    可,她並沒有告訴過他,她叫什麽名字。


    先前他從狼群的追捕下救了她,她雖然有心借此拉進彼此的距離,怎奈沒個好時機接收原主的記憶,是以,無論是名字和住處都沒辦法介紹。


    他更是直截了當的拒絕了她日後登門拜謝的請求,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


    如今,竟直接喚出她的名字。


    “你是怎麽知道我叫‘翠兒‘的?”祁雪不禁問出心底的疑惑。


    莫不是,他單方麵認識原主?


    之所以說是‘單方麵’,隻因原主的記憶裏並沒有張毅的存在。


    這樣的猜測並非全無可能,也是現今最能解釋這一情況的。


    她一雙眼緊盯著男人,迫切的等著他的答案。


    男人一雙眼眸微微眯了眯,臉上的情緒控製得很好,麵無表情,繞是祁雪這個小六口中精通‘心靈學’的大師也沒能從中窺探出一二來。


    張毅麵上不顯,心裏卻暗暗懊惱,痛斥自己果然是安逸生活過得多了,竟連這樣的細節都忽視了。


    從前,無論是麵對怎樣的大場麵,心裏再沒底,也都不會真的失了方寸,去犯這樣低級的錯誤。真是太大意了!


    確實,按理說,他本不該知道翠兒的名字。


    他不可能明晃晃的告訴她,那日山林分別,他並沒有離開,而是躲在暗處一路尾隨著她迴了家,隱匿在屋子不遠處,聽到那個張叔這般稱唿她的。


    這樣必然會讓她起了反感,懷疑他別有居心,更加不利於他接下來的行動。


    事已至此,僅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抵賴,死不承認!


    “什麽名字?你並未同我提及過名諱。”他一臉滿然,儼然一個不知情的無辜人。


    橫豎她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他真的叫了,當時她腦袋昏沉意識不清,就是產生幻聽也有可能。


    隻要他咬死這點,她就毫無辦法。


    祁雪喉頭一噎,顯然沒想到他竟然會否認得這麽幹淨利落,還是這般無辜懵懂的模樣。


    “我確實未同你說過,正因如此,才會倍感詫異,你是如何知曉的?”她並沒有因為男人的表現就放棄提問,而是嚐試著帶男人迴憶當時的情景,“那時我頭疼難忍,雙目緊閉,你發現了我,還喚了許多聲‘翠兒’,最後將我帶迴來。”


    張毅一臉嚴肅的看著她,眉眼之間並未有任何事情被揭露的心虛,一派坦然道:“我並不知曉你的名諱,至於‘翠兒’這個名字,也是姑娘如今說了,我才知曉的。”


    他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更不存在什麽叫她的事。


    “至於將你從山林間帶迴來,確實是我所為。”


    “那時我正巧外出尋些野果野菜,也看看能不能獵到些動物,無意中發現了昏迷在地你。”


    “我認得你是那晚被狼追的姑娘,也確實試著叫喚過。但你並沒有告知過名諱,我便隻是輕喊了幾聲‘姑娘’,可你並無迴應。”


    “我見你臉色慘白隻冒虛汗,想著這荒山野嶺的,你這樣意識不清的躺著太危險,便冒昧的將你帶了迴來。”


    “我當時也是救人心切,沒顧慮到這樣做可能產生的後果,若是被人發現,會對姑娘的名聲有所影響。希望姑娘能原諒在下的唐突。”


    “至於你說的,迷迷糊糊聽見有人叫你的名字。這,在下並未聽見,也著實不是在下所為。”


    張毅將事發當時的情景‘原原本本’的再現,並再次強調自己的無辜。


    隨後,他突然頓了頓,眼眸微垂狀似思考,數秒後又看向女人所在的方向,動了動嘴,猜測道:“姑娘方才也說,當時頭疼難忍意識不清,想來,或許是產生了什麽幻覺,或是想到了什麽之前發生過的事,這才聽到有人叫你的名諱吧。”


    他用她先前說過的話堵她,嚐試著給她的記憶找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同時,在提及‘意識不清’四個字時,還刻意加了重音,寓意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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